“怎麼可能?”這是流塵內視丹田時唯一的想法。
整個丹田猶如被人犁過的地一般,有的“土地”翻卷;有的乾枯如皸裂的手掌;有的直接空出一大塊。 原本術心懸浮的地方,此時空空如也。那景象簡直慘不忍睹。
“這……這是怎麼回事?”流塵愣了半晌,也不知該說什麼。
嘗試着張開毛孔,吸收外界的術息,可是費了一盞茶的功夫,連一米粒的術息都沒有聚集到。
雖然外界術息很是豐盈,但是卻沒有一絲一毫涌入他的體內,都只是貼在他肌膚的表面,遊走。
“呼……”流塵盤坐在地上,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一臉茫然地望着前方。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自己不過是昏迷了一陣,怎麼就變成了這番模樣?丹田被毀,術心不見了蹤影,現在全身無力,連一點術息也積攢不起來。
流塵沉默了半天,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除了腿上受了輕傷,別的也沒什麼大礙。
內傷卻是感覺不到,整個身體連一絲術息也找不到,經脈中只有不停流動的血液。沒有術息,內傷是不易發覺的。
這不應該啊,自己根本就沒有受什麼重傷,內傷也至於嚴重到這種程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流塵帶着一臉的疑惑,再次睜開微合的雙眼,這一次他將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始終沒出一言的流炎。
“感覺到了?”沒等流塵開口,流炎搶先問了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句。
“嗯嗯。叔叔,能告訴我,小塵這是怎麼了?”見到流炎率先發話,而且還問了這麼一句,流塵心裡一咯噔,看來叔叔肯定是知道的。
“你術心被廢,丹田被毀。從此便與修士一途絕緣了。”深深地看了一眼流塵,流炎在心裡輕嘆一聲,然後將早已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
這兩句話在他心裡盤桓了很久,其實在流塵尚未醒來時,他就在盤算該怎麼對流塵說出真相,這麼一個事實,實在是讓他難以啓齒。
可是有人交代了自己,不得不說啊。流炎雖然一副文士的打扮,不過這只是附庸風雅,內心活脫脫就是個武夫。
雖然也懂得四書五經什麼的,但是終究不是個販賣文字的書生,說不出那些拐彎抹角的話來。再說了那人也要求了,自己要狠狠地刺激流塵,越狠越好。
所以到得最後,流炎便索性這麼言簡意賅的說了出來,後面還加了一句“從此便與修士一途絕緣了”這樣的狠話。
這兩句無情的話一出,再配上冰冷的表情,立馬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流塵一直安靜地聽他緩緩地吐出,這兩句沉重的話。心裡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起初聽到前面的一句,倒是在意料之中,畢竟這是擺在面前的事實。可是那接下來的一句,就像一道霹靂,無情地劈中流塵。
“從此便與修士一途絕緣了。”這一句不加掩飾的話,如一支箭,直直地插入流塵的心臟。
瞬間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臉部的肌肉一個勁地痙攣,上齒想要咬住下齒,可是卻怎麼也咬不住,卻將厚厚的嘴脣咬住了。毫無意識,直咬得鮮血直流。
身子微顫,黯然不語。雙眼無神,卻直勾勾地盯着流炎,血絲立馬充斥了整個眼球,眼珠紅得就要滴出血來。
流塵稚嫩的心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無情的話帶來的壓力。這就是**裸地告訴他――你是個廢人!
整個乾坤大陸,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誰不會修煉?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就算你底子再差,誰也不敢斷言,你此生與修士一途絕緣。
只要你丹田還在,只要你始終修煉,誰也不能那麼武斷。
因爲你在修煉,就說明你還在修士一途,雖然走的艱難,但是你一直站在走過的路的最前方,每個人都不能漠視你前進的每一步。
就算有的人術心被毀,那也不會一生與修士一途絕緣。頂多被打回黃階頂峰,若是重新刻苦修煉,未嘗沒有重回巔峰的可能。但是丹田被廢就不行了。
丹田是一切修煉的根本,聚術息,運功法,化術息都是靠丹田一力完成的。
只要丹田還在,一切都可以從來,可若是丹田被廢,那就真如流炎所說,此生都無緣修士一途。
無緣修士一途,對於有些人來說也不算什麼,君不見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豪情壯語麼?修士一途,苦累連加,有時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人生苦短,有的人選擇奮鬥一生,而有的人則選擇及時行樂。
但是及時行樂顯然不適合流塵,畢竟流塵的性格放在那。對於曾經頂着“天才”名號的他,這樣地打擊不亞於蕭紫兒香消玉殞,甚至更勝。真是禍不單行!
此生無緣修士一途,對於流塵來說,還不如殺了他。如果有的選擇,他是寧願一死,也不願落得這般落魄境地。
一念至此,流塵神情委頓,呼吸也變得異常急促,只覺得胸間一口濁氣難出。
“合目!調勻呼吸!”就在他胸口煩悶,眼冒金星的時候,一道炸雷般的低喝在他耳邊響起。
語氣中居然自有一股威勢,容不得流塵違抗,只得照做。
沉下心神,合上雙目,放緩呼吸的頻率,運氣通脈,幾個周天內又將翻涌的血氣壓了下去。
“呼……”同時一張嘴,將胸內的濁氣排了出去。
“叔叔。謝謝您!”流塵睜開眼之後,感激地望了剛剛出言提醒的流炎,旋即似是想到了什麼,神色又萎靡了。
“其實您不應該救我!讓我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流塵黯然神傷。
“死?呵呵,剛剛你那樣子頂多再次走火入魔,死是決計不可能的。”臉上寫滿冰冷,流炎淡漠地望着流塵,就連笑也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
“唉!也是!”流塵聞言抱膝長嘆,避開了流炎深邃的眸子。心中暗自嘆道,沒想到叔叔竟是如此無情之人。
想到這,流塵心裡一酸。流炎費勁心思將自己帶到這,六年來卻是不聞不問,只是任由他成長。
自己也曾找他請教武學,可是每次都是淺嘗輒止,不肯往深了講,自己根本就學不到什麼。久而久之,流塵便也不來這求教了。
如今自己丹田被廢,術心被毀,從此無緣修士一途。身爲叔叔,他卻這般冷淡,倒不像親人,反倒像是陌路之人。
流塵越想越是心酸,往事歷歷在目,將雪山的幸福生活與如今的相比,真是不比不知道,越比越心跳。
以前在雪山,那是被皇帝般供着。不僅母親寵愛他,連十大妖王和手下的一些頭目也是事事依他,都是小心服侍,唯恐有不周到的地方。
如今到了天宇樓,有一個親叔叔,可是卻對自己不聞不問。現在自己遭了這麼大的罪,也不心疼自己,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說。板着臉,只說些風涼話。
按理說,叔侄之間關係非凡,流塵又從小喪父,流炎這個叔叔本應該倍加呵護,可是怎奈流炎受了別人囑託,沒得法子,故冷眼相待。
流炎將流塵的小心思都看在眼裡,也不理睬,心裡盤算着等過了這一劫,自己就可以稍微緩和一下叔侄關係了。
可是流塵畢竟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本來就是尋死覓活的,現在又被流炎的話一激,頓時使起小性子。
從納宇戒中拿出蕭紫兒的佩劍,橫在脖子上,望了一眼流炎,神色間憤憤不平。
“你要幹什麼?”被流塵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流炎怎麼也沒想到,流塵會有這般偏激的舉動,多少慌了神。
“叔叔不是說,小塵想死也難麼?小塵有點不相信,所以想試一試。”這兩天裡流塵接二連三的受了很多打擊,心靈已經很脆弱了,情緒始終處於崩潰的邊緣。
“混賬!把劍放下!”流炎此時並未注意到流塵的變化,只當他是一時想不開,才做出出格的事。
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出言訓斥,制止。
“這是侄兒的事,與叔叔無關。”流塵輕哼一聲,特地將“侄兒”和“叔叔”二字咬得很重。
這時,流炎心中已然明瞭,小塵畢竟還是個孩子,行事做端都不能與成人相比,看來自己還是考慮的不夠啊。
當下明白了流塵的小心思,自然也懂得他心裡的委屈,不禁憒然長嘆。
“唉!小塵將劍放下吧,我還有別的話要跟你說。”
聞言,流塵心裡一動,叔叔的話倒是緩和了幾分,可是自己卻不能認輸。
“什麼話?就這麼說。”
冷冰冰的語言從流塵嘴中吐了出來,流炎啞然失笑,不禁搖了搖頭,終究是個孩子啊。
“你不是想知道藥谷的事麼?我可以對你說說,只要你乖乖聽話,放下手中的劍。”
話語更加柔和,流炎決定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威逼利誘倒是被他用了個便。
“真的?”聽到“藥谷”兩個字,流塵頓時精神一震,關於藥谷,他有好多事都沒搞明白呢。
剛剛流炎說,要等他傷好了再跟他說,可是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如今有這麼個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真的!”流炎見到有了效果,一臉和煦笑容地點了點頭,“只要你肯放下手中的劍,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流塵手中的劍是一定要讓他放下的,不然等自己告訴了他一些事實,恐怕又要尋死覓活了。
“好!”流塵也只是一時興起,聽他這麼一說,“哐噹”一聲就將手中的劍放了下去。
直身坐好,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好了,您可以說了。”
“好!”流炎也是叫了一聲好,然後也是那麼席地而坐。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流塵,平復了一下心情,最後才娓娓道來。
“先說說你的問題吧!”想好了該說些什麼,可是卻不知如何說起,流炎只好將話題聚焦在流塵身上。
“嗯嗯。”說自己也行,流塵也想知道自己怎落得個這般模樣。
“你的體內的問題,完全是你自己逆轉功法造成的。天宇樓的宇外心經。雖然霸道絕倫,可是卻不能逆行施展。事實上世上幾乎所有的功法都是如此。”
先將原因指出來,也不失爲一種繼續話題的方法,有些話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才能和盤托出。
流塵也只是粗略地聽着,這些他也是知道的,當時樓主傳他心經的時候就曾告誡過他,可是在那種過度悲傷情況下,流塵也不自覺地走火入魔,逆轉了心經。
他雖然知道流炎所說的,可是沒明白流炎話語中的那個“幾乎”的意思,這倒是讓他將來險些犯下大錯。
“心經一旦逆轉,那就是走火入魔了,至於後果你也嚐到了,說實話你能活下來也是一種奇蹟了。”
流炎這句話倒是有些危言聳聽,流塵能活下來,自然不是蒼天眷顧,而是有人力勝天。
“那我是怎麼到得這裡的?”自己都走火入魔了,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是我去藥谷將你救了出來。”流炎此話是真假參半,的確是他救了流塵,可是卻不是他親自跑到藥谷的,而是有人主動將流塵送了回來。
但這人卻絕對不能對流塵提起。
“這樣啊!”流塵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流炎,對他的恨意也漸漸散去了。沒想到叔叔對自己還是上心的。
他能趕來救我,肯定是在我身上留下了術印,看來他也不是自己所想那般,是個薄情寡義之人。
心中恨意已去,流塵倒是心生愉快,將自己與修士一途無緣的事,也暫時忘了。
“那其他人呢?”流塵也不待流炎繼續說自己的事,急忙打斷,他現在比較其他人關心的事,對自己的事反倒不上心。
“你確定要聽?”話說到這,流炎深知逃不過去了,看來有些事是怎麼也瞞不住了。可是他還是不死心,弱弱地問了一句。
“聽!怎麼不聽呢?正是關鍵的時候,好叔叔你就別賣關子了。”聽到她發問,流塵有些摸不着頭腦,正是到了緊要的關頭怎麼能踩剎車呢?
“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實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