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豐與左宗棠等人,接着又開始就即將與滿清所展開的和平談判,進行了詳細的商談。
晚飯的時候,北方行營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宴會,招待剛剛由天京而來的孔昭慈。
“真是喜事連連啊,”宴會一開始,林海豐高舉酒杯,望着濟濟一堂的官員們,臉上洋溢着無比的喜悅,“昨晚,我們剛剛歡迎了爲了千萬黎民百姓免遭戰火**,爲了共同驅逐滿清入侵者復興我們中華,而毅然臨陣起義的,我們天朝人民真正的蒙古兄弟賽尚阿將軍。今天,我們又迎來了孔昭慈先生。在臺灣,孔先生看透了英國人爲了自己的利益,卻以鴉片對我們的人民所進行的大肆身體毒害和恣意經濟掠奪的猙獰面目,也徹底認清了滿清腐朽政府爲了自保,寧願出賣一切的醜惡嘴臉,最終選擇了走上革命道路的壯舉。孔先生的起義,不僅是爲天朝收回本該就屬於我們中華民族版圖的臺灣島,盡到了一箇中華民族子孫所應盡的義務,還爲其先祖,創造我們中華民族燦爛文化的先驅孔子先生,又增添了一筆濃濃的光彩,無愧於孔家後裔的榮譽。爲了中華各民族的團結,爲了中華各階層的團結,爲了消滅一切騎在我們中華民族頭上作威作福的我們共同敵人,乾杯!”
上個月,孔昭慈與林萬青交割了臺灣的一切事項後,首先被林萬青安排乘船去了上海,在上海停留了兩天,又由上海搭乘火車到了天京。在天京,孔昭慈受到了天朝最高革命指揮委員會楊秀清委員長、石達開副委員長,及天朝共盟會主席天王洪秀全,副主席鄭南極其熱情的接見。不僅如此,《新天京報》、《紅星報》還以“孔子後裔、和平功臣”爲題,用巨大的篇幅,高度讚揚了孔昭慈的愛國壯舉。
從臺灣到徐州,一路之上,孔昭慈的耳朵裡早已經灌滿了眼前這位被更多的人還習慣地稱之爲安王殿下,無論是各級的官員,還是尋常的百姓,都把其奉若神明,一提起來情不自禁地就會把腰桿挺得直直,眼睛裡各個放射着異樣的光彩的林海豐主任的鼎鼎大名。如今,在北方行營,在數十位天朝官員的面前,現在又接着能受到這位林海豐主任的讚譽,儘管這裡的宴席遠遠沒有天京的豐盛,也沒有天京的那種氣派,可孔昭慈的心裡卻是舒坦至於,又更加感覺到榮耀萬分。怎麼能不榮耀呢,眼下的天朝政府,已經把數以百計的漢奸永遠地釘在了各地孔廟前的恥辱柱上,只要他孔昭慈當時稍微有個三心二意,只怕早晚他也會落得這麼的一個下場。真要是那樣的話,那孔家祖先的臉可就真是叫他給丟盡了。
“孔先生,好好休息上兩天,您就可以去濟南赴任了。”林海豐致完酒詞,坐下來瞅瞅曾國藩,然後看着孔昭慈笑了笑,“聽說您也是好幾年沒有回過家鄉了,呵呵,這次去濟南上任正好可以先順路回鄉安排安排。北方行營將安排曾參議陪同您,先去曲阜籌備個祭奠儀式。這是件大事啊,儀式要搞得隆重些,屆時我和北方行營的官員都要參加祭奠,我們要與孔氏家人一起,告訴孔夫子老先生,咱們自己的疆土很快就都要回來了,一切外來的強盜都會在他的後代子孫們面前屈服、發抖,一個他所期望的真正的禮樂天下定將成爲現實,以告慰老先生天之靈。”
“是,林主任百忙之中能夠親臨鄙鄉,這不僅是孔某及孔氏族人的榮耀,也是先祖的榮耀。”孔昭慈雙手捧着酒杯,臉上雖然有些發燙,心裡卻是熱乎乎的。
林海豐主任的這種安排,根本就出乎他的意料。真要說起來,歷朝歷代的官場都會祭奠孔廟,這對他來說不是件新鮮事。不管是誰,想維護自己對這個擁有數萬萬人口龐大天下的統治,就總會把他的這位先祖當成是一面大旗,或者不如干脆說是像塊兒遮羞布一樣地高高舉起來。
問題在於眼前的這位林海豐主任與別人不一樣。他和他所代表的天朝政府,絕對不會給孔家的這位先祖再冠以什麼崇高的頭銜,甚至連以前被歷代王朝加在孔家這位祖先身上的種種光環都不會認可,這一點,從他們的言談中就能夠感覺到。“孔聖人”等等的言辭在他們的嘴裡,那是根本就聽不到的。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能親自去孔廟祭奠,才真正的難能可貴。林主任是把孔家的先祖當成了一個對民族有着卓越的貢獻,但同時又免不了會有種種過失的長者來看待,他的祭奠纔是發自真心的。
“不過,我對孔先生可是有個要求啊。”林海豐側了側頭,小聲地湊近孔昭慈的耳朵說到。
孔昭慈一愣,呵呵地笑了,“林主任……”
“您的辮子可不能再留啊,”林海豐微笑着,聲音壓得低低的,“還要儘量地動員所有孔家族人在先祖面前剪掉辮子,恢復漢家的衣冠。不然的話,大家也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啊,您說是不?”
孔昭慈的臉火燒火燎的難受起來,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吳鼎禾沒有參加北方行營這次宴會的資格。陝西的黃帝陵保衛戰一結束,他就被黃再興撤了團長的職務,甚至不管他身上還有着兩處的刀傷,作爲一名普通的信使就給趕來了徐州。
任務完成了,別人都回歸部隊了,他卻唯獨單單又給留了下來,據行營林主任的衛士傳出話來,黃再興參謀長在附帶給林主任的信函中,簡要介紹了他在陝西的表現和錯誤,至於如何再處置他,那要聽從行營的安排。
吳鼎禾的左臂和前胸都受了傷,儘管不是很嚴重,可由於多日鞍馬顛簸,傷口恢復的情況很糟糕。
味同嚼蠟地獨自吃完晚飯,大夫又給換了遍藥,吳鼎禾仰面躺在炕上,閉着眼睛又在想自己的心事。這次被撤職,對他來說既感到正常,同時又覺得委屈。
正常的是,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他沒有顧及方面軍關於不能在與*軍衝突中首先動手的命令,他先動了手。不僅如此,儘管他守住了黃陵,可他的團隊也基本上被打殘了。衝這兩條,作爲一個團長,當衆多的弟兄倒臥疆場,而自己卻還活着的時候,論起來該怎麼被處置也都不爲過。
不過,叫他又覺得委屈的是,黃再興參謀長並沒有說明爲什麼要撤他的職,也沒有聽聽他的任何解釋,而只是像對待個沒用的垃圾一樣,一腳就把他踢到了徐州。自己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團長,居然鬧到要由新成立的統管北方軍政的北方行營來處置自己,莫非真是要追究自己首先向*軍開戰的責任?殺一儆百地給別人看看?他不禁又由此聯想到了當年流傳軍中的石鎮吉事件。死,他不怕,當初既然能投身於天軍,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可如果真要去爲了那些所謂的*軍殉葬,他是一萬個委屈。他和他的弟兄們所殺的,那哪裡是什麼*兄弟,簡直就是一羣喪失了人性的豺狼虎豹。
二更天過去了,迷迷糊糊之中的吳鼎禾聽到了門響。他沒有睜眼睛,現在這種時候能來他這裡的,大概除了那個一天中來了好幾趟的大夫外,就不會有其他的人了。
“是睡了吧?”
“呵呵,身上有傷,又勞頓了數日,擱誰也是要累壞了的。”
“這個黃再興,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呢,他可真夠狠的。”
聽到進門一男一女兩個人的低語,吳鼎禾發覺不對。尤其是其中那個男子的語氣,那是一個幾年前曾經聆聽過,卻一直珍藏在記憶中的永遠難以磨滅的熟悉的聲音。
安王殿下?他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果然是安王殿下!吳鼎禾先是一蒙,緊跟着又像被雷擊了一樣,騰地雙手撐起了上身,“殿……殿下……”
“躺下,快接着躺下。”林海豐搶上前兩步,趕緊按住要下炕的吳鼎禾,“身上既然有傷,就不必多那些沒有用的繁文縟節了。”
“殿下,我……我的傷不重,我……”吳鼎禾望着心目中永遠都是一臉和藹的安王殿下,執拗地堅持不躺下去。
“那好,那你就坐在炕上別動。”林海豐無奈地笑了笑,坐在了炕沿兒,“白天的事情太多了,只好現在和夫人一起來看看你,呵呵,打攪你的休息了。”
“殿下、夫人,我……”吳鼎禾看着林海豐和正在桌子邊忙着什麼的夫人,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