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前後地張望,並處在極度緊張之中的金仲奎,看到了從新臺場迎面衝出的大片日軍,頃刻間,所有的疑惑和緊張,都被心中充滿的那股復仇的怒火所取代。..
“弟兄們,後面的事情自有別人去處置,我們現在的責任,就是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倭奴從我們這裡溜過去!”
金仲奎高喊着,同他那五十幾個戰友一起,先是以手榴彈和噴火的槍口,接着再用半月下泛着冰冷寒光的一把把刺刀,向着偷襲而來的日軍迎了上去。
二營一連這裡驟然而起的爆炸聲、槍聲和喊殺聲,不僅沒有讓五團的前沿各部變得更加混亂,反而如同是一味鎮靜劑,給本是處在極大的迷惘之中的他們,提供了一個明確的目標。
於是,相馬主計的這次接應性的偷襲不僅沒能得手,他和他的偷襲人馬反倒成了一隻只過街的老鼠,遭到了來自三面的朝軍各前沿部隊的圍打,如果不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又有一支“奇兵”從天而降,迫使參加圍毆他的朝軍各部不能不分心應對,連他自己能不能再完整地返回到新臺場中去都很難想象。
戰場上突然出現的這支日軍“奇兵”,是中島登所帥的那支江差防兵。
中島登之所以會在此最爲關鍵的時刻出現在戰場之上,可不是因爲他也同那位伊東甲子太郎一樣,存心要利用夜色的掩護,從圍困新臺場的朝軍狠咬一口香甜的肉來吃,而僅僅只是陰錯陽差的一種巧合。
儘管也是自一接到鬆平太郎和土方歲三所下達的緊急增援令後,中島登就立即積極準備火速回援,但偏偏這個時候,在江差遠處的海面上,掠過了一支太平天國紅海軍的編隊。
雖然這支編隊並不大,雖然這支編隊僅僅只是在遠處那麼一掠即過,可還是令中島登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直到最終確定了這不過只是一場虛驚,江差還是平安無事之後。中島登這才邁動了他那馳援箱館的腳步。
爲了彌補由於一場虛驚而已經延誤了的整整兩天的寶貴時間,具有強烈責任心的中島登帶着他這支不足兩百人的隊伍,一路上廢寢忘食、不分晝夜地沒命往箱館的方向趕。
終於。在十日的凌晨,中島登所部與朝軍第二師團五團的外圍小股警戒部隊遭遇,也聽到了來自那更遙遠的方向的槍聲和炮聲。情知既然新臺場已被朝軍圍困,白天若想全身進入新臺場勢必難如登天的中島登。毅然決定不與當面的朝軍進行過多的糾纏,只是一味地朝着新臺場突進。
就這樣,中島登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在了關鍵的地點。
在新臺場的外圍,亂戰展開。
由於一時根本難以分辨出來敵到底有多少。位於金仲奎一連左翼的部隊不得不把主要力量用在後顧之上。
而此時,正在新臺場城內爲相馬主計捶胸頓足的沢太郎左衛門,也終於抓到了難得的戰機,數百搖動着“誠”字大旗的日軍,嘶喊着殺進戰團。
儘管隨着二營營部及其所帶的最後一個預備連隊的加入,隨着右翼的本團一營及臨近的四團部分部隊的陸續投入,沢太郎左衛門和相馬主計最終只能選擇帶着一身的傷痕和痛楚重新縮回進了新臺場之內,而一心想殺透朝軍的攔阻人馬。要進新臺場歇腳的中島登。最終也只能是望着近在咫尺的新臺場興嘆,不得不退縮至一個小山崗之上做暫時的苟且。
但是,爲了不讓一個倭奴能溜過自己的陣地,爲了不讓左翼友軍部隊遭受到倭奴的前後夾擊而導致崩潰,面對着瘋狂至極的倭奴抵死不退半步的金仲奎,以及一連六十幾個勇士中的大部。卻都流盡了他們那最後一滴的忠誠之血。
當身後的血戰開始打響的時候,親自率隊增援軍團部的五團團長。中途遇到了氣喘吁吁,大汗淋漓而來的軍團部警衛營的告急士兵。
在這裡需要補充一點兒的是。雖然李載冕對魚在淵這個總是在關鍵的時刻跟自己唱反調的助手相當地不滿,但這些軍事決策上的極大分歧,卻並未令李載冕對魚在淵這個人的本身產生憎惡。
對於魚在淵這位有着豐富作戰經驗的助手,在李載冕的心裡那還是很尊重的。而這種內心裡的尊重,則更是在決定分兵的那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儘管他已經把整個第一師都分給了擔負牽制敵人任務的魚在淵,但考慮到魚在淵將要面對的畢竟是箱館和權現、神山等多處的倭奴,爲了確保魚在淵的安全,無論其如何的推阻,李載冕最終還是硬把軍團直屬警衛營的兩個連,都留在了魚在淵的身邊,同時還對警衛營的營長下達了這樣一個嚴令,“如果副軍團長少了一根汗毛,那你也甭多說什麼,就直接提頭來見我吧!”
從告急的警衛營士兵口中,心急如焚的五團團長極其不情願地接受了果然是軍團部遭遇到了日軍偷襲的現實。
五團團長和警通排官兵們的腳步,邁動的更緊、更急。
終於,他們看到了原是駐紮着軍團部的那個山崗的北坡之上,正在做着節節抵抗的軍團警衛營,看到了在幾個警衛營士兵的緊緊簇擁中,被架下來的軍團長。
但是令五團團長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的是,他所看到的李載冕軍團長,已經再是那個充滿着青春活力,又總是神采風揚的軍團長,而只是軍團長那還帶有幾分溫意的,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軟綿綿的軀體……
九月十二日下午,釜山。
當聽到拿着剛剛來自蝦夷前線電報的陸順德,以極其低沉的語調讀到大兒子李載冕竟然已經逝去了的時候,頭腦立時一暈的李昰應,感到心口一陣發熱,噗地一聲,一大口殷紅的鮮血奪口而出,身子一晃,就栽倒在地。
在這份由魚在淵所發來的電報當中,對於軍團長李載冕的不幸遇難有着如此的說法:
十日凌晨三時許,當第三軍團的軍團指揮部突遭日軍來自背後的偷襲的時候,李載冕軍團長沉着應對,奮不顧身,親自帶領身邊的衛士與軍團警衛營一連的官兵們一起,對突襲的日軍實施反擊。在給予偷襲日軍以沉重打擊之後,不幸身中數彈,壯烈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