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爲了使得雙方能夠找尋到更多的共同點,我方同意滿清代表團的提議,和平談談暫時終止一個月,以便滿清代表團返回其京城後,與其決策當局有充裕的時間,並用冷靜的態度來正視和談對於雙方的重要性……”那幫子太平叛軍發表的暫時終止和談的聲明尚且還言猶在耳,可滿打滿算,普留申科離開了那個“令人窒息和噁心的濟南”回到他的德州本部也纔不過三天的時間,而載垣等人卻是昨天清早纔剛剛離開的德州。哪裡想到,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那羣無恥的傢伙們居然竟開始背信棄義,引發了全面的武裝衝突。
當然,普留申科能夠如此發怒的更重要原因還在於,他根本沒有做好戰爭全面爆發的準備。
作爲一個久經戰火考驗的職業軍人,他早就預感到了那個所謂的和談,也許就是夢幻中的一個美麗花環。和平應該、也只能是用大炮的叫囂和士兵的鮮血來換取的,從來就沒聽說過單單依靠兩張嘴皮子的上下一碰就能輕易地得到。
在被聯軍總部指定要他帶團親赴濟南的時候,儘管他不得不服從這種“輕率的安排”,他還是沒有忘記了三番五次地叮囑留下來的助手們不要對和談的前景太樂觀,要加緊整飾軍隊,只有手中握有一支雄鷹一般的軍隊,纔是大家安全的保障。
即使是在濟南期間,普留申科也沒有一天停止過要應付未來很可能會發生的戰爭的準備。通過他埋藏在太平紅軍內部的鼴鼠,通過閒暇時的“遊覽活動”,再隨時隨地注意傾聽滿清代表團中那幾個與太平天國方面打得火熱的人員的隻言片語,及法、美、荷蘭等觀察團成員的是介紹也好是炫耀也罷,總之,把這些所有的信息綜合在一起,他自得地相信,他已經大體上掌握住了他的對手脈搏。
因此,他曾數次密書回德州調整未來的戰略部署。他要求他的部屬們,在東昌和武定兩府應當加強以黃河爲屏障的第一道防線。而在濟南的對面,在暗中做好以禹城爲中心的濟陽、齊河等幾個要點的防禦工作同時,卻要做出一線河防鬆懈的表象,將主要的防禦及機動力量都集中在聊城至商河一線,以徒駭河爲依託,構成堅不可摧的第二道防線。
普留申科認定對手的大舉進攻行動一定將會在濟南一線展開,因爲在濟南周圍集中了太多了的太平紅軍精銳。另外,只有集中力量像刀子一樣的由這裡突破,才能瞬息之間割裂他的整個防線,趁他的軍隊左右難以相顧之際,又可以再度施展出長途偷襲威海特區的卑劣手段,以輕騎兵直趨正定。這樣一來,他的對手們既直接威脅了大清的京都,又可以將大批屯駐於正定以南的聯軍軍隊後路切斷。這絕對是可怕的事情。
正是因爲想到了這麼多,普留申科才做出了他的那種萬無一失的絕佳安排。他設想,一旦太平紅軍不顧廉恥強渡黃河,他的左右兩翼各有十幾個團的兵力,藉助黃河的幫助那是足可以抵擋住兩翼太平紅軍的牽制性進攻。而在當面,稍事抵抗後,儘可以讓出黃河防線,叫他們上岸來。因爲,不叫人家上岸不行,太平紅軍的火炮他可是聽說、並且也看到了,在這種情況下跟人家死抗,無異於是拿着士兵們的血肉之軀當炮灰使。他可是很清楚,士兵可是將軍們的腰桿子,沒有了士兵的將軍那就什麼都不是了。
先示弱,以幾個要點拖住上岸的對手,以堅固的徒駭河防線擋住對手們的去路,消耗他們的人力、士氣。隨後,左右兩翼的軍隊再一合圍上來,哈哈……
普留申科考慮的實在是不錯。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那些他所瞭解到的“太平紅軍精銳”不過都是演給大家看的一場場戲而已。除去火炮部分是真的,部隊都是僞裝的,不過就是打着個旗號罷了。別的不說,就說僧格林沁看到的那個所謂“天軍教導旅的團隊”,那僅僅就是北方行營的總部警衛團,紅一軍也好,教導旅也好,一直就守在各自的防地從來沒有移動過。當然,他們打着的旗號不會是自己,要不然,那位可憐的諾巴諾斯基上校也不會在與南岸的書信往來中,總是要註明信是寫給太平紅軍青州主將曾天養的了。
普留申科想得不錯,也落實了不少,甚至他的全面部署還得到了聯軍總部的誇讚,儘管誇讚的同時,還在反覆叮嚀他,千萬不要首先向太平天國方面尋釁,要理智、剋制,要善於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中國精神”來對付中國人。可惜的是,再好的準備也需要時間。
在他還沒有回到本部之前,徒駭河防線是已經開始着手構築,大批的民夫被驅趕到徒駭河的北岸,用石頭、巨木搭建着一個個數不勝數的築壘。遺憾的是,他本來打算好好地休息上幾天,清除清除濟南帶回來的滿身晦氣以後,得趕緊召開一個要包括有那些當地的大辮子官員參加的聯席軍事會議,一方面對手下的各個團隊該動員的動員,該集中的集中,再一方面,還要狠狠地訓斥訓斥那些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大辮子官員們,這大部分的築壘至今都還沒有封頂,糧草也是有今天沒明天的,這哪裡是備戰的姿態,簡直就是賣國。
然而,想好的一切還沒的及做呢,這戰爭居然他媽的就來了,普留申科將軍哪裡能不生氣。
“禹城方向有什麼警報沒有?”普留申科終於發泄夠了,雙手撐着桌子,呼哧帶喘地用兩隻血紅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副官。
“沒……沒有,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任何警報。”
“砰!”普留申科滿是毛的大拳頭在桌子上重重地一砸,跟着兩手開始撕扯着自己那一頭麻黃的捲髮,就地轉了一個圈兒,“不可能,這根本就不可能啊?”
是啊,如果發生的一切果真如此的話,那這場戰爭所要運行的軌跡可真跟他的從前設想是猴吃麻花,滿擰了。正面沒有動靜,兩翼倒是先給人家突破了,一旦對手快速包抄向自己的身後……
普留申科渾身一個激靈,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