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喜歡愚弄百姓、蒙起眼睛看世界的滿清來說,朦朦朧朧的神仙鬼怪,遠比犀利的槍炮更有威懾力,否則,也就不會有人一次又一次地畫符點水,硬去嘗試“刀槍不入”的肉體之身與槍炮之間的孰優孰劣了。
而對於那些一貫崇尚拳頭的力量,總以爲扛上幾百條槍,再拖上數十門火炮,就可以在這個古老土地上爲所欲爲的人面禽獸們來講,要想鎮服他們,就得拿出比他們更大的力量,叫他們看到更多的做夢想起來都要害怕的東西。
林海豐如今所做的,不僅僅是要驅逐一切侵略者,光復大好的河山,他還要經此一戰,爲祖國獲取至少十年的穩定。所以,林海豐從坐鎮濟南,直到親自操刀上陣,爲沙俄及那些大睜着雙眼、伸長了耳朵注視着這場翻天覆地變化的洋人們,準備了幾道豐盛的宴席。
不過,這幾道豐盛菜餚做的到底有多麼難,又多麼的危險,那可是就只有林海豐、鄭南兩人自己纔會心知肚明瞭。
早在半年前,初一聽到林海豐擬定的那個親自駕機進北京的那個所謂“黑虎掏心計劃”的時候,鄭南差點兒就沒昏過去。那家寶貴的直升飛機一直就在軍械局他的嚴密掌控之下,維護的良好,隨時能夠重返藍天。雖然如此,可他清楚飛機的狀況,如果林海豐單單就是犯了駕機的癮,想從天京轉悠到上海去帶上老婆浪漫一趟,那他絕對不會阻攔。而去北京?那不就是說夢話嗎。按照直升機內尚存的燃料計算,根本就不足以支持林海豐的想法。
不管鄭南怎麼變着法兒的拿出各式各樣的說法,相出種種的主意,甚至偷偷請來楊秀清、石達開連威脅帶嚇唬,最後連煽情、動容都使盡了,林海豐依舊是王八吃秤砣,鐵下心來就認準了這一條道。
無奈之下,鄭南只好妥協。在林海豐的授意下,鄭南不得不加緊主持天京科學院早已動手的煉油工作,協助林海豐精心挑選飛機的起降地點。按照鄭南的意思,林海豐駕機的起飛點應該是選擇在滄州以西的海岸,直升機在此之前由天京提前秘密運抵上海,再由上海向北船運。而且,不贊成林海豐駕機參加渤海的海戰。這樣,直升機飛行的距離可以縮短,科學院實驗室內煉製出來的低品質燃油,可以少量地添加進原有的優質燃料裡。同時,鄭南還提出,自己也要參加“黑虎計劃”,以確保林海豐的絕對飛行安全。
林海豐我行我素,鑑於戰場上發生的一系列實際的情況,對於鄭南的那些合理建議,是一否再否。最後,他還是成行了。但是,不要說鄭南在天京一直內心忐忑,就是林海豐自己,也是緊提着一顆心。
“我這個人啊,就是命好!”多少年後,有一次,在家裡的餐桌上,當着已經上了小學的兒子的面,林海豐曾經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有個好學的兒子,有個聰明、心靈手巧的音樂家女兒,還有個擅長美味佳餚的好夫人,其樂融融,日樂融融啊,呵呵,兒子啊,你可不知道,你媽媽平時不是老吹噓學問比我高嗎?還來不來地就揭我老寫錯字、使不好毛筆的瘡疤等等等等,還戰場上號稱救過某家一命。你可不知道,那時候我跟你媽媽才碰上沒多久啊,就把你媽媽就給我迷得暈頭暈腦,哭着喊着要嫁給我。這事兒,你姐姐最清楚。”說着,他趕緊衝着身邊兒的金梅擠擠眼。
“德行樣兒!”柳湘荷吃吃地笑着,用筷子頭“狠狠地”戳了夫君的腦門子一下,“不害羞,淨跟兒子面前吹大話。還金梅最清楚,你就不怕女兒掀了你的老底兒?”
“怎麼,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林海豐故作驚訝狀,又望望身邊兒咯咯笑的直捂嘴兒金梅“好像的確就是這樣的啊,好女兒,你可得爲爹爹作證啊。要不,我這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我……我……”金梅一笑,趕緊低頭吃飯。
“別聽你爸爸的。”柳湘荷翻了裝傻充愣的夫君一眼,趕緊笑着又看着兒子,“你爸爸那個時候可賴皮呢,根本不像他說的那樣。你不是還說呢嗎,就是現在他的毛筆字也沒有你寫得好看不是。”
“本來就是,”兒子樂了,一邊大口吃着飯,一邊嘟囔着,“爸爸就給我的學期鑑定表上寫過一次東西,結果我們老師還問我,這上面的字是誰的呀,我說當然是我爸爸的啊。老師當時笑了,哎呀,真沒想到,你爸爸是不是小時候不好好學習呀,字寫得這麼不好看。”
“胡說,我的字咋不好看了?”林海豐一瞪眼,“哪天再去你們學校的時候,我一定找她好好理論理論。”
“算了吧,爹爹,”金梅忽然擡頭嘿嘿地笑着,“您不是總跟我們說,人不能相信什麼命嗎,可您呢?天天還說自己命好呢。”說完,她一瞅正毫無懼色地看着爹爹發笑的弟弟,“弟弟回頭告訴你們老師,爹爹在家淨講迷信,等爹爹下次去你們學校的時候,叫老師好好批評批評爹爹。”
林海豐看看兒子,瞧瞧女兒,愣了下,隨後哈哈地笑了起來,“我哪裡說過命好了?不要硬栽贓嘛。我其實……我其實就是說的是運氣好些而已。”
“看看,看看,看清了吧,爸爸這個人,就是這麼賴皮。乖兒子,咱可別學你爸爸的這個樣啊。”柳湘荷抱着兒子愉快地笑着。
“哈哈哈……”林海豐愜意地笑着。其實,家人們都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又像以前一樣,想到了那次危險的飛行。那是一次在他的腦海中永遠都揮之不去的記憶。
在渤海的海面上,塘沽的沙俄艦隊有幸見識到了自世界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的海空立體戰。
雖然沙俄水兵們早就被威海衛第三艦隊的覆滅在太平天國紅海軍手裡給驚駭的心裡發毛,但在聲勢浩大的紅海軍打到眼皮子底下之際,已經無路可退的他們還是硬壯起膽子,大大小小几十艘艦船一起出動,企盼着僥倖能夠在此創造出一個奇蹟。
遼闊蔚藍的海面上,敵對的雙方正在以各自井然有序的臨戰艦列,漸漸地接近。每一艘艦船上,雙方的水兵們神經都在高度地繃緊,一場轟轟烈烈的海上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萬里無雲的晴空中,一個黑點兒,帶着輕微的嗡嗡聲,由南向北快速而來。隨着聲音越來越大,一個奇異的巨大飛行物直臨沙俄艦隊的上空。由武定府沾化大沽口起飛的林海豐,駕機趕來參戰。
直升機幾乎以伸手可及下面的戰艦桅杆的低空,在沙俄艦隊上空一個盤旋之後,第一個目標就鎖定了那艘高高地懸掛着指揮旗的沙俄旗艦。
幾個巨大的zha藥包帶着藍色的火焰,穩穩地被投放在了“灰熊號”的甲板上,隨着林海豐“嗡”的一聲向上一提座駕,下面,轟隆隆就是幾聲巨響,可憐的“灰熊號”還沒有鬧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被炸得桅杆飛舞,船舷破裂,甲板上被炸出了好幾個大洞。兇猛的海水,趁勢嘩嘩地涌入,眨眼間,就將龐大的“灰熊號”吞噬進了腹中。
不用林海豐再去如影附形地尋找第二個目標,驚慌萬狀的沙俄艦隊早已成了一盤散沙。因爲,沒有人願意成爲“灰熊號”第二,更沒有人願意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葬身魚腹。
“上帝啊,神奇,太神奇了,簡直是太神奇了……這麼大的一艘戰艦,居然轉瞬間就被擊沉,而且還是毫無還手之力,面對這樣神奇又威力無比的殘酷打擊,俄國人接下去還用再爲了戰爭做些什麼嗎?在這場原本期望中的一次大型海戰裡,如今我相信所有人都和我一樣,目光都聚集在了天上的那個神秘東西,除去它,已經是沒有什麼別的可看的了。許宗陽的紅海軍基本上沒有再怎麼發炮,只是一路追趕着將混亂不堪的俄國艦隊逼回到港口,最後全部再全部懸掛起白旗……我們這些被邀請來觀戰的各國軍事觀察團,完全變成了一羣只是乘坐他們紅海軍的戰艦,去天津做長途旅行觀光的遊人了。”
從法蘭西軍事觀察團團長,海軍少將魯約裡的描述裡,很自然地就看出,渤海海面上的那場海戰,到不說是一種紅海軍單方面的表演。也就難怪北京城裡的伊戈納季耶夫、穆拉維約夫們會對此諱忌寞深了。當然,當魯約裡將軍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會不會由於自己曾經一再地給帝國海軍殖民部上書,要求嚴懲忘恩負義的越南而感到悔恨呢?越南可恨,越南人該死,可他們如今畢竟已經自然而然地由大清朝轉成了如今的太平天國的附屬國,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再說,一旦真的像自己所上書的那樣,帝國不顧一切地去收拾越南,太平天國只要出手干預,咱惹得起嗎?
林海豐精心導演的這一出一石多鳥的好戲,可絕不會就此匆忙地謝幕。包括魯約裡將軍在內的所有外國軍事觀察團成員,都親眼目睹了這之後的紅海軍從天上和海上,直到地面,三位一體一起打擊大沽、塘沽兩個炮臺的震人心魄的經典戰役。那個時候,他們尤其驚訝的是,紅海軍新組建的陸戰隊裡,居然出現了“殺人的機器”。
“他們的紅海軍陸戰隊,指揮官是他們太平天國的安王,也就是如今北方行營主任林海豐的妻弟,一個年輕的、卻是英勇善的戰前紅海軍魚雷艇編隊的指揮官,曾經就讀於他們的紅軍大學海軍學院。而他們的成員,則據說都是各個野戰軍隊中的精銳。這支陸戰隊雖然組建不足兩個月,但從其指揮官的委任及軍士們的選調,還有清一色的先進裝備上,就足以看出太平天國政府對這支軍隊的高度重視……”
以上是大英帝國外交官阿禮國,經過一番的認真打探和搜刮之後,在寫給帝國政府的報告中,對太平天國工農紅軍紅海軍的第一支陸戰隊所作的一些敘述。
紅海軍陸戰隊首戰即身手不凡。在敵我雙方都是無比驚愕的目光中,在來自空中、海上的炮火的威懾和打擊下,在那挺噠噠噠一直吼叫個不停,颳風似的子彈直壓得炮臺上的沙俄兵們頭都擡不起來的重型機槍,及數十門擲彈筒的掩護下,柳喜河率領的陸戰隊官兵先後輕鬆拿下大沽和塘沽炮臺。繼而收復天津。
這一切,伊戈納季耶夫和穆拉維約夫、普提雅廷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卻各個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當自己莫名其妙間也成了太平紅軍的戰俘,親眼看到沒用幾分鐘時間整座公使館大樓內外,就都成了太平紅軍領地的時候,面對林海豐提出來的條件,他們根本就沒有、也不可能再會有第二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