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日軍當前所處的窘迫境地,陳廷香不僅很清楚,而且還很樂於看到。
還早在爲了配合海上的“颱風”和“海嘯”行動所展開的二月大反攻進行之中的期間,作爲朝鮮戰場上的直接指揮者,陳廷香和陸順德、潘起亮等人的心中,就曾熊熊燃燒起過那種要趁勢將盤踞在朝鮮半島上的日軍,通通地都趕下大海中去喂鯊魚的豪情。
其實,在當時的陳廷香、陸順德及潘起亮等一班太平天國紅軍的將領們心中,都有着一股不甘心在朝鮮這個巴掌大的島子上消耗太過精力的心態。他們太想早早地解決完這裡的事情,也好有更多的機會,參加到那些即將展開的,更能令他們享受到勝利者的至高榮耀的海外大戰之中去。
然而,受天朝政fu的大勢所迫,陳廷香他們在近二十天轟轟烈烈的大反攻正處戰果輝煌之際,卻只能遺憾地收住自己那大踏步邁動的雙腳。
自三月中旬開始,首次以一線主力的雄姿在對日反攻作戰中亮相的紅八軍,及由原潘起亮所統帥的紅七軍爲班底,加上近三萬朝鮮輕壯擴編而成的朝鮮軍第四和第五軍團,已經陸續地撤至江陵、春川、水原及漢城周邊等地域開始進行休整。而以文谷裡、堤川、原州、平澤、瑞山等重鎮作爲支點所連接起來的一線陣地的守備任務,則完全交由了朝軍李章濂的二軍團、樸圭壽的三軍團和李容煕所帥的朝軍一軍團。
由全面進攻再轉回到總體的防禦之初,各個朝軍一線守備軍團那是嚴格執行了攝政王李昰應所轉傳下來的陳廷香的指令,在對當面的日軍不斷進行着強大的心理攻勢的同時,還對不甘失敗的日軍很有可能會實施的反攻行動,也曾加着一百二十個的小心。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遭受慘敗的日軍不僅沒有進行過任何有組織、有規模的襲擊,相反,由於經受不住戰地生活艱辛的考驗,忍受不了飢腸轆轆的折磨,日軍還開始了從散兵遊勇,到最後成羣結隊的朝着本方的陣地上叛逃。儘管來自大本營的命令依舊還是那麼的一絲不苟,但處在一線的朝軍各部,漸漸地也就難免會生出麻痹之狀。
於是,一八六九年五月二十一日,正當一支支大軍快速而又有條不紊地由各自的休整地域,朝着全線大反攻的出發地加緊集結的時候,陳廷香卻得到了這樣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堤川遭遇日軍的突然襲擊,而且還失守了
處於朝鮮半島蜂腰部的原州,以及再向東南和西南伸出的堤川和忠州兩地,正好以一個品字形,卡在了朝日兩軍對峙線的中間。而這三個重鎮,雖然原本僅有忠州一個還在日軍的掌握之中,卻也如同時尖出進了朝軍防禦線的一把刀,令陳廷香幾個月來一直如鯁在喉。
如果按照陳廷香的反攻作戰計劃,五天後,他的鐵石軍團(紅八軍暫用的臨時番號)所砍下的第一刀,毫無疑問地就將落在忠州的日軍們頭上,以便爲洶涌南下的大軍打開直通釜山的大門。
可現在,不僅忠州未下,位於忠州以東還不過百里的堤川,竟然也落到了日軍的手裡,聽了這個消息之後的陳廷香,那一腦門子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
夕陽西下,灑滿殘陽的環擁着堤川的車嶺山和小白山脈之上,金色與翠綠交相輝映。
但眼前這幅如詩如畫的好景緻,卻絲毫引不起陳廷香的半點兒興趣,更撲滅不了他心內的那股惡火。
陳廷香是在一大早得到了堤川失守的消息後,立即就帶着他那個連同一個小隊侍衛人員在內,一共纔不過五十幾個人的輕便指揮機關,告別了本想好好地慰問慰問的他的那個鐵石軍團的將士們,從原州一路急趕近八十里,直接抵達了堤川北郊的李章濂的臨時軍團指揮部的。
透過獨臂端着的望遠鏡,看着數裡外還在被硝煙和火焰所籠罩着的堤川這座山城,陳廷香的兩個緊繃的嘴角不僅早成了一道相連的細線,而且臉色鐵青,厚實的胸部也在不斷急劇起伏。
“將軍,真是對不起,由於甯越和文谷裡等地都同時遭受到了倭奴們的全面襲擊,我一時很難抽調出更多的機動部隊,所以……所以,儘管我已經收攏了大部分由堤川撤出的部隊,並發動了數次反攻,可……可結果還是……”
“啪”
內心裡使勁勸誡了自己無數遍的陳廷香,終於忍不住了。他丟下掛在胸前的望遠鏡,揚起他那隻僅剩的右手,朝着滿臉充斥着愧疚之色的李章濂,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混蛋,老子對你們那無數次的警示,難道都是放屁不成”
對於陳廷香打來的這重重的一個大巴掌,李章濂顯然是毫無思想準備。
要知道,在衆多朝鮮文武大員,尤其是朝鮮的軍隊將領們的心目中,這位來自宗主國的陳大將軍,完全就是一個威嚴中卻又不失溫情的,大有三國時期那位羽扇綸巾、滿腹經綸的諸葛之亮偉大風采的儒將,是軍隊將領們的偶像級人物。
所以,在這一巴掌之下,李章濂被打的一個趔趄,若不是一隻手及時在地上撐了一下,差點兒就被打得順着身後的山坡一直滾將下去。
然而,在一陣驚愕和昏暈的交織之後,李章濂接着做出的卻是這樣一個舉動。他使勁穩住不停地搖晃着的身子,連已經開始順着嘴角殷殷而出的鮮血也顧不得去抹下,就又躬身將另外的那面臉,遞給了那位怒氣勃發的陳大將軍,“是,將軍,卑職知錯了”
不過,陳廷香卻沒有再次把揚起來的手落在李章濂的臉上。他先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後一指堤川的方向,“城裡有多少日軍,你現在的手頭力量還有多少?”
“城內現在可以確認的人馬,有倭酋山縣有朋東線軍團第七師團兩個的旅團,同時還有倭酋大久保利通中線軍團的一個旅團,至少在四千人以上。”李章濂試探着挺直了腰,“至於我這裡,連同我能調來的人馬在內,總計僅有三千出頭。”
“你在甯越的二線部隊爲何不掉來?”
聽到陳廷香這樣的問話,李章濂擡起一直不敢擡起的頭,一臉茫然地看着這位陳大將軍,“將軍,甯越那邊兒也是戰事正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