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
“林委員剛纔的話,只是對咱們這幾個人的小圈子來說的,”李秀成望着丁力三笑了笑,“要是對外,當然就不能說的這麼露骨。你們作爲特別區的最高軍政首腦,必須在頭腦裡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那種只會顧及眼前的那仨瓜倆棗的現實盤算,針頭線腦的眼前利益,還有那種滿足於十天半月的短期行爲的小農思想是堅決要不得的。不善於盤算未來的人,他就不會有未來。在這個婆羅島,單單指望永遠地生存於眼前腳底下這塊土地,那不僅是極其不明智的,而且也是非常危險的。所以,在發展和建設的同時,就必須要向外開拓更大的迴旋空間。”
聽到這裡,丁力三下意識地扭頭看看身邊的餘扶忠,但他從餘扶忠的臉上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在他的意識裡,眼下的蘭芳特別區其實已經不小了,因此也就從來沒有想過是不是應該繼續擴張一下的問題。另外,雖然他們過去一直與婆羅島上的那些蘇祿百姓相處的還算不錯,但他,他也相信他周圍的絕大多數人其實在心裡都會對那些蘇祿人很是不以爲然。這還不僅僅是蘇祿人信奉伊斯蘭教的問題,也不是因爲習俗上的格格不入,關鍵問題是當地的蘇祿人啥都不會、啥都不懂不說,還懶得出奇。也正是因爲如此,早在大唐採金公司期間,境內原有的那些伊斯蘭信徒們,就大部分都離開了這裡。大唐採金公司是珍惜每一個境內的國民,但是他們也不會白白地去供養那些既捨不得牀頭,更不願意出力,天天等着真主從天上丟大餅的憊懶之人。
往東去。那就又得跟成羣的這種人打交道,丁力三一想到這裡腦袋都大。更何況,現在已經與大唐創始人羅芳伯當初開創基業的時候大不相同了。雖然他也像當年地羅芳伯那樣,依舊還是如今的蘇祿蘇丹王宮裡的常客,但特別區賴以生存的那經過了幾十年開採之後,還是採之不完的綿延近百里的金山,早就引發了那位蘇丹的紅眼病。一旦那位蘇丹犯了狗脾氣,東擴勢必就要引來戰爭。至於說到向婆羅島的整個北部發展,那丁力三更是連想都不敢想,那可是大英帝國的勢力範圍。一旦到了他們嘴裡的東西,哪是會輕易地就肯讓別人再奪走地。
要說起來,也難怪丁力三會有這種一想到戰爭就含糊的心理。從當年大唐採金公司定都東萬津,到現在已經八十餘載。儘管他們有設置齊全的司法、軍事、財政、經濟、教育五部,基層政權甚至還發展到了每一個村落,但在一直採取舉國皆兵策略的同時,他們卻從來也沒有成立過一支專門用於國防地武裝力量。在他們看來。這樣的做法對於那些海盜和土匪來說,就已經足夠了,而對外,只要對別人付之以誠意,也就不會有戰爭。尤其是現在,特別區已經有了天朝派來的紅軍負責守備,而天朝威名海內外皆知,誰還會輕易地來跟咱們做對呢?當然,他不反對特別區加強軍備。他明白了沒有正規強大的軍隊,就不會有和平安寧地道理,但他不明白的是,爲什麼不能借此機會悶下頭來好好搞建設,非要老去擔心別人會打自己,而去引發有可能的戰爭呢?
丁力三滿臉困惑地把目光從餘扶忠那裡轉到了李秀成的身上。李秀成所說的那種“小農意識”指的是誰,他心裡一清二楚。
“擴大生存空間未必一定就靠戰爭,戰爭不過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用的手段而已,”李秀成瞅着丁力三微微地笑着,“不要總是看到那些當地人的壞處,人總是會改變地,如果他們一直改變不了,那隻能說是咱們的失敗。向東擴展的條件的其實最簡便。它只需用經濟開道。文化滲透。隨着特別區建設的進一步展開,首先選擇幾個重鎮。把更多、更好的工廠和產品推進去,大量使用當地地人員,還要以更高的姿態,投資那裡的教育和福利,要讓每一個跟你們打交道的人都熟悉咱們的文化。懶人是懶人的好處的,他們更容易爲了到手的利益去忘記從前的一切。那位蘇祿蘇丹不是眼紅地金子嗎,呵呵,更好,適當地時候給他一些,相對於那片貧瘠的土地地來講,金子更能夠打動他的
黃再興這個時候也笑着插話了,“我說丁總督啊,千萬別算計小錢,只要你逗了的那位蘇丹陛下賣地賣上了癮,他以後就會不賣都難受。爲了子孫後代的利益,咱們現在豁出點兒是值得的。”
“就是這個道理,”李秀成瞅瞅黃再興笑了笑,又轉頭看着丁力三,“至於搶英國的利益,那可不用咱們自己動手。只要你們的做得好,蘇祿人就會幫咱們完成這一切的。這就是林委員關於蘭芳特別區的總體設想。丁總督,剛纔你就是不急着趕來,一會兒林委員也自然會去找你的。對於特別區的今後發展方向,你得心裡先有個數。明天還要召集相關人員開一個會議,統一一下思想,對蘭芳特別區今後的發展方向做一個全面的部署。”
丁力三默默地點點頭。他不能不承認,李秀成這一番大致的解釋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按照這樣的計劃認真地執行下去,整個婆羅島完全歸屬特別區那就是遲早的事情。難怪林委員在巡視的途中看得多、問得多,卻說的少了,他是在瞭解一切他想了解的事情,設計着特別區的未來。
“外面的說完了,下面我還得嘮叨幾句咱們自己內部的問題。要說起來,這裡好的東西實在是不少,幾天幾夜或許都說不完。可如果咱們只是都沉浸在好的方面之中,那今後的工作未必就會那麼順利,呵呵呵……”林海豐在菸缸上磕打磕打菸斗裡的灰燼,又擡頭望着丁力三接下去說到,“通過大家在這裡的還不能算是細緻瞭解,總結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蘭芳特別區可不是鐵板一塊兒,而是隱藏着內在的裂紋。”
丁力三表情疑惑地瞅瞅餘扶忠,再看看李秀成和黃再興,他似乎不明白林委員這話指的是什麼。
林海豐此時已經收起了臉上帶着地笑容。表情很嚴肅。“我可不是危言聳聽啊。你們特別區裡存在着嚴重地幫派問題。所謂地客家人跟潮州人之間有着暗中地對立情緒。”
丁力三一聽林委員這麼說。原本黑紅地臉膛頓時變得通紅。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他完全沒有想到。林委員居然連這個問題都看到了!
“我知道。這個問題地根源由來已久。從當年地特別區地開拓者開始。就一直存在着。而延續至今。不僅沒有得到很好地解決。而且還更加明顯。”林海豐把語氣稍微放地緩和了些。“從古至今。我們這個民族爲什麼那麼容易被外族戰勝。主要原因就是內訌。尤其是在暫時沒有了外來地威脅地時刻。這種極其惡劣地品質就會更加容易地暴露出來。這樣怎麼行。這樣下去。不用任何地敵人。光我們自己就能把自己打垮了。”
丁力三地頭垂地更低了。
“看上去相互間其樂融融。卻爲了一些分配上地事情。憋着一肚皮地鳥氣。不管什麼客家人還是潮州人。都是天朝地人。都是親兄弟。分那麼細幹什麼?不是都願意拜孔廟嗎。不是還有不少人都進過學堂嗎。怎麼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就都變得赤裸裸地了?”林海豐說着。看看手中地空菸斗。又瞅瞅無語地丁力三。輕輕嘆了口氣之後。伸手拿過煙荷包開始往菸斗裡裝着菸絲。“你是客家人。客家人在這裡佔了多半數。應該有些大度纔是。”
“林……林委員……我……”丁力三費力地擡起頭。張了幾張嘴。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具體難處,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絕對公平的事情的,”林海豐拿着火柴的手衝丁力三輕輕搖了搖,“從一開始的強盛,再到後來的衰敗,隨着人的貪婪的本性與日俱增,歷史的怪圈子總是在這樣的重複。丁總督啊,可我們現在必須要跳出這個圈子來難啊……丁力三真想直接把這話在林委員面前說出來,可他還是忍住了。
“感覺不公平,提出來可以,罵娘也可以,但要光明正大。堅決不允許表面上裝得一團和氣,背地裡卻是結黨營私,甚至還會去勾結外人幹着出賣國家利益的事情發生。這個態度要向所有特別區人民公開,尤其是在特別區各級政府的官員中,更要一再申明、強調。對那些依舊頑固不化的少數敗類的所謂仁義,就是對廣大人民的殘酷。”
林海豐站起來,走到丁力三的身邊兒,輕輕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爲了完成特別區的發展大計,天朝今後將會陸續向這裡移民,人員的構成會更加複雜化,到時候你要是給我弄出個三山五嶽的來,呵呵呵……那咱們的所有大計就不過都是一場場的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