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耶夫的騎兵軍團在鹽山被天朝紅軍全殲,東光又已經突然被西指的天朝紅軍一舉拿下的消息剛一傳來,德州大震。預感到前景不妙的普留申科,一面繼續期待着他的那些沙皇“雄鷹”們能夠在武定和東昌創造奇蹟,一面火速抽調僅有的一點兒機動力量,加強和鞏固吳橋、景州這兩個身背後的據點。這樣做的目的,要說是爲了防備來自身後的天朝紅軍打擊還只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普留申科的心裡還有着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要求趕赴景州的兵馬,在無條件固守住景州的同時,必須在漳河上趕建一條浮橋,並牢牢控制在手中。很顯然,他這是在給德州兵馬的隨時撤離做準備。
可事情接下去的發展卻無論如何都更加出乎普留申科的意料。
雖然東昌府城危急,但西託臨清州和夏津,東倚寧津、樂陵,普留申科認爲至少他所設計的馬頰河防線,還是堅固的,儘管這些工程還都是些半拉子工程,可暫緩一下鋒芒銳利的太平紅軍的腳步,總應該不成問題。
普留申科萬萬也沒有想到,在李侍賢的統一調動下,曾天誥的紅二十七軍在殲滅經由高唐西援而來的沙俄軍之後,一刻也沒有停歇,就藉助中路紅五軍猛撲平原的巨大聲勢,再接再厲,三天之內連下清平和高唐兩城。當馬頰河北岸的沙俄軍隊都把目光集中在即將面臨紅五軍重拳擂擊的恩縣之時,紅二十七軍又在左翼林啓榮紅九軍一部的配合下,卻出其不意地由清平境內一舉突破馬頰河,攻克夏津,竟然出現在了恩縣的背後。
普留申科費盡心血、精心設置的所謂馬頰河防線腹背受敵,變成了一道虛幻的夢境風景線。岸邊倉促封頂的一個個築壘內的沙俄兵,紛紛向恩縣和德州城內逃竄。
曹偉人的紅五軍一順利跨越馬頰河,恩縣就成了一座紙糊的堡壘。按照李侍賢的命令,曹偉人僅以方面軍配屬給本軍,曾經在禹城和平原攻城戰中大顯神威的重炮營,及部分兵力協助紅二十七軍光復恩縣,軍主力卻直撲德州。在德州的普留申科目瞪口呆,正倉皇間準備迎戰之際,曹偉人再次分兵,他自率一部人馬在德州城下虛張聲勢,吸引普留申科的注意力,而吳定彩率領一個加強主力師卻西繞德州,悄無聲息地兵臨景州,出現在正試圖阻擋由東光南下而來的劉明遠教導旅的景州沙俄軍背後。又是一個冷不防,景州的沙俄軍頓時陷入慌亂,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曹偉人、曾天誥已經攪得普留申科暈頭轉向之時,由陳玉成親自統帥的東線集團李增齡紅二十八軍自濟陽得手後,再克臨邑、商河。當陳廷香的紅八軍拿下慶雲、樂陵,又繼續掉頭南下,與圍困武定府城的韋正紅十軍最後解決諾巴夫斯基的時候,紅二十八軍已由德平突破馬頰河,在攻取了寧津之後,紅二十八軍隨即西進,閃電般包圍了吳橋。
等普留申科完全明白過來,恩縣,乃至景州和吳橋都早已易手,德州成了一座死城,這下,該輪到他自己親身體驗體驗奇科夫斯卡少將和諾巴夫斯基上校當初那種叫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的苦澀滋味了。
德州的城垣被天朝紅軍密集的炮火所淹沒,沙俄兵殘缺的肢體到處飛舞。沙俄的炮兵羣根本看不到天朝紅軍炮羣的身影,就在冰雹般劈頭蓋腦砸下來的重炮彈雨中,被打得炮仰人飛。
城門被炸開,堅實的城牆也在直瞄重炮的猛烈轟擊下被洞穿。伴隨着擲彈筒和手榴彈的壓制火力,一個個身手矯健的紅軍士兵跳進護城河,用一雙雙堅毅的臂膀,架抗起一條條橫跨護城河的長梯,在一陣陣“爲了天朝前進”的高呼聲中,將身後朝水似的紅軍鐵流送到彼岸……
曾國藩在李侍賢、侯裕田等人的陪同下,進了德州。
德州城上空籠罩濃濃的硝煙,大部都在漸漸低消散,只是城東北,密集的槍彈聲還在持續。
在紅五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臨時軍部內,正和幾個穿着滿清官服之人說着什麼的曹偉人,一見進來的李侍賢、曾國藩等人,趕緊迎了上來,“李總、曾參議,你們來得好快啊。”
“我們再快,也趕不上你們跑得快啊,是不是啊曾參議?”李侍賢衝曹偉人還了個軍禮,轉頭朝着曾國藩哈哈一笑。
“是啊是啊,行營剛從禹城遷到平原,這德州又下了,快,簡直是太快了。我急着向左參謀長要求趕來德州,本來是想好好看看咱天朝紅軍大戰德州的氣勢的,預備日後好好地寫寫,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曾國藩由衷地連聲讚歎着。
“呵呵……這主要是行營部署和安排得當,方面軍指揮有方,各友軍相互間協同和配合有力,再就是將士們忠勇。”曹偉人抱拳向頭頂一舉,笑着彙報到,“眼下德州城內有組織的抵抗基本已經消滅,秩序正在恢復。剩下的部分殘餘和頑固傢伙都龜縮進了城東北的沙俄軍司令部,教導旅等部在對他們做最後的清理。曾參議想看熱鬧,倒是不妨可以去那裡瞅瞅。”
“哈哈,可以一看,可以一看。怎麼樣,李副總指揮,你們就忙你的,我過去看看……”曾國藩笑着衝李侍賢、侯裕田一拱手,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在曹偉人身後那幾個衣着滿清官服的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不由得愣了一下。當年爲了更好地周旋於滿清官場,曾國藩沒少跟位高權重的翁心存之間有過結交,因此,自然和翁心存在京爲官的兩個兒子翁同書和翁同爵也就很熟絡,可叫他沒想到的是,今天竟然在這裡見到了這位老朋友翁同書。
“祖庚(翁同書的字),你……你怎麼也在這裡?”曾國藩看看臉色微紅的翁同書,又情不自禁地瞅了瞅曹偉人。
“呵呵,原來翁大人還是我們曾參議的故交。”曹偉人轉身一拉翁同書,又指着他後面的那幾個同樣打扮的人,笑到,“德州的秩序能夠很快地恢復,這和翁按察使和鄧爾恆大人他們的通力合作,是大有關係的。我軍一入城,儘管是抱病在身,可翁大人和鄧大人就立即號令下屬,協助我軍維持秩序,接管府庫。尤其是這位鄧大人,腳踝曾經嚴重受傷,卻照樣架起雙柺奔忙。”
“好啊,好啊,古人云,識時務者爲俊傑。祖庚跟鄧大人等都能夠迷途知返,甘願爲天朝出力,真是可喜可賀。”曾國藩拉起翁同書,舒心地笑着。
“我……我這不過就是彌補彌補從前的過錯而已……”翁同書有些不好意思。
“過去就是過去,只要現在明白過來了,那就永遠不晚。”李侍賢呵呵地笑着,“人嘛,不怕糊塗一時,就怕糊塗一世。”
普留申科算得上是糊塗一世。
德州的沙俄駐華派遣軍前線司令部,是在一座舊的官衙基礎上經過了重新翻建的建築,它既是普留申科的官衙,又是一座不小的兵營,或者還可以說是城中城。平時,在這裡面除去住着司令部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及隨身的侍衛們之外,還住有一個整營的護衛武裝。
當初只是出於爲了炫耀這裡的威力,而沿着周圍那四四方方的高大紅牆,總共建起的那十二座條石壘就的高大哨樓,以及如今涌進來的已經包括四五個團不同建制的殘兵敗將們,似乎成了普留申科最後的依託。
曾國藩來到這裡的時候,劉明遠已經對普留申科進行了幾番的勸降,但得到的都是來自哨樓上一陣比一陣密集的亂槍所作的回答。
“劉旅長,這些哨樓實在是太可惡了。”來的路上就險些被哨樓上盲目射出的流彈所擊中的曾國藩,指着圓筒子一樣的高大哨樓,恨恨地罵到,“不搞掉它們,咱們的兄弟們即使能攻進去,損失也太大了。”
“別急啊,曾參議,一會兒就有好戲看了。”劉明遠嘿嘿一笑,朝着不停打着亂槍的哨樓撇了撇嘴,“我是在琢磨,您說,到時候咱們是抓上一堆的戰俘好呢,還是殺他個一毛不剩更乾淨?”
“殺!”曾國藩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對這些好賴不知的東西,就是要一個不留。”
“報告旅長,各部全部準備完畢。”
聽到傳令兵帶來的消息,劉明遠一拍大腿,衝着曾國藩一豎大拇指,“曾參議高,咱就按您說的來。”說完,他扭頭一聲大喊,“炮兵營,開吃!”
隨着他的話音,一發發迫擊炮彈帶着尖厲的呼嘯撲向當面的兩座哨樓,在轟然的爆響聲中,哨樓的頂蓋被掀飛,碎石土瓦瀰漫半空。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在炮兵營數門迫擊炮的不停移動下,十二座哨樓變成十二個廢墟。與此同時,被劉明遠借來的紅五軍及紅二十八軍軍屬炮營,連同教導旅炮營的近百門擲彈筒,由打四周也開始一起吼叫,像是暴雨般地朝着紅牆內傾瀉着一顆顆仇恨的炮彈。
憤怒的炮火終於停歇了,令人振奮的軍號聲驟然而起。教導旅的三個團,再加上特務營,衝過一處處打開的紅牆缺口,突進了普留申科的老巢。
“痛快!”本來是打算用戰場上的真實見聞,記錄下天朝紅軍光復德州這一具有歷史意義大戰的場景,提供給全天朝人民欣賞的曾國藩,在自己的筆記裡,一開篇就是“痛快”這兩個字。
“跟在劉明遠身後,尾隨着衝鋒的洪流一踏進諾大沙俄軍的司令部院牆,放眼望去,滿目皆是籠罩在一片片硝煙之中的一處處廢墟。英勇的天朝紅軍官兵用手榴彈、子彈和閃亮的刺刀、馬刀,迴應着他們面前所遇到的一切敵人。不管你是做無謂的抵抗,還是乾脆跪地求饒,在他們狂風一般地席捲過後,留在後面的都是殘缺不全的沙俄軍屍首,一個能喘氣的都絕對不會有……有時候我總是偷偷地問自己,倘若沒有天朝紅軍,倘若我當時一手操持起來的湘軍還存在,要是遇到了今天,那又會是個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