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正殺得興起的五代加厚在看清楚了這支艦隊的旗號的時候,他那顆火熱的心,頃刻間就變得冰冷下來。
這一回,輪到前面是五代加厚的日本艦隊逃,後面,卻是李玄益的朝鮮艦隊緊追不捨了。
但五代加厚的這一跑,不僅僅要把那艘依靠着友艦的拖拽纔好不容挪騰到家門口來,已經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日進丸”白白地丟給朝鮮人,順便還得賠上一個拖着“日進丸”的“吾妻丸”,就是能夠順利從朝鮮艦隊的糾纏中脫身而出的他的主力艦隊,也沒有能跑出多遠。
因爲奔逃中的五代加厚,一頭又跟正在前面等着他的李範晉艦隊恰好撞了個滿懷。
本來是滿心想在朝鮮人身上好好發泄發泄的五代加厚,此時卻變成了已從四面合圍而來朝鮮艦隊的出氣筒。
這下子,五代加厚和他的艦隊整個就是一隻孤獨的餓狼,卻遇上了一羣急於覓食的下山猛虎,被殺的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五代加厚坐下懸掛着旗艦指揮旗的“富士丸”,自然是李玄益和李範晉的重點目標。沒用上多長的時間,“富士丸”就在數艘朝鮮戰艦的特殊關照下,起火、炸裂。
五代加厚本人是幸運的,因爲他既沒有被雨點般落在“富士丸”上的炮彈炸死,也沒有像甲賀源吾和久扳玄瑞那樣,被刺骨冰冷的海水所淹死。他是掉進了海水裡,也飽嘗了一月份的海水的那種冰冷和刺骨,可他卻活下來了。
朝鮮艦隊中的一艘救生船,在關鍵時刻救起了正抱着一塊殘破的船板,在海水中被凍得已經半死了的五代加厚。
也正因爲如此,五代加厚又是很不幸的。
作爲一個堂堂的海軍的少將,五代加厚沒能陪着他的艦隊殉葬海上,卻最終被朝鮮人民帶到了陸地上被處死,這怎麼說都應該是一種不光彩的事情。
不過,相比起甲賀源吾和久扳玄瑞這些到死也沒有把經驗教訓真正整理好的人來說,下場不光彩的五代加厚,卻是一個最聰明者。
因爲五代加厚在剛剛陷入四面被圍、無路可逃的窘境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清醒地意識到,他所面對的這個朝鮮艦隊很不一般,在這些朝鮮人的戰艦上,一定擁有着某種極其特殊的武器。不然的話,這些在大和人從來都是最劣等的民族的朝鮮人,又怎麼能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如此精準地一下子就把他圍了死死。
五代加厚第四艦隊主力的覆亡,令德川幕府上下差點就被驚得喪失了那個要徹底清理乾淨“日本海”的勇氣。
如今這些已經變得猖狂無比的朝鮮人就已經叫德川幕府的上下覺得夠吃一壺的了,可偏偏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太平天國人又非要摻和進來跟着裹亂。
難道這根本不是一種巧合?
高杉晉作和前原一誠等人給出的答案是,這絕對不會是一種巧合,而是太平天國方面玩弄出來的一種極其卑鄙和無恥的下流把戲。
尤其是按照高杉晉作的說法,即便不出現日本艦隻誤傷太平天國紅海軍艦隻的事件,太平天國人同樣也會找出這種或者是那種的藉口對日本國下黑手,他們的真實目的,就是要幫助朝鮮人取得對“日本海”及朝鮮海峽的完全控制權,叫嘉彰親王的派遣軍徹底成爲一支無援的孤軍。
而且高杉晉作還對眼下這種殘酷的現實下了一個定論:
如果沒有大英帝國盟友的遠東艦隊的實際支持,日本海軍即便想全部退縮在近海自保都根本難以做到,就更甭說是要消滅朝鮮人的艦隊主力了。
不言而喻,高杉晉作已對沒有他們的大英帝國盟友真正介入的朝日戰爭的前途,感覺到的是一派黯然。
對於高杉晉作的這個定論,除去以鮑林爲首的顧問團人士之外,沒有多少人能夠給予有力的反駁。因爲在德川幕府最高決策層的那些人的心裡,誰都看的很清楚,一旦喪失了對“日本海”和朝鮮海峽的絕對控制權,在朝鮮半島上的那場仗,根本連一天都打不下去。
但總顧問鮑林閣下卻完全不拿高杉晉作的這種“駭人言論”當回事。他依舊一如既往地認爲,太平天國人的這次找麻煩,以及朝鮮人所取得的這一系列連勝,說到底還是素質低下、欠手欠腳的日本人自己活該倒黴。鮑林還堅信,太平天國人絕不會真正地捲入戰爭。因此,他覺得日本方面根本不必因爲受到了一點點的挫折,就對前途感到無限的暗淡,而是應該發揚日本武士那種永不言敗的崇高品質,繼續爲爭得最後的勝利奮鬥到底。
當然,在鮑林的心裡,也不能說一點的擔憂都沒有。他甚至早在此前就已經數次跟駐紮在呂宋的帝國皇家海軍遠東艦隊的喬治?薩特魯斯爵士取得過聯繫,並通過喬治?薩特魯斯海軍上將電告帝國政府,在這場如火如荼的日朝戰爭中,千萬不要疏忽了太平天國人的存在。
不過,鮑林也清楚,既然帝國政府一天沒有把遠東艦隊派到日本來,那就說明帝國政府還有一天的難處。作爲帝國派到日本的總代表,他就得一天都不能放鬆對這些日本人的再教育。
而事實的發展,也果然真就順應了鮑林爵士的判斷,也給這位總顧問閣下的臉上,增添了無數的光彩。
一月十八日,太平天國方面原則上同意了日本方面的請求,中日雙方將在海參崴就日方應該擔負的具體賠償事宜,繼續進行談判,在此期間,太平天國紅海軍將暫時停止一切對日方軍用艦隻的攻擊行動。
“日本海”重歸安靜,日本海軍又可以大搖大擺地在“日本海”招搖了。
當經過了兩天的海上“試航”,果然又享受到了過去那種可以與太平天國的紅海軍和平相處,大路朝天各走半邊的美好景色之後,日本海軍將領們的那種野心,也就迅速地重新膨脹了起來。
一月二十四日,第一天“正式出航”的一支日本艦隊又駛出津輕海峽,並一路平安地向着西南跑出去了一百多海里。
這是由伊東佑亨親自帶領的日本本土艦隊第二艦隊的一部。
由於甲賀源吾的箱館艦隊覆亡,迫使日本海軍部不得不把本來是駐守在江戶灣的第二艦隊中的十幾艘戰艦調到了箱館港,再加上箱館艦隊的幾艘殘餘戰艦,儘管再也恢復不起箱館艦隊那種以往的風采,至少還是重新“收復”了箱館港。
如今,伊東佑亨之所以會親自出馬來帶領着這支還不足二十艘戰艦的“小艦隊”,其目的不是爲了別的,就是要成爲一個香甜的誘餌,引逗那支一定還捨不得離開“日本海”的朝鮮艦隊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