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許,安哥拉南部,翁吉瓦外圍陣地。
士兵內圖蹲在一個隱蔽的散兵坑裡,頭頂上是一些灌木。他正用手指把一小罐沙拉醬抹在麪包上,吃的津津有味。他屁股底下坐着一個板條箱子,上面綠色的油漆已經開始掉了,上面可以看出一些用白漆寫的“53式……的字樣。一枚中國生產的89式單兵火箭筒戳在一邊。這是這個散兵坑裡最時髦的東西。外面還不時的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這並沒有干擾他享用食物的雅興。
誰知道這是不是他的最後一餐呢。
擦擦嘴,他扣上鋼盔,抓着步槍從坑裡稍微露出一點頭來,向四周觀察。炮聲已經開始稀疏了,中國的顧問和坦桑尼亞士兵告訴他,這個時候,就要注意地面的沙沙聲,那代表着坦克的履帶。他又向後面看了看,那邊有一個小河溝,是他撤退的路線。
內圖知道,這一片地區像他這種散兵坑還有不少,大部分都是像他這樣的獨立散兵坑,沒有交通壕的那種。而且火力配置也都差不多,一支自動步槍,一箱子彈,外加一支火箭筒和若干手雷。?? 太陽的距離8
在他們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軍部已經向他們的家中寄去了一筆美元或者人民幣,那是他們的賣命錢——或者說撫卹金。
換句話說,他們十有八九是要死在這裡了。
因爲他們別無選擇。因爲他們的軍隊很弱,因爲他們沒有制空權,沒有武裝直升機,甚至連反坦克導彈都很少——有了他們也不會操作,因爲他們不識字。
面對侵略者的坦克和裝甲車輛,他們只有用自己的勇猛和生命來填平這道鴻溝。用那種只要一教就會使用的,只用幾個圖形來表示的,文盲也可以使用的簡陋武器。
“記住,一定要打他們的側面!”來自中國的教官們通過翻譯提着耳朵教授這種火箭筒的使用要點。這種武器對於中國的軍隊來說根本是一種打了就扔,誰都能用的武器。而且他們主要用這個東西來打火力點或者對方的輕裝甲車輛,甚至僅僅是一次火力壓制。對付坦克這種東西,他們有可以攻頂的單兵導彈或者呼叫後方的火力——當然他們更願意使用自己的坦克炮。
回憶着教官教授的動作要領,內圖扛起火箭筒,拔掉瞄準具上防水防塵的塞子,閉上左眼,用右眼從那個簡易瞄準具裡觀察。上面有一個普通的十字線和高度線。教官們曾經教授他們怎麼用這種高度線來打擊更遠處的目標,但是沒幾個人記住。最後教官不得不告訴他們,如果目標充滿了裡面的小圈,就用十字線對準對方的中心打。
內圖突然對那些識字的士兵很嫉妒,因爲他們可以坐在裝甲車和坦克裡,或者使用導彈,來對那些南非軍隊實施反擊。
安哥拉其實也是擁有裝甲部隊的,在蘇聯解體的時候,當時的安哥拉政府弄到了一批俄羅斯人自己使用的t-72坦克,總數大概在150輛左右。不過這些年下來,這批坦克能開動的不足50輛。
在黑非洲國家,武器的使用效能其實是很低的。那些武器的最大敵人並不是對手的反制武器,而是保養不力或者說根本就不會保養。中方顧問組去檢查這些能開動的坦克時,也發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壞。比如懸掛行程,比如橫風傳感器,比如火炮的精度。甚至他們的炮塔座圈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鏽蝕。
更加嚴峻的問題是,翁吉瓦外圍不到十公里的縱深,正面寬度卻超過13公里,植被稀疏,沒有多少高大的喬木,同時也沒有多少河流,是非常適宜裝甲部隊展開的地形。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國內有t72的全部資料而且在坦桑尼亞也有坦克大修廠。一羣工人們黑白加班,在那些沒法開動的坦克上找出能用的零部件裝到車況比較好的車上,總算湊出了四十輛狀態刊用的車。這些車輛安哥拉政府打算全弄到羅安達去拱衛首都,不過還好被軍方拼命阻止了。這些車輛就分散隱藏在翁吉瓦,隨時對南非軍隊反衝擊。
至於剩下的,工人們就用吊車或者氧炔焰切割,把那些還比較完好的炮塔和火炮整體吊出來,在地上弄上簡易的駐鋤什麼的,當反坦克炮用。而且,這批蘇軍自用的t72的炮塔裝甲不是猴版,一般的穿甲彈還是不那麼好打穿的。
內圖觀察着四周,開始偏西的陽光給地面鍍上了一層金色。非洲的太陽這時候是最美麗的。那些倒塌的房屋,冒煙的廢墟,和醜陋的彈坑。在一視同仁的太陽面前都是平等的。如果有個戰地記者的話,沒準能得個普利策獎什麼的。不過可惜的是,這裡沒有什麼西方記者關注,因爲他們選擇性的遺忘了這裡。或者,有些中方顧問團戰場評估小組的攝像頭什麼的。
內圖不懂西方媒體的那些彎彎繞,他的耳朵裡已經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格拉格拉的聲音,地面也開始微微震動。
南非的坦克!從煙霧中,這些迷彩塗裝,沾滿泥土的傢伙們衝了出來。在換裝大陸公司950馬力柴油機之後,從百人隊長級主戰坦克上改進而來的機動性差,最高速度低的毛病已經徹底不見。而且這些傢伙總高竟然接近3米5,是名副其實的坦克第一高度。
這種高度帶來的是坦克內部空間的寬敞,和人員戰鬥時間的延長。同時彈藥裝填也更加方便。
但是同樣的,有好處就有壞處,高大的身材讓它極易成爲各種直射火力瞄準的對象。
伴隨着主戰坦克前進的是非洲獾步兵戰車,這些車山有90毫米炮或者自動榴彈發射器,是對付步兵和隱藏火力點的利器。
內圖,小心翼翼的從灌木中把火箭筒伸了出去,然後從瞄準具中瞄準。一顆炮彈在坦克縱隊中爆炸,揚起一大片的泥土和雜物。那輛號角坦克沒有收到絲毫影響,對於主戰坦克來說,這些高爆彈藥沒什麼威脅。?? 太陽的距離8
不過一輛非洲獾步兵戰車停了下來,好像被炮彈的破片擊中了散熱裝置。這時遠處的城市裡又發出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好像剛纔向坦克縱隊射擊的那門火炮被南非的an/tpq37“火力發現者”炮偵雷達發現了。聯動的g6自行火炮開始向火力發現者測算出來的方位發動炮擊。而天上,一架英帕拉攻擊機也飛了過去。一座高炮陣地向它傾斜火力,但是很遺憾的沒有打中,後面的僚機俯衝,向這個陣地發射了火箭彈。在一陣密集的爆炸聲中,遠遠的,內圖看到高炮的膠輪飛上了半空。
內圖狠狠的罵了一句土話,然後埋下頭繼續從瞄準具裡瞄準那輛坦克。可是瞄了半天,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這跟他們在衝着固定目標做練習時不一樣。這些坦克在高速機動中,自己手裡的火箭筒是有飛行時間的,教官們可沒教過怎麼計算提前量,而瞄準具裡那個算提前量的刻度表自己也不會用。
一枚火箭彈拖住長長的尾焰從一個隱蔽的散兵坑中飛了出來,然後很不幸的沒有擊中,落在了一輛坦克的後面,炸飛了兩個下車掩護的步兵。
那輛非洲獾步兵戰車上的機炮立刻向那個方向掃射。幾個從車上跳下來的步兵也向那個方向射擊。另一輛非洲獾90上的主炮調整了一下高低角度,然後炮口噴出一團煙霧。
內圖感覺自己的耳朵一瞬間什麼也聽不到了。那個散兵坑離自己不是很遠,幾名南非步兵已經在鏈炮的掩護下衝了上去。一個人向那個散兵坑扔了一枚手雷。
內圖強忍着自己用步槍向那兩個南非士兵掃射的慾望,他狠狠的咬着牙,既然不能保證擊毀坦克,那麼我就衝步兵戰車下手好了。他把瞄準具裡的十字線死死的壓在那輛剛轉過炮口去的非洲獾裝甲車的正中心。一名南非士兵剛剛跳上去,內圖就扣下了扳機。
“rpg!!!”那名還沒有鑽進車輛的南非士兵慘叫着從車上跳下來,然後連滾帶爬的撲進一個彈坑。那輛裝甲車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80mm口徑的聚能裝藥空心破甲彈就擊中了它的側面。倒錐形紫銅藥罩在主裝藥的推動下迅速成形,釋放出高速金屬射流,在裝甲車上開了一個洞,然後剩餘的裝藥和燃料一股腦的衝進了裝甲車內部,然後轟隆一聲巨響,把整輛車變成了一個燃燒的鐵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