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鐵面無私
康熙白眼一翻, 整個人往後倒。胤禛連忙向前, 拍拍他的胸口,給他順順氣:「汗阿瑪彆氣, 他們沒來向您辭行,估計是去做什麼隱秘的事。」
「什麼事——」康熙深吸一口氣, 「什麼事用得著瞞朕?!」
胤禛:「皇上二哥安排的事, 兒臣即便想知道也不好打聽。不如兒臣去找皇上二哥過來,您親自問他。」
「快去!」康熙催促道。
胤禛:「兒臣這就去。樑九功,王以誠,還有你們, 照看好汗阿瑪。」
康熙望著胤禛的背影, 感覺他一點也不著急,不禁皺眉:「樑九功,你說老四剛纔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樑九功下意識搖頭,「四爺沒這麼大膽子。」
康熙擺手:「剛纔老四臉上閃過不耐煩。別人心裡有氣不敢故意氣朕, 老四敢。別忘了, 當年德妃說他大了無需照看, 老四個強種當時就說, 他長大了,也可以出宮住了。那時才十來歲就敢那樣說, 敢故意氣朕一點也不奇怪。」
「那您知道四爺是故意的,就別生氣了。」樑九功道, 「皇上沒告訴您, 估計怕您擔心。」
康熙冷笑:「怕朕攔著他還差不多。不信?待會兒皇帝過來朕問問他。」
一炷香後, 胤礽才從乾清宮過來。而胤礽進了慈寧宮,還未說話先咳嗽。康熙頓時顧不得「興師問罪」,關心道:「有沒有宣太醫?」
「小小的傷風,無礙。」胤礽問,「四弟說汗阿瑪找朕,還跟朕說有要事,出什麼事了?」
康熙噎了一下,「別聽老四胡說,不是什麼大事。朕聽說十七不在京城,好奇他去哪兒了。」
「十七弟去南海了。」胤礽道,「年後才能回來。」
康熙張嘴想問去南海做什麼,瞧著胤礽不太想說,逼著他說出來,胤礽心裡也不大痛快,於是就沒問,而是叫胤礽回去歇息。
和平四年,大年三十,皇宮家宴,十幾個親王少了近一半,皇子和皇侄也少了好幾個。康熙興致不高,胤礽也沒了讓小太子去逗康熙開心的興致。
沉悶的皇家家宴結束,大清臣民迎來和平五年。
胤礽登基的第五個年頭,京城百姓的生活和康熙主政時沒多大差別,真要說點什麼,便是自打皇帝的兄弟入主各衙門,貪官明顯少了,各衙門的官員做事認真了。順天府和大理寺審理案件用時也短了,有時甚至一天就能結案。
可是除了這一點,百姓幷沒有得到什麼實際好處。至於某些地方不加賦,某些地方賦稅低,百姓認爲和平帝效仿康熙帝。畢竟當年湖廣百姓遷往四川時,朝廷曾下詔,移民墾荒地,五年起才徵稅。滋生人口,永不加賦。
不滿胤礽頒佈「不得阻攔節婦改嫁」詔令的酸儒走親串友時,聊到過去的四年,不但給胤礽按上「窮兵黷武」的帽子,還說他任性妄爲——三天兩頭派船出海,舉行火器演練。
礙於和平帝喜歡出來閒逛,怕傳到胤礽耳朵裡,酸儒們心生不滿也是關起來門來議論。
大年初五,南方祭財神,北方人吃餑餑的時候,南北百姓心底認爲今年還會跟往年一樣,嘴上依然忍不住唸叨,但願一年更比一年好。然而,就在這一天,揚州多個鹽商、兩淮巡鹽使和兩淮運鹽使被抓了。
年初五這一天,百姓認爲不該走親串友,應當在家待著。可是乍一聽說這個消息,大清各地的百姓忘記年俗,紛紛走到交好的親戚鄰居家中打聽到底怎麼回事,鹽是不是要漲價?
京中百姓不吃米可以吃麪,沒有米麪還有番薯、玉米和地蛋可以果腹,除非京城發生大動亂,不然絕不會餓肚子。
如此關心鹽價,除了十斤米也換不到一斤鹽以外,還因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替代鹽。可是人若是三天不吃鹽,會感到渾身無力,幹活都使不上勁,所以才這麼著急。
胤禛怕路上出現什麼變故,命弘晏和弘輝走海路,直接到天津衛下船入京。以致於跟鹽商和巡鹽使牽連頗深的京官收到消息後,在半路上各個官道和驛站佈下天羅地網,楞是沒堵到人。
胤禛正是防著怕被連累的京官殺人滅口,在呈給胤礽的奏摺上,才請求胤礽先瞞著鹽商被查的消息。
胤礽得知是弘晏和弘輝看押犯人,便瞞個十天,估摸著涉案的朝中大員收到從揚州送來的消息,弘晏一行也到海上,就使人把揚州鹽商出事的消息放出去。正因如此,才能在短短半天之內傳遍大街小巷。
江南各地商人聽到這個消息,和老百姓的反應截然不同,而是關心的是朝廷接下來會選哪些人接替那些人。
常人說鹽這個行當暴利,怎麼個暴利法?打比方,揚州各鹽商一年交給朝廷的鹽稅六百萬銀兩,那麼落到他們兜裡的只會比六百萬多,比京城日進斗金的堂堂雜貨店還賺錢。
雜貨店還要到大清各地挑貨,而鹽商只需打通上下關係就可以在家中收錢。若是再勾結賣私鹽的商人,那真是比朝廷還有錢。
一個鹽商倒下,就有十個乃至百人盯著他的賣鹽權。百姓因爲鹽價而睡不著的時候,揚州各地商人都在找關係,試圖跟胤禛身邊的人搭上話。
可惜啊,揚州商人不瞭解大清雍親王。這位生來就不知道什麼是情面。他但凡能說幾句軟話,也不會跟德太妃鬧得跟仇人死的。雖然母子間的事是德太妃不對在先。
胤礽派胤禛去揚州,正是看中胤禛鐵面無私這一點。
揚州商人碰了一鼻子灰,鹽商、巡鹽使和鹽運使也被送到京城。胤礽怕夜長夢多,到達京城當天,就命都察院和大理寺一起審案。
弘晏和弘輝旁聽。除了讓這對堂兄弟學學審案,還有震懾之意。免得有人說情,影響審案經過。
胤禛起先查抄鹽商時已臨近年關,有那外出的鹽商此時也回家了。弘晏和弘曜帶領衙役抓人時,是一抓一個準。不過,抓人時也只抓壯丁,老弱婦孺一個沒碰。
待嫌犯家中被搬空,宅子查封,老弱婦孺被趕出來,揚州百姓見她們連頭髮都沒亂,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同情心也因此消失殆盡。
正因胤禛一行人的行動乾脆又不猖狂,衙役和士兵抓了幾十位男丁,也沒在城中引起慌亂。百姓面對面無表情的差役也不覺得可怕。
每當知府衙門有大批衙役出來,不擔心鹽價的城中富戶還跟上去看熱鬧。
二月十日,涉案的京官入獄,揚州城多出三家賣鹽的鋪子。新鋪子賣的鹽比以前的鹽便宜,百姓奔走相告——趕緊去買鹽,過了今天沒明天了。
二月十一日,三家鋪子一開門,裡面的鹽就被搶買空。
揚州商人們正準備打聽三家鋪子的來歷,人還沒派出去,得知鋪子空了,又是無語又是想笑。
翌日傍晚,等著看熱鬧的揚州商人們傻眼,運河邊又來三艘鹽船,三家鋪子被塞的滿滿的,價錢還跟昨兒開業第一天一模一樣。
瞧著便宜屯了十幾斤鹽的普通老百姓也傻眼,紛紛問掌櫃和夥計,鋪子裡的鹽以後是不是都這個價。
掌櫃想也沒想,就說等以後天氣暖和,路上好走了,鹽會比現在便宜。
「便宜」兩個字一出,囤鹽的百姓後悔不迭。
二月十三日,大理寺開堂審理涉案的京官時,揚州百姓挑著食鹽到新開的三家鹽鋪子附近賣鹽。而他們的鹽自然是前天囤的鹽。
掌櫃見狀,非但沒攔著,瞧著外面風大,還把門打開請百姓進屋賣鹽。
鹽不準私下買賣,可是百姓怕囤的鹽融化了,就跟來買鹽的人以物換物。以致於三家鋪子到了晚上總共沒賣出去一百斤鹽。
掌櫃不著急,夥計趴在櫃檯上打瞌睡,可把一羣看熱鬧的人看的一楞一楞,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三家鋪子到底什麼路數。
三家鋪子裡的鹽其實幷不多,每家鋪子只有三五百斤,其他的袋子裡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黃橙橙的小米。
胤禛怕揚州缺鹽,倒賣私鹽的人趁機斂財,才這麼著急開三家鋪子,在百姓買鹽的時候,要買多少賣多少,隨後又運來三船鹽暗示城中百姓,不用慌,鹽要多少有多少,來穩定民心,也斷了私鹽販子的念頭。
百姓不搶鹽了,胤禛就給胤峨寫信,命胤峨送鹽。
胤峨親自前往同意由朝廷接管的鹽場拉鹽。
二月下旬,揚州又來兩船鹽,將信將疑的商人也不得不相信鹽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的說辭,鹽以後會越來越便宜。
三月中,供給江、浙、安徽、山東和河南五地的鹽場都同意朝廷接管,胤禛使人貼出告示,打三月十八日起,食鹽不再官營。
消息一出,四方譁然。從漢朝到如今,將近兩千年,鹽一直由官營,怎麼可能說取消就取消?沒有任何人相信。
隨後,揚州知府又對外公佈自由買賣食鹽的要求。百姓看到第一個要求便是所有鹽商都得去官府登記,第二便是賣的鹽只能是朝廷規定那幾家鹽場。若被查到鹽來自私人鹽場,所有鹽和家產充公。揚州百姓頓時相信,平頭老百姓也可以開鋪子賣鹽。
手裡屯著大批私鹽的鹽販子依然不願相信,可是胤禛幷沒有給他們過多時間考慮,四月中就對外放出消息,兩廣地區用的鹽是來自南海,而且南海的鹽比東海邊產的鹽便宜。
康熙此時也知道一走大半年,過年都不回來陪他這個老父親的兒子們都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