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認爲。
克勞斯先生至今沒有伴侶, 是有原因的。
——就算是月老強制性拿鋼絲給他捆上,克勞斯先生仍舊能冷酷無情地剪斷。
——哦,不, 克勞斯先生的愛情應該歸丘比特管理。
——即使長着翅膀的丘比特拼命地拿小金箭, biu~biu~biu地朝着克勞斯先生的心臟射, 克勞斯也能成功徒手接下, 並面無表情地揪住丘比特翅膀、拎着小金箭、按住屁股一頓狠抽。
假如景玉是天生賺錢命的話, 那克勞斯先生應該就是天生單身命。
以上全爲景玉的內心譴責。
爲保龍臀,她並不敢真的讓克勞斯先生見識青島小嫚的大耳刮子。
更不敢將以上血淋淋的吐槽發表出口。
“一杯奶茶!一杯奶茶而已,”景玉幾乎聲淚俱下, “先生,您知道我們國家人民對奶茶的熱愛嗎?您明白奶茶爲我們國家創造了多少GDP嗎?您清楚香飄飄一年賣出去的杯子能繞地球三圈嗎?哦對不起, 現在速溶奶茶不怎麼受歡迎了, 但是您能從我語無倫次的話中感受到我對奶茶的渴望嗎?”
克勞斯耐心地聽完小龍的控訴。
他沉吟兩秒, 回答:“從你的強烈反應中,我可以大致瞭解。”
“不過, ”克勞斯提醒她,“甜心,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是的,”景玉深以爲然,“先生, 今晚我也會這樣提醒你。”
克勞斯沉默一秒, 面不改色地攥緊她的手:“你想喝哪一種口味的?只能一杯——除非你今天能提前完成明天的閱讀任務, 明天我或許會酌情獎勵你。”
景玉終於能夠成功扳回一局, 哦耶一聲, 額頭抵着克勞斯腦袋蹭了一下:“先生,您真是我見過最最善解人意的男人。”
被彩虹屁成功取悅到的克勞斯, 愉悅地滿足景玉,讓她興致勃勃地點杯半糖的國王奶昔。
如果不是克勞斯管束,不喝奶茶就不開心的景玉,一定會天天奶茶薯片小燒烤。
但克勞斯先生控制她的飲食,阻止她攝入過多糖分,拒絕她吃太多“無意義的食品”。
控制飲食的優點很明顯,景玉的皮膚比之前好很多,不再是那種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的模樣,而是健康、透亮的膚色,她生理期越來越規律,胃部不舒服的次數約等於零,頭髮也亮了——遺憾的是,並沒有變得很多。
也因爲這個,景玉和克勞斯溝通後,調整了好多方法,才找到能讓克勞斯享受抓住頭髮的掌控感同時、也不傷害到她頭皮和頭髮的方式。
不過,的確,這隻適合在克勞斯先生保持理智的情況下。在克勞斯先生並不那麼理智的邊緣,他會主動放開頭髮,尋求其他能摟抱住她的方式。
整體而言,景玉對和克勞斯進行的體育活動十分滿意。
完美。
下午,克勞斯先生並沒有繼續留在這兒,他來這裡的確是要見一位舊友。
舊友住在嶗山國家森林公園附近,晚上歸來會晚一些。
克勞斯臨走前給景玉佈置了今天的學習任務,嚴格規定閱讀筆記的字數。
“即使是假日,也不能鬆懈,”克勞斯叮囑她,“寶貝,等我回來後,要看到你的筆記,或者——”
最後那些,他沒說。
景玉懂了,她立正,認真向克勞斯保證,自己絕對絕對不會辜負他的期望。
克勞斯先生離開後的第一個五分鐘,景玉仔細擦乾淨書桌,認真地擺好書、筆、花、攤開本子,努力創造出好好學習的氛圍。
克勞斯先生離開後的第二個五分鐘,景玉逐字逐行閱讀書上的內容,拿着筆,小心翼翼地圈着每一個重點。
克勞斯先生離開後的第三個五分鐘,景玉……
“學習,學個屁!!!”
“大過年的!高三生都能開開心心過年!!!我一個快要讀大三的學生憑什麼還得辛辛苦苦地寫閱讀筆記!!!”
準備開心過大年的景玉,掏出手機,打開綠色的、肉比學校食堂菜裡還少的健康文學APP,開開心心看小說。
連續訂閱五章,又是五章,嘿,再訂閱……
等景玉一路追到作者最新更新的時候,擡頭一看。
哦豁,天黑了。
她匆匆忙忙地快速讀完書,狂草一般迅速完成閱讀筆記,卡着克勞斯規定的字數畫上並不太圓滿的句號。
晚上克勞斯不在,景玉下樓,去買現成的炒菜。
剛出門,就看到對面的王及。
他看上去剛剛買菜回來,一隻手裡拎着沉甸甸的大蔥,差不多和景玉一半高;另一隻手拎了一麻袋水靈靈大白菜,一個個比景玉倆頭還大。
景玉快樂地和他打招呼:“嗨。”
王及笑了笑,看景玉要下樓,他提醒:“樓下聲控燈不太靈敏了,很黑,你害怕嗎?我陪你下去吧?”
“不用啦,”景玉說,“我不怕。”
王及說:“但是——”
“吼——!哈!!!”
王及話還沒說完,景玉氣沉丹田,扯着嗓子對着樓道口吼了一聲。
齊刷刷的,從上往下好幾層的聲控燈,齊刷刷地全部都亮起來了。
王及:“……”
“再見,”景玉笑眯眯和王及揮揮手,“新年快樂。”
王及:“……新年快樂。”
沒有克勞斯管控的景玉好比脫了繮的野馬、離開牧羊犬的撒歡兒羊、紅太狼不在家的灰太狼。
她喜滋滋地買一杯奶茶,躲在奶茶店最隱蔽的位置偷偷一口氣喝完,又心滿意足地買了些簡單炒菜、炒餅和香噴噴大饅頭,拎着上樓。
但這個美好的自由之夜被打斷了。
景玉在門口遇到生物學上的父親,仝亙生。
對方就站在門口。
上了年紀的男人,到了這個時候,當初能夠迷倒景玉媽媽的一張臉,也開始浮腫發胖,只留下被酒色掏空的身體。
景玉禮貌地說:“您好,好狗不擋道。”
仝亙生就像沒有聽到,他皺着眉,打量着景玉。
景玉穿着黑色的羽絨服,裹着嚴嚴實實,臉色看起來不錯。
他伸手就要拉:“你回來就住在這裡?走,跟我回去。”
景玉避開,溫和儒雅地說:“傻X。”
仝亙生臉頰上肉抖了抖,擋在門口:“再怎麼說,你都是我仝亙生的閨女,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一道聲音,打斷了仝亙生的話。
“抱歉,打擾一下。”
樓梯上,克勞斯走上來,他金色的頭髮彷彿能驅趕黑暗,黑色衣服,眼睛沉靜。
他走到景玉面前,打斷仝亙生的話,禮貌地問:“請問你要對我的女友做什麼?”
克勞斯太高了。
經常保持身體鍛鍊的人,遠遠不是仝亙生這種浸泡在聲色犬馬中的人所能比較。
本身就比仝亙生要高出一個頭的高度,外加克勞斯良好身材造就的壓迫感——
黑暗之中,他金色的頭髮和黑色大衣下的身材極具有攻擊性。
仝亙生後退一步。
仝亙生怕了。
眼前這個人,好像一拳就能把他頭打進牆裡。
這個老外還會說普通話。
這更恐怖了,仝亙生甚至不敢直接罵他。
仝亙生指着景玉,用方言大聲說:“髒歪人,別當是靠上個老外就上天了。放着好好裡福不享,找個老外幹吊貨。潮吧,野巴蛋子!”
景玉啪地一聲,拎着盒飯裡炒餅,乾脆利索地糊他一臉。
“放你爺的屁,”景玉罵回去,“回去舔你爹的蛋吧,垃圾玩意兒。”
仝亙生勃然大怒,但克勞斯的手已經護住景玉,平靜地垂眼看他:“你好?”
輕飄飄的兩個字。
仝亙生頓時啞炮了。
自我掂量着打也打不過,灰溜溜地走。
克勞斯聽不懂這對父女剛剛在說什麼,他只低頭看景玉,雙手握住她肩膀:“你還好嗎?”
她看上去狀態很差。
目光虛浮、脆弱,看着仝亙生離去的背影,視線中充滿着傷感。
很少得到過父愛,父母早早離異,她獨自跟着外公和母親生活,而母親卻因爲身體不好早早過世……外公也過世,只剩下她孤苦無依地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親人,背後沒有支撐,前途全是茫然。
獨自在外求學,父親卻又臨時反悔,斷了生活費供應,只能努力打工,而兄弟姐妹享受着父愛,甚至還來她面前故意炫耀。
在小龍的成長過程中,她是否也曾渴望過父愛?
方纔面對仝亙生的時候,景玉還豎起尖刺;而等對方離開後,現在的她看起來卻如此遺憾,無助,像是要挽留什麼。
克勞斯安撫地觸碰着景玉肩膀。
景玉將臉埋在他襯衫上,抓緊,難過地喘了一口氣。
“先生,謝謝你,”景玉擡起頭,惆悵地嘆口氣,她視線注視着黑暗的樓道,悲傷着傾訴着內心難過,“我辛辛苦苦等了十分鐘、花了十二塊錢打包的加腸加蛋加辣條超級豪華版炒餅啊嗚嗚嗚嗚!我一口都沒有吃!全砸那垃圾臉上了,我的炒餅嗚嗚嗚我的十二塊錢……”
克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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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拯救一隻悲傷而又飢餓的龍,克勞斯親自陪景玉去了炒餅攤子,點了一份炒餅。
還破例,給她買了一杯奶茶。
在等待炒餅的空隙中,克勞斯溫和地詢問景玉:“小兔,你晚上和對方說的方言,都是什麼意思?”
通過他的聲音,景玉看出克勞斯虛心詢問、學習的態度了。
關於克勞斯先生喜歡學中文這件事情,景玉感到格外的欣慰。
畢竟髒話也是語言藝術中的一部分,而如何攻擊別人,也是文化中的一部分。
她坐正身體,仔細琢磨一下下。
爲了能夠樹立起共同仇恨,景玉立刻添油加醋地告訴克勞斯:“熊先生,我很樂意告訴您。那個爛人說的全是攻擊您的話,他在羞辱您的身份,認爲您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蛋,辱罵你蠢,道德敗壞、三觀不正、變態。”
“嗯,”克勞斯若有所思,他問,“所以,’潮吧’這個詞彙,對應的是什麼?”
景玉:“……嗯?!”
“你平時和我常說的這個詞彙,原來並不是’好吧’,”克勞斯綠色的眼睛看着她,溫柔地笑,“告訴我,’潮吧’對應着你上面提的哪一個詞語?”
景玉:“……”
克勞斯雙手交握,景玉聽到他指節啪嗒響了一聲,看到他蒼白修長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性感,攻擊,侵略性。
他壓低聲音,禮貌地問:
“無可救藥的蠢蛋,道德敗壞,三觀不正,變態,在你的心裡,是哪一種呢,我可愛又可憐的小龍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