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這番話說完,李世民微微有些失神,到底是父子,哪怕是李佑謀反背叛,仍舊割捨不斷這份血脈親情。
李世民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李佑之所以謀反肯定是受到旁人了蠱惑了。當然他必須要位置的愚蠢付出代價,按照國法確實是十惡不赦,罪不可恕。
但是作爲一個父親,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大概是玄武門之變給李世民留下了太過深刻的陰影,是的李世民在親情方面比較敏感……
他更爲敏感的是其他兒子的態度,李承乾一開始便將李佑定性爲叛逆,李泰雖然沒有那麼冷漠,但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顯然在他們心裡,已經將李佑當成是叛逆,已經劃清界限,刻意忽視了彼此是兄弟的事實。
唯有晉王李治一人是例外,唯有此一子仍舊稱呼李佑爲五哥,甚至爲他求情……
這個舉動,難能可貴啊!
李治不懂國法?他應該懂,還他仍舊這麼說,可見他心裡是有兄弟的,哪怕這個兄弟犯了大錯,背叛了父親。
李治仍然是希望父親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寬恕兄長,這個思考的角度完全是從家事的角度出發,而其他幾個皇子完全只論國事。
在朝堂上,李世民已經聽了太多國法綱紀的論調,此刻是家宴,他更多是想要享受一下已經有些殘缺的親情與天倫之樂。
剛纔那個問題,某種程度上也是想要看看兒子們的真性情,結果似乎顯而易見,李治仁厚,心念手足啊!
當然了,或許其他年輕的皇子也有這個念頭。但是他們沒敢說出來,膽量不足也是差別。
但是其他年長的皇子,身爲大哥的李承乾和最聰明的李泰竟然如此的冷漠……
李世民不禁心中略微有幾分擔憂。李佑謀反一事給他敲響了警鐘,皇族內部並不是那麼和睦。
自己還在的時候便有人叛亂。自己死去呢?諸皇子都很優秀,萬一……
作爲玄武門之變的成功者,李世民完全可以揣度皇子們的內心。李二陛下是靠着弒兄殺弟上的位,輪到他作爲一個皇帝作爲一個父親的時候,卻不希望悲劇重演,唯盼兒子們能夠手足相愛,和睦相處。
但今日的舉動來看,真正仁厚友愛兄弟的皇子沒幾個啊。見此情景,李世民驀然有些傷感。不過幸好還有一個,不枉自己疼愛教導這麼多年,雉奴當真是個好孩子,是以李世民看向李治的目光裡多了幾分讚許。
但這稍微異樣的目光清楚地被李泰捕捉到了,聰明絕頂的他略微沉吟便回過神來,心中頓時有些懊惱。先前自己怎麼沒想到這個,竟然忽視了這場家宴最要緊的東西。
機會已經錯過了,尤其是先前開過口,如果現在再改口。那麼父皇一定會認爲自己機心太重。所以改口已經來不及,且得不償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漸漸長大的親弟弟搶走這個絕好的機會。
年輕的李治是真的心思淳樸嗎?至少李泰並不這樣認爲。如果說之前只是對這個弟弟略微有戒心。那麼現在,戒心程度已經上升了許多許多。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說的一點不錯啊,李泰感慨一聲,想起一位仍舊身在齊州的故人……
……
長安是大唐的都城,也是整個大唐消息最爲靈通的地方。除了朝廷官方的渠道,所有的權貴之家也都有自己的信息傳遞渠道,區別只在於消息傳播的速度。
謝家的速度應該是排在前列的,雖然謝家崛起不過才幾年時間。和有數百年根基的關隴貴族無法相比。但謝家有着迅速擴大的商業連鎖,在這個過程中。謝逸巧妙地將後世的諜報模式嵌入進去。
謝家在每個地區的商鋪都是消息收集站和傳送站,每條商道上都有傳送消息的人。可以保證各地大大小小的信息源源不斷迅速送往長安。
平時主要傳遞的是商業信息,比如某處糧食價格暴漲,某處繼續調運某種貨物等等。但是如果關乎侯府大事,尤其是關乎侯爺安全的時候,意義便完全不同了。
謝家現在已經有不成文的規定,只要有家族成員所在的地方,就必須有專門的消息傳遞渠道。尤其是侯爺謝逸所在的地方,之前是陳州,現在是齊州,與長安之間除了明面上的商隊,私下裡還有數條不爲人知的隱秘消息傳送渠道。
從而保證侯爺的消息,需求和命令能夠及時傳遞。尤其是及時傳回長安城外的輞川別墅,交到鄭夫人的手上。
謝家的傳訊速度不僅快,而且保密性特別高,因爲其他人壓根就看不懂,完全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鄭夫人甚至開玩笑直接將侯爺的密信公之於衆,結果上面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沒有一個文字。這應該是秘信傳書,這個道理他們是明白的,但信息到底是怎麼交流的他們全然不明白。
即便是雪殤大頭領,甚至是闞棱先生都看不懂,由此可見定然是謝家不傳之秘,將來也只能是兩位小郎君可以繼承學習。
這次大概在皇宮收到齊州緊急軍報的同時,輞川別墅也收到了謝逸的密信,仍舊只有些許旁人不認識的符號。闞棱收到之後,便直接送去給鄭麗琬,鄭夫人上了趟樓之後,再回來密信已經轉化爲一封家常書信。
內容主要是告知齊州出現叛亂,自己平叛需要耽擱,但安全無憂云云。然後叮囑妻兒保重,靜候自己回長安。當然了,信函末尾加上一句在齊州娶了徐慧的事情。
幾位夫人挨個看完書信,稍解相思之情,除了牽掛謝逸的安危之外,心中也少不得羨慕這位新入門卻素未謀面的徐夫人。
武媚娘嘆道:“誠如惜君姐所料,徐娘子終究沒有逃脫三郎的手心……”
“唉,三郎是什麼人你是知道的。徐娘子哪裡招架得住他的那些花言巧語和手段?”杜惜君咯咯笑道:“不過你們放心,那位徐娘子的品貌是沒的說……”
“是啊,三郎自然是不會看錯人的。”
“嗯。好生羨慕那位徐妹妹啊……”武媚娘望着東方的天際,不由呆呆出神。
……
鄆州東平郡是齊州往西的一座重要城池。也是前往長安的必經之路。
從齊州撤出來之後,謝逸便來到了這裡,憑藉着便宜行事的聖旨接管了鄆州的兵馬,隨後附近淄州,濮州等地的兵馬在接到朝廷詔令之後,紛紛前來助陣。
謝逸第一時間在這裡,築起第一道防線,如果可以的話。謝逸希望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一個總是退卻的將軍會被人詬病,而且戰火波及的範圍越大,受苦受難的老百姓就越多,這是謝逸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好在徐孝德及時行動,四處有說,附近的州縣只有極少數參與叛軍,大部分依舊堅決擁護在大唐王旗之下。
現在東平郡的兵馬已經和齊州叛軍不相上下,區別只在於地方駐軍或許比不上齊州軍那麼強悍。雖說是烏合之衆,但有不少都是綠林出身的草寇,過去幹的都是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買賣,都算是個中好手。
不過東平這邊是防守,可以藉助地形。陣地和城池,相對劣勢就沒有那麼多。而且謝逸已經接到消息,吳王李恪已經率領宋州兵馬前來支援,而且河東李績那邊也會作爲後援。
如此情況下,焉有失敗的道理?
當此之時,只需要小心翼翼守住東平郡,便能成功阻擊叛軍的進攻步伐,只要援軍一到便能趁勢反攻。
所以相對來說,謝逸壓力不大。縱然是在叛亂前線,這心情也是相當放鬆的。
當夜晚安頓好佈防和崗哨之後。謝逸便安心回去休息,鄆州刺史已經將官署騰出來作爲謝侯爺的前線指揮所。而且還未謝侯爺安排了舒適的居所。
謝逸推門而入,很意外徐慧沒有熱情地迎上來,好像屋子裡也沒有她的身影,只有一個小兵。
這是什麼情況?
謝逸眉頭微皺,男女有別,小兵按理說不該進自家的房間纔對?即便是這個院落他都進不來。這個院落的護衛全都是夜北安排的謝家自己人,若不得護衛容許,旁人根本進不來。
那麼這個小兵怎麼會出現在自己房間裡?謝逸正好開口詢問的時候,那小兵突然轉過身來,露出嫣然笑容。
直到此時,謝逸才瞧清楚原來是徐慧身着一身戎裝,扮作小兵模樣,而且是背對着自己,以至於一時間沒認出來。
“你怎麼穿了這一身?”謝逸詫然詢問。
“如今的鄆州刺史府已經是軍營,我一個女子怎好隨便出入。”徐慧悠悠道:“爲了不影響夫君的清譽,所以這穿了這一身……加之,慧兒也想體驗一眼戎裝的感覺,所以……”
“哦!”謝逸點點頭,好像大唐軍法是有規定軍中不能有女子,將領出徵是不允許攜帶家眷的,徐慧的存在確實有那麼點問題。不過如今情況特殊倒也無所謂,不過徐慧能這般懂事細緻,倒也是好事。
“怎麼樣?我穿戎裝好看嗎?”徐慧轉着圈笑着詢問。
“好看!”謝逸讚美一聲,說道:“不過若只是在房間裡不外出便不必如此,戎裝穿着太累,縱然是爲了方便,也只需穿胡人勁裝便是。”
“嗯!”徐慧輕輕點頭,說道:“那好,不過這會我先穿着……小兵徐慧已經備好飯菜,請侯爺用飯。”
一桌精美的飯菜已經擺在桌上,謝逸笑着點點頭,坐下用飯。徐慧親自動手,自然很是美味。
“不錯,不錯,在戰火之時還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實在是享受啊!”謝逸笑了笑,擡頭看着徐慧,悠悠道:“還有如花似玉的戰地玫瑰作陪,人生至此,試問世間名將誰有此等福氣?”
徐慧輕輕一笑,便欲脫去戎裝收拾碗筷,誰知被謝逸一把拉住,笑道:“去了無關緊要的便是,至於其他……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徐慧先是瞪大了眼睛,旋即看到謝逸的眼神,一下子便明白過來,頓時俏臉頓時一片緋紅。
燈燭熄滅,室內戎裝甲片傳出有節奏的輕響,還夾在着些許不足爲外人道的聲音,一朵戰地玫瑰越發的嬌豔欲滴……
……
清晨的時候,從睡夢中醒來,徐慧看到滿地亂扔的戎裝和衣衫,羞的滿臉通紅。尤其是許多的衣裙都落在那邊的几旁,想起昨晚伏在几上,他在後面的情形,更是羞的滿臉通紅。
原來還能那樣,自己竟然……
唉,明明是戰火紛飛之時,自己留下在他身邊是照顧他起居,讓他好好作戰的,怎麼稀裡糊塗地讓他浪費精力,分神分心呢?這要是耽誤了什麼事情,或者傳出去還不得影響他的名聲,甚至被人詬病?
想到這裡,徐慧不禁十分懊悔,心中還有些許自責。於是乎連忙爬起身來,披上一件裡衣,起身幫着夫君更衣。
謝逸瞧了一眼戰地玫瑰嬌玲瓏的身段,手掌滑過那光滑細膩的瑩瑩雪膚,不禁暗自搖頭。若不是有戰事,這等寒冬清晨,誰願意離開呢?沒辦法,現在不是沉浸溫柔鄉的時候,夜裡旖旎一點已經很不錯了。
人啊,不能貪得無厭。
回頭看了一眼如花美眷,輕拍美人膝,謝逸戀戀不捨地起身。誰知徐慧會錯了意,連忙扯了衣服將身體裹的嚴嚴實實,然後義正言辭道:“今晚開始……我們分開睡,在戰事結束之前,不許那……”
“怎麼了?一晚上的事情怎麼變了個人?”謝逸微微詫然。
徐慧搖頭道:“昨晚是我犯錯了,往後……最近這些日子,不能讓你虛耗精力,否則我就是罪人。”
“傻瓜,你想多了,那麼美好的事情怎麼和虛耗精力扯上了……如果非要說,那也是宣泄壓力。”謝逸壞笑道:“你知道的,戰時將帥的壓力很大……”
“你……”被打趣的徐慧一臉憤然,剛想要反駁,結果門外有人稟報道:“侯爺,吳王殿下的人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