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吐了一口氣,大都護將馬槊一拋,一健兒從容擡手,將那馬槊接住,然後一言不發地拎着去庫房保養兵器。
“徐孝德那廝還沒走?”
“回大都護,還沒有。”
“嗤,這廝不知好歹!”
言罷,手一伸,自有身材長大的僕役過來給他披上長衫。
隨意地繫了一下,安北大都護罵罵咧咧道:“這衣裳恁地難穿,張操之送來的便服呢?拿來!”
“是。”
不多時,一件合身的長袍拿了過來。這袍子略有不同,兩邊開襟不說,還有釦子。古怪的翻領讓人整個脖子都露了出來,下襬隨着走動,更是如微風拂過,着實有些特別。
“這就是風衣?果然舒坦,好!”
大都護十分滿意,“俺就不明白,長安的猢猻都是蠢驢麼?這等好物,居然不穿,那官袍披在身上,也不嫌熱。”
“大都護,京中貴人,總是要講究體面的。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章服之美,謂之華。禮法不可廢……”
安北大都護頓時不樂意了,扭頭看着從長安跟過來的佐官:“你說甚?俺不美?”
“不不不,下官絕無此意。大都護此裝利落,甚美,甚美……”
“不要以爲俺沒念過書,就甚麼也不懂。那趙武靈王,不也胡服騎射麼?”
言罷,作爲皇帝的忠心走狗,送來做臨時大都護的某人,雙手一背,然後道,“這衣裳着實便當一些,以俺之見,還是多弄一些大衣,入秋入冬,騎馬作戰,不錯。”
“大都護,卑職等人皆乃檢校職位,非正式拆遷,並無採買軍需之權啊。”
“俺是大都護還是你是?”
“卑職不敢……”
“去跟張操之說,先拿五千,給瀚海軍先配上,要大衣,不要這風衣。”
“是,卑職明白。只是這採買用度……”
“沒錢難道不會先賒着嗎?愚蠢!”
“是,下官遵命……”
將佐官打發走了之後,一搖一擺的安北大都護走到了會客廳。這時候一臉愁容的瀚海大牧監徐德正如坐鍼氈,他是過來請假的,本來沒大都護那會兒,日子倒也不錯,想走就走。
然而鬼知道朝廷居然弄了大都護,他們這些大中小牧監和互市監,有什麼問題和糾紛,都是來瀚海城,找大都護。
“徐孝德,你怎地這麼不識擡舉?”
到了大廳,作爲大唐戰鬥力第二的武將,安北大都護坐在太師椅上,拿起了桌上已經泡好的新制雀舌。
“這……大都護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
安北大都護把陶製茶杯重重地拍在櫸木桌子上,“那爲什麼張公謹爲他侄兒向你提親,你怎地一副死全家的模樣?”
徐德臉色一變,頓時怒道:“大都護,大都護位高權重,卻也不可出口傷人!”
“傷你怎地?”
不屑地瞥了一眼徐德,慢悠悠站起來的大都護伸出一隻小手指,“你這夯貨,十五歲出仕,混到這個歲數了,要是沒張操之,你就老死在將作監吧。”
徐孝德聽了這話,臉憋通紅,爭辯道:“德自有前程,不需……”
“行了吧,要不是太子讓你去了一趟懷遠,就你這樣的,還想弄出八牛犁?實話告訴你,別的俺不知道,但若論營造制器,整個將作監加起來,都不如那小王八蛋。”嘲諷地看着徐孝德,大都護更是嘿嘿道,“你只當你撿了便宜,卻不知道當初之所以你那些同僚不和你爭,不過是不想惹火燒身罷了。若非有張操之,你若拿不出春耕時候的農事利器,你有幾個腦袋可以剁?”
徐德輕哼一聲:“小女尚幼,豈能成親?”
“笑話,定親而已。”比徐孝德高了大半個頭的大都護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道,“對了,你那閨女字什麼來着?”
徐德本不想回答,憋了半天,才道:“等她及笄,本想爲她取字賢慈。在湖州有長輩爲其取小字質柔。”
“嗯,改了。”
銅鈴眼的大都護看也不看想要掙扎反抗的徐德:“這樣,小字質柔以後不要叫了。派人去一趟湖州,找到那個幫她取字的,就說她小字芳兒。”
“……”
徐孝德渾身難受,張了張嘴:“大都護,小女字號,怎麼大都護也要橫插一手?”
“那小畜生在陛下面前,曾言早有良配,名曰小芳。”
然後宛若熊羆的草原老大目光不屑,“御前胡言亂語,若非其爲張公謹的侄兒,只怕早被打成殘廢。”
“小芳……”
一聽這名字,徐孝德就想死,這種狗屁不通的名字,怎麼可能是他這種詩書人家取出來的?
徐德深吸一口氣,還想搶救一下:“大都護,能不能讓下官前往懷遠一趟?下官十分想念小女……”
“不必了。最近同羅部阿跌部都忙着在瀚海買地,養馬場還沒有定下,你身爲大牧監主事之人,怎可因私廢公?”
“可是鄒國公已經派人前來瀚海,向卑職下……”
“行了,是你女兒嫁人還是你嫁人?真是聒噪。滾去馬場,好好盯着場地,若是那些鐵勒奴幹活不力,延誤了工期。本都護可是剛正不阿公正廉明的!”
徐德臉色一變,只要垂頭喪氣,衝大都護拱拱手:“是,吳國公公正廉明剛正不阿,實乃百官楷模,下官十分欽佩。下官這就去工地,盡心盡職。”
“嗯,滾吧。”
大都護拿起了茶杯,繼續喝了起來,等徐德走到門口,他突然喊道,“對了,城東給你批了一套私宅。去簽字畫押,領了房契地契。”
“是。”
徐德哀嘆一聲,雖然送房子,可這鬼地方,再大的房子又有甚個意思?
“徐牧監,嘖嘖,下官真是羨慕你啊。大都護對徐牧監賞識有加,想必將來徐牧監一定會飛黃騰達,屆時可千萬別忘了小弟啊。”
“一定一定……”
徐德一頭霧水,這什麼意思?他簽字畫押領了房契地契,然後就騎着坐騎,朝瀚海新城城東的私宅去了。
和官邸不同,這裡私宅建的都是線條硬朗直來直去,不過都佈置了壁爐或者煤爐,長長的煙囪管子十分醒目。到了冬日,便是一點都不怕冷。
“安定坊,噢,這裡。”
興致缺缺的徐德從坊口進入,然後找到了東里的宅子,那是他的。
剛進門,就見幾個草原美女畢恭畢敬地行禮,開口就是地道的關洛腔:“阿郎,快些進屋洗洗身上的風塵……”
徐孝德還沒反應過來,這幾個美女就簇擁着他,進了正屋,裡頭已經佈置好了澡捅。霧氣濛濛,都是獨樂河的清水,乾淨無比。
“阿郎,妾伺候阿郎洗漱。”
“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吾與汝等,素不相識……”
“阿郎放心就是,瀚海命官,私宅之中,自有和妾等相類女子,專門伺候北地操勞的朝廷棟樑。阿郎乃是大都護心腹干將,自是有此福利……”
話音剛落,那彷彿目深鼻高的一個西突厥女子,將紗衣一脫,便擁着徐孝德,入了澡捅之中。
徐孝德腦子一個激靈,頓時要掙脫,突然一想起那絲毫不把人當人看的大都護,頓時喪氣無比。
胡女見他萎頓,便是胸前雙丸擦過其臂膀,柔柔地將小手自上而下滑落,然後輕輕地一握,媚眼如水溫潤道:“阿郎漢家幹臣,乃是要幹一番大事業之人,怎可如此喪失雄風?”
雄風?
徐孝德突然來了精神,接着張口輕吐:“噢……慢點,慢點,太快了……好,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然後徐孝德心中暗道:娘希匹,吾之雄風,亦不損也。
桶沿上,兩條美腿擱着,胡女背靠桶壁,雪膚微紅,粉脣翕張輕吐香蘭。
徐孝德一聲低吼,在桶中擒住這女子,便是雄風一震,朝前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