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當然不是幼女狂魔,他坦蕩!
過幾年再說吧。
多點開花的結果,就是風險會降低。石城鋼鐵廠如果一枝獨秀,最終的結果,定然還是會引來皇族宗親或者其它什麼巨頭的覬覦。
李皇帝沒死,這讓張德很遺憾;李皇帝活着,這讓張德很慶幸。
儘管很清楚太宗皇帝絕對不會允許幺蛾子出現在他的治下,但這不妨礙老張肯定有這麼一個大皇帝坐鎮,那些饕餮一般的吸血鬼們,才能老老實實地坐下談判。
當然了,眼下張德左右身後,還是有一票小強的。
“聽聞京城豪奢之家,遍是新羅女爲婢?”
不着調的談話在蓬萊島進行着,長孫無忌琢磨着妹夫的想法,他心中一嘆,李承乾這個外甥,他還是很喜歡的。畢竟,能夠敬着舅舅的皇族外甥,不多……
“陛下所言,臣亦有所耳聞。”
長孫無忌微微欠身,頷首說道。
陪同談話的,還有中書令。溫彥博微微拂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而旁邊挺直腰背的王珪,則是神色微動。
作爲太子名義上的首席人生導師,侍中大人很心塞。要不是馬賓王這個後輩實在是太靠譜,他真不知道李承乾這暖男到底能玩成什麼鬼樣子。
“立國二十年不到,竟是攀比成風,朕甚是擔憂啊。”
李皇帝一副很心痛的樣子,但好像是想起來這蓬萊島修的比啥都豪華,竟是微微臉紅了一下。
不過,作爲蠻夷公認的“天可汗”,李皇帝個人還是很驕傲的,這點家當算什麼?這是“千古一帝”的標配,沒看見始皇帝的“阿房宮”燒好幾十天?
巨頭們沒有答話,閣內竟是有些尷尬,這讓李皇帝很不爽,頓時臉色垮了下來。
失業在家的閒散人員長孫無忌一瞧風頭不對,連忙救場:“東北糜爛,弱邦之民存續之際,也只能自尋出路。新羅國中爲民,不如中國治下爲奴啊。”
這麼迂迴的馬屁,拍的令人愉悅,讓李董整個人都爽翻了。公司高管開會,要全是務實的條條款款,這也太沒有企業文化了。
自古以來的中原帝國有限公司,企業文化總結起來就三個字:高!大!上!
新羅這種三流小國,一般都是部委中層領導去負責的,能讓大老闆這麼談上一兩句,足夠讓新羅國內寫野史謀生的賺上一筆。
“遍東北皆新羅婢,此等事體,若在中國,何等悽慘?”李董一臉的悲憫,然後幽幽地冒出來一句,“縱使番邦奴婢,亦生人買賣,乃罪也。”
長孫無忌嘴角一抽,中書令臉皮也抖了一下。雖然當年他鼓吹要懷柔突厥,並且把突厥遺民當南匈奴那般養着,可最終因爲魏徵和李大亮的先後狂噴,加上某個小王八蛋那一句“溫家堡的人都該死”,改變了一項國策……
阿史那思摩從突厥智者變成唐朝瘋狗,只用了一瞬間。
“自古立國之本,農事也。重農抑商,國政也。”
決定裝逼的李董,一副聖君在朝的苦逼相,然後用餘光偷偷地打量着四大天王以及候補天王以及候補天王的候補……
閣內重臣其實不少,只是親近能說得上話的,不多。
這光景,瞧着像是大老闆要搞公司發展方向的調整啊。隋文帝時期,中原就有過一次“本末”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把人束縛在土地上,是最省力最方便最容易管理國家的方式。
畢竟,自古以來豪商要是不壓制,他們就要搞大新聞,就要投機。其中有的人直接把新聞單位都換了,比如說“田氏代齊”,這個新聞就很大。
至於“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爲也”的那位,更是在董仲舒發飆前幾百年,就跟墨子正面剛,並且在那個時代,天下諸國的精神文明建設,居然發展到“非楊即墨”的地步。
可見中土先民超會玩,古典自由主義的市場曾經很火……
但因爲有個胖子眼不見心不煩喊了一聲“統一哈”的秦腔,玩個性的都被弄死在了歷史的垃圾堆中。
董仲舒雖然發飆,但皇帝們從來不靠“仁德”治天下,當然他們都這麼跟老百姓說的。這是意識形態問題,宣傳部的幹活。
精神文明建設反作用於物質文明建設,既然骨子裡是爲了維護老闆的統治,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根據秦孝公時期就開展的“獎勵耕戰”政策,重農抑商就順理成章了。
畢竟,李淵上臺雖然不久,但也規定了商戶人家的子孫不允許當兵吃餉。
這個道理很簡單,你特麼都有錢了,你特麼還想有勢?去你媽的。
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所以李皇帝的核心力量,除了自己的親戚小弟老婆孩子,就是那幫在家裡領着幾十畝幾百畝地,然後“一人蔘軍,全家光榮”的統軍府府兵。
當然玄武門之後,大家都不怎麼叫統軍府了,而是叫折衝府。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董覺得地方上幺蛾子多了,有點遮擋自己的視線,彷彿有什麼東西看不太清楚。
他不想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和洛陽常三郎一樣,不會武功天生神力,所以,他要看看公司高管們的屁股,是不是還坐在他這個董事長這裡。
“重農抑商,根本也。長安遠離東北,尚且遍見新羅婢。大河南北富庶之地,更是臨近東海,必是數倍於長安。長此以往,焉知未有遍大唐見新羅婢?”
中書令是個有思想有追求的人,他立刻表了態:老闆,您是知道的,我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忠心耿耿……
只是大家都不是傻逼,坐在這裡拍馬屁,並不算丟人的事情。不過長孫無忌拍馬屁,那是因爲他社會閒散人員,全靠吃朝廷的低保過活,拍老闆馬屁,是爲了獲得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
可是,你堂堂中書令,公司的頂級高管,配車都比別人多兩匹馬,你怎麼就……怎麼就這樣毫無節操地拍老闆馬屁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四大天王的榮耀需要有人維護,此時此刻,不得不站出來的杜天王一臉正色:“陛下,中國今日之風氣,臣……慚愧。臣以爲,百姓攀比成風,非百姓之責也。有云:上行下效。臣以爲,此等根本,當剿滅源頭。西市富商遮掩耳目,私下炫耀新羅女,罪也;西城上戶之家,驅策突厥賤民爲奴,亦罪也;長安顯貴,出行遊街豪奴呼喝,突厥男子牽馬墜鐙,新羅女子捧香執花,罪大惡極也!”
頓了頓,杜天王目光沉着:“商人投機,自尋顯貴豪門,臣以爲,當震懾名望,以殺攀比之風!”
“……”
“……”
“……”
你要反腐倡廉,我就擴大化。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差不多一個意思。
李董當下沒琢磨出味道來,當然也可能琢磨出味道來,但還是覺得“克明是個好同志”。
然而像長孫無忌這種眼下就靠兒子找張操之討飯的人來說,這特麼就是憋着壞啊。
一個壞人,他要想法設法做好事,其實是很難的。但一個好人,鼓起勇氣做壞事,往往破壞力還是可以的。
座談會的討論核心其實不是“重農抑商”或者“本末之論”,而是革命隊伍到底還純不純潔……
不過對死過一回的杜天王來說,只要大方向上屁股坐皇帝這裡,剩下的基本都可以考慮。
畢竟,到了天王級的地位,只要不是裴寂那種上代渣渣,皇帝是不敢隨便動的。沒瞧見李靖都還好好的麼?別說李靖,李績這個渾水摸魚高手,如今也不過是在長安隴右兩頭跑,爭取貞觀九年之後,就在家裡辦喜酒等着抱孫子帶孩子……
溫彥博瞄了一眼杜如晦,曾經他想挑戰一下四大天王,但房玄齡一通老拳,把他打了個半身不遂,差點溫氏子弟出不了太原。後來他覺得長孫無忌這種賣妹妹的下臺人物可以隱晦地調戲一下,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長孫無忌直接開新聞發佈會表示自己退役。然後皇帝大老闆感動的賞了一套京城大宅子,沒有二三十萬貫下不來的那種……
再後來,感覺杜天王可能是要死,挺不過大前年前年或者去年。於是等啊等啊,杜天王休息了兩年,虎軀一震重出江湖,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河南道跟房玄齡一起玩雙打,登萊水軍一躍成爲最大的物流單位。杜天王的兒子數錢數到手抽筋。
王珪一看火沒燒到太子徒弟,心中暗道:杜克明竟是這等膽色,真是令人欽佩。
然而杜如晦自己心知肚明,皇帝這個人就是愛面子,更愛裡子。要殺攀比之風是假,通過“重農抑商”這個國策,來敲打在江南划水的李承乾,纔是目的。
所以,大方向上,杜如晦無所謂的。但內裡的好處,他是半點都不會讓。
萬一皇帝要拿東北的商圈作爲籌碼直接搞殘李承乾的助力,豈不是自己也賠了?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