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以來的地方主官主政,光會玩弄權術,那是混不下去的,大部分時候,要麼被權力更大的弄死,要麼徹底抱住皇帝的大腿做“酷吏”。
貞觀年沒有“酷吏”的生存環境,皇帝既不需要進一步“大清洗”來穩固地位,也不需要整治地方權臣或者軍閥來拱衛中央,對外戰爭的節節勝利,讓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業績有目共睹。
優質企業的光榮,只屬於董事長一個人,哪天董事長和員工們開始講情懷而不是講工資,那差不多應該是企業經營出了問題……
“蠶豆用溼地,畝產能有四石。豌豆可以在養殖場附近種植,畝產能有五石,滄州貞觀八年平均畝產三石二,去年平均畝產已有三石六。”
聽着龐缺的解說,李德勝微微點頭,然後道:“芋頭可以餵豬嗎?”
“可以,但生芋艿不能餵豬,會引起腹瀉。最好是芋艿煮熟或者發酵,除芋艿外,莖葉發酵亦可餵豬。”
芋頭產量相當的高,只是出澱粉不如小麥豆類,但一百斤鮮芋頭,實驗室製備能過濾出二十斤芋頭粉。不過在河北,薄地芋頭畝產在兩千斤左右,平均一畝地能出芋頭粉三百斤,上下浮動二十五斤左右。
這樣的產量,已經相當的不錯。
賈思勰再三強調種芋頭,就是爲了防止災年饑荒,一畝地就能保證全家不會餓死。曬乾後的芋頭,其澱粉含量已經超過了五成,接近六成,相當的抗餓。
《齊民要術》……生不逢時。
“明府,‘東風’船隊曾在流求得一芭蕉種,植株一畝一百二十,一株能出芭蕉四十斤。蘇州常州多有種植,餵豬成效不差。”
“可是松江芭蕉?”
“去年新出種豬‘松江一號’,肥膘肉厚,雜交‘滄州豬’‘登萊豬’,加上太湖土豬,出肉極高。只是尋常散養,若無豆粕、土黴、苜蓿,成效不甚好。流求芭蕉個頭不大,不過甜味尚可,多粉多肉,短小卻精悍,‘松江一號’喜事,亦能長肉。”
“你想在竟陵種植?”
“能種的地方不多,不過‘松江一號’肥膘肉厚,製備臘肉或是熬油,都是不錯。”龐缺想法很簡單,不過這事兒卻不能直接就幹。
只能等一年,等別人看到養豬能賣上價錢,才能繼續引入新種。眼下荊襄這裡,也不是沒有前往滄州觀摩的大戶,對滄州豬相當的滿意。
這年頭油水太低,民間榨油設備基本控制在大戶手中,農家小磨去弄點油,那真是虧的姥姥都不認識。動物油脂就是最好的油水,而且下飯,不愛吃的糙米,拌點熱豬油,只要不是沒閹過的土豬豬油,那真是無上美味。
張德還擔着工部水部司差事的時候,工地附近就已經蓋了豬圈,船運的飼料不但豬吃,人也照吃不誤。但頭一批出圈豬殺了之後,漢陽和江夏,就多了一種新的小吃,鹽拌豬油渣。
爲了延長保質期,那些門市小商,還咬牙從華潤號訂了大號玻璃瓶,玻璃蓋子內襯無花果果膠製作的密封圈,再墊一層絲綢,放在櫃上都不需叫賣,只一疊賣個三文五文,食客們吃的開心又痛快。
多有喜好臉面的家戶,大人買了五文錢,吃飯時便點個幾顆給子女,吃完嘴也不需去擦拭,油光鋥亮,別家見了,也只當是又吃了肉,羨慕之語令人愉悅。
瘦肉率越高的豬,越是賣不出價錢,喜歡瘦肉的不是沒有,但那是長安洛陽那些不上不下的貴族。大貴族直接一個眼神,城外的耕牛就嚇的去自殺,然後以身事權貴,驚天地泣鬼神。然而小貴族們要是落魄,不說門路沒有,就說吃肉這一事,羊肉雞肉也不能日日頓頓有。
竇孝慈他老爸混到舉債胡商,可不是一家如此,竇氏尚且如此,何況是那些更不入流的小門小戶?
於是張公謹帶頭吃的紅燒肉,便成了行銷的好貨,畢竟眼下跟着吃華潤號所產的豬肉,不丟人啊。鄒國公都吃了,那肯定是好吃的,跟着吃豬肉,那是向鄒國公學習,而不是窮。
又因爲豬肉不再和以前的土豬一樣難以下嚥,凡是參與到生豬養殖這門生意中去的巨頭們,都在政策上進行了偏袒。
比如說懷遠郡王李思摩,他直接上疏,說是民間放牧牛羊,羊羣啃食草木根莖,草場幾成荒原,當禁絕之。
然後房喬房天王就在大朝會的時候,親自跳出來說道:思摩說的對。
想當初……想當初老張是想打着“保護環境人人有責”的旗幟,去減少山羊養殖來着的。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眼見着新式豬肉賺了錢,特麼的就來個絕戶計,不吃羊肉吃豬肉,一勞永逸!
老張覺得一千年以後廣大人民羣衆爲了防止黃河上游水土流失,肯定會修一個碑,不過這次馱着碑的不是龍王爺的兒子,而是天蓬元帥的兒子。
保護環境,人人養豬,很有道理啊。
作爲竟陵縣令,老李不可能沒事幹就養豬,豬肉成品有一個大銷路是軍需。其中主要是精兵戰兵,草原上牛羊不缺,但遼東、西域,肉食就沒那麼龐大的就地供應鏈。所以二次西征的時候,就有大量的臘肉鹹肉出現在後勤車隊中。
一路打過去這麼暢通,恩威並舉是肯定的。威,党項人鮮卑人見過了,披堅執銳的唐軍根本剛不過;恩,除了皇帝的免死旨意之外,就兩樣,一是西征搶劫所得合法,二是跟着唐軍有肉吃。
鹹豬肉燉芋頭粉,第一次吃到這玩意兒的党項人當時就表示“再來一碗”。靠着大量的臘肉、火腿、臘腸……唐軍在青海戍邊前線,烏堡附近逐漸多了不少羌塘野人部落,這些部落的戰士也很難吃到肉,只有頭領的親兵以及貴族武士才能吃肉,至於奴隸,不用多想,全程吃素外加骨頭。
唐軍方法很簡單,一碗豬肉燉粉條,換一個奴隸咬咬牙造反。
效果嘛,烏堡多修了好幾個,用的是羌塘野人的那些奴隸。而且根據皇帝旨意,這些人作爲“羌塘義從”,有了正式的官方旗號,但糧秣中央並不撥付,青海軍也不負責,這需要他們自己掙。
和“党項義從”不一樣,“羌塘義從”是徹頭徹尾的原始聚落和奴隸制邦國屬性,禮制、道德、對錯……毫無概念。
但“羌塘義從”這些奴隸和天竺賤民還是不一樣的,他們至少還知道反抗,人類的正常思維也存在,那麼,跟着唐人有肉吃,想要換到“豬肉燉粉條”就要幹活,這個簡單的道理他們懂。
至於搶唐人?看了看做“豬肉燉粉條”的唐軍火頭手中的明亮菜刀,他們不蠢。
隨着軍需品的提升,竟陵縣令老李難得跑了跑兵部的關係,一句話,下回兵部採買臘肉,竟陵縣是有份額的。
老李琢磨着銷路提前打開,接下來就是生產問題,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誰阻礙生豬養殖,誰就是竟陵縣廣大人民羣衆的敵人。
作爲竟陵縣委書記,老李代表了竟陵縣最廣大人民羣衆的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