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時無言

有人要搞事。

不僅僅是李董要搞事,山東士族這些個體戶也要搞事。幕僚們紛紛表示“攬泰山以填北海”,老張懂這意思:泰山不是堆的,火車不是推的,誰怕誰啊。

漢陽城中,拍了一根黃瓜在臉上的蕭二娘子猛地從沙灘椅上坐了起來,雖然沒有“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氣概,但也杏目圓瞪:“甚麼,阿姊當真?”

蕭妍小聲道:“大人囑咐過了,最好留在沔州,切不可再去別處。”

這世上哪有什麼鐵板一塊的玩意兒,慢說區區農耕時代的世家,就是滿腔熱血的理想主義者,拋頭顱灑熱血之後,也要幾分譏誚幾分無奈地吐槽“黨外無黨”“黨內無派”。

半句話拿出來,那是最純潔的革命友誼。

另外半句拿出來,就不那麼動聽啦。

“帝王思想”“千奇百怪”纔是日常……

武城人信不過要反抗的徐州人,正如李董信不過空前忠心的重臣團體。天命這玩意兒,沒有小命重要。

“我去找張郎。”

言罷,蕭姝跳了起來,赤足光腳,連布鞋也忘了踩,拎着裙裾,似個追逐蜻蜓的小娘,飛快地跑開。

“見過姐姐,張郎呢?”

一臉懵逼的安平看着蕭姝,然後一邊給張滄拼圖,一邊指了指書房。

“謝謝姐姐。”

說罷,蕭姝跑去書房,然後急切道:“張郎,我有要事說於你聽。”

老張正在看規劃圖,猛地一愣:“姝娘,怎地這般狼狽?”

酥胸起復的蕭姝擦了擦臉上掉下來的黃瓜片,連忙道:“武城子要大人一起建言朝廷,州縣幕僚可由地方推舉,朝廷造冊錄入,開撥俸祿。”

“什麼?!清河崔氏玩的這麼大?”

嘬牙花子都疼,這尼瑪憑啥啊,這又不是炸金花。

“嗯嗯嗯,是真的。阿姊剛剛說於我聽,徐州家人就在漢陽城的淮南別館。”

“怎麼沒有消息傳出來?”

張德覺得奇怪,那不能夠啊,清河崔氏爲首的五姓七望,雖然拼死了就要控制中原腹地的精華土地人口,可沒必要玩這麼大吧。他們說是建言,其實就是煽動風潮,民意倒逼政策,這玩法雖然“武王伐紂”那會兒就開始玩,可不代表清河崔氏就玩得起。

哪怕清河崔氏的確體量不小,但眼下是貞觀十二年,清河崔氏的體量,遠遠不如李皇帝的規模。

甚至可以這麼說,清河崔氏要是擋了李皇帝的財路,拼着斷一代人才,李皇帝也要把清河崔氏殺絕。

眼下的貞觀皇帝,不但有這個能力,而且還有承擔這個行爲的實力。今時不同往日,十年耕耘,興許在事務官僚的任用上,李唐朝廷還要忌憚五姓七望。宰輔之中,溫彥博、王珪之流更是擺明了世家身份。

可這幾年朝廷財稅的增長點,和這些事務官沒有太大關係。五姓七望團伙的智力資源,是爲了保證穩定的田地產出,保證大唐底部階層的穩定。可民部的數據是不會騙人的,這些受“王學”影響的計吏們,已經有了典型的“位卑而權重”的尷尬狀況。

而當年武氏女一番撒野,民部度支的廢物們,終於被強有力的李皇帝一巴掌扇飛。

算學光大,王學昌盛,這是眼下的現實。

貞觀九年開始的科舉,已經將算經扔到了茅廁中。

公式、定理、公理……以及表達它們的符號、數字,纔是朝廷最最需要的。

“耶耶說了,武城子要讓耶耶以‘新南市舉白糖而擇良才’行事。”

古有舉孝廉,今有舉白糖……沒毛病。

以後是不是人才,就看這個人是不是甜黨,是甜黨,高官厚祿大大的。

哆嗦了一下,老張又想起一事,是老李專門跑了丹陽郡公的門路打聽來的。作爲老李的爸爸,丹陽郡公也是很絕望的,他想跟這個兒子斷絕父子關係,但怕影響不好,更怕被兄弟李靖笑話,於是忍住了。

丹陽郡公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就當死了,他升官發財關他屁事?然後他兒子真的升官發財。竟陵縣縣委書記,荊襄萬頭養豬場總舵主,聽上去就很霸氣。

作爲“羊吃人”事件導火索主使人的爸爸,丹陽郡公立刻厚着臉皮又去和老李聯絡感情,話裡話外字裡行間就一個意思:紅燒肉好吃麼?

爲了一碗紅燒肉,丹陽郡公又甩開了臉皮,找上了自己的兄弟,在家裡修仙修佛修車的李靖。

本來李靖心說我這個敗類兄弟找我幫忙,我是拒絕的,不能你說幫忙我就幫忙。但是丹陽郡公就說了一句話,讓李靖立刻一個激靈。

李天王怕不怕李董?怕的。但是李天王卻知道,自己只要天天修仙修佛修車,那一切都是有驚無險。所以,李董不是制約李天王家族存續的關鍵。關鍵是李董昇天之後,他們家還能不能玩,還能不能好好地偷大龍。

於是他的兄弟丹陽郡公說了:老哥,我聽說我那大侄子跟張德關係不好啊,還在江夏跟張德搶小娘。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李靖想要讓兒子跟自己一起修仙修佛修車,但丹陽郡公又說了:老哥,我聽說我那大侄子跟東宮的人跑的很勤啊。

要不是不能在兄弟面前丟面子,李天王當場尿給他看。

後來,後來丹陽郡公就被轟走了。

這事兒,長安人民羣衆都知道。

但顯然事情沒這麼簡單,沒過多久,丹陽郡公就語重心長地寫了一封信給在竟陵縣做一把手的兒子:我李客師英雄蓋世,捨出臉皮去求仇人,你作爲我的兒子,也該表示表示吧。

很快,丹陽郡公的家人,愉快地領了幾張城西坊市豬肉鋪紅白雙契去了。

李德勝告訴了張德一個消息,李董召集宰輔,在商議一個事情,這個事情就是:推舉制吏以分高門地方之權。

什麼鬼?!

老張原本不覺得什麼,但蕭姝給他的消息,和老李給他的消息一對比,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五姓七望覺得皇帝要搞事,準備煽動風潮發動資源,然後把“糖市令史”這個案例普遍化,不但“新南市”的新增市令史要行業地方推舉,還要把原本非法存在的主官幕僚合法化,不但合法化,還要批一個好聽的名字。

這個結論是沒問題的,很好。

可是另外一個結論是:皇帝覺得五姓七望這幫垃圾都該死,正好“糖市令史”這個案例效果非常好,是個非常不錯的樣板工程,朕爲什麼不在五姓七望的地頭搞事呢?要是五姓七望的地盤上搞推舉,還怕他們內部不狗咬狗?這麼一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這個結論也是沒問題的,很好。

可老張解決問題很大啊,你們兩家的意思其實都一個結果吧,最後拼的不就是內力?

具體到操作上,李天王顯然沒辦法禿嚕,可這點消息,足夠讓老張消化乾淨。而且不出意外,李董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

不是要舉白糖嗎?朕不但舉白糖,還舉絲綢,舉冶銅,舉千斤頂呢。

落實到最後,無非就是誰有“經濟之才”,五姓七望有沒有?有的。然而王學眼下已經有了官方指定認證的架勢,“經濟之才”扔一隻馬周出去,都是全無敵的狀態。很顯然,李董是要披着“推舉”的名義,玩“欽定”的套路。

但五姓七望琢磨的就是,河南河北河東都是老子的地盤,怎麼推怎麼舉,推誰,誰舉,舉不舉的起來,不都是他們手拿把攥的事情麼?

很好,這很科學,也很符合邏輯。

於是,在貞觀十二年,老張準備砸幾百萬斤白糖到洛陽搞事的時候,李董和五姓七望先在“推舉”一事上達成共識,他們要先搞事。

大新聞雖然是突然爆出來的,但它需要過程,需要醞釀。就像是懷孕,沒有幾個月時間,你是看不出哪個女郎的肚子是大還是小。而大新聞,就像是嬰兒,在沒有功能科儀器之前,大多數情況下,只有生下來,才知道是男是女。

老張以爲“推舉”這件事情只有兩個龐然大物各自搖旗吶喊,要不是李奉誡快馬加鞭從洛陽趕過來,他差點就信了。

貞觀十二年,在崔弘道千叮嚀萬囑咐倆閨女一定要好好呆在沔州不要亂跑的時候,李奉誡和李德勝各自彙總了長安和洛陽的官方消息,面癱一樣地看着同樣面癱的張德。

“所以說,除‘忠義社’外,長安洛陽勳貴結社而動,皆欲謀劃‘推舉’一事?”

“是,柴令武帶着一幫關隴老世族,常以‘先登社’之號行事。關隴老世族中,多有子弟入夥,氣焰相當囂張。”

“除‘先登社’之外,其餘結社子弟,也多是以跟腳劃分。甚麼‘北都社’、‘西秦社’、‘渤海社’……林林總總,不下三十。”

老張一臉的懵逼,原先模仿“忠義社”的就不少,這一回,大概是受了刺激,搞不好還受了指使,全都琢磨着鬧點事情出來。

而且更加微妙的是,李董特麼的就沒撲火的意思。還跟長孫無忌在宰輔級會議上開玩笑,說最近年輕同志們的忠君愛國熱情,相當高漲嘛。

“哥哥,洛陽最近消息傳的厲害,不過有一事,倒是蹊蹺。”

李奉誡突然眉頭微皺,“這消息,是洛陽宮傳出來的。”

“如何蹊蹺?”

“有小黃門說,洛陽宮副監劉秋道,有一次喝醉了跟他講……”

喂喂喂,這很顯然不科學啊。“有一次老爺子喝醉了跟我說”這種套路太明顯了吧。

可老張又不得不承認,一個小黃門既然有膽子說出來,顯然這是個煙霧彈。煙霧彈真真假假撲朔迷離,誰能去蕪存菁去假存真,誰就能撿便宜。

當然,扔煙霧彈出來的,肯定不會虧。

“說甚?”

“聽聞侍中提有新策,欲爲‘推舉’新制舉人科。依照糖市、銅市舊例,由操持‘產本’之家,及地方共同推舉。若推舉成功,則以‘舉人’之身爲制吏。”

這特麼……

老張久久說不出話來。

魏徵這個人,他畢竟是做過洗馬的,洗馬能洗好,洗車一定也能洗好。

老子把“舉人”這個名字換成“人民代表”行不行?不行?換成“議員”形不成?也不行?

那老子沒話說了。

“……”

一時間無話可說的老張,眼睛眨巴了好久,老李和小李一起跟着眨巴眼。

沒辦法,傻眼啊。

原本準備黑一把李董,跟李董過過招。

可特麼李董和五姓七望很牛逼啊,上來就是要自殘的架勢,反倒是讓老張準備了幾百萬斤白糖準備喂狗……

這特麼……這特麼還要不要打壓糖價,讓內府血本無歸?

這尼瑪……選擇困難症犯了。

“哥哥,眼下……眼下這事情,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啊。”

“是啊,出乎意料。”

但不管怎麼說,中央和地方居然一起聯合作死,他是看不明白啊。李董就這麼自信?五姓七望這些個體戶就這麼自信?市場上可是有看不見的手誒。人性中看不見的手那就更多了。

而涉及到權力結構,那些看不見的手,全特麼是躲藏在黑夜中的。

全是黑手,從無例外。

“照理說,此事於我等而言,倒是大有裨益。可……可總覺得……”

老李摸了摸心口,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不踏實啊。”

是啊,不踏實啊。

шωш▲ttkan▲¢O

老張看了一眼不踏實的老李,難道他就踏實了嗎?作爲一條爲了小霸王學習機而奮鬥的工科狗,老張本以爲這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

可李皇帝和山東個體戶們很囂張啊,上來就怒吼:誰敢上來老子就自殺!

作爲一個攔路搶劫拎着砍刀的犯罪分子,老張很慚愧:這世道,怎麼就看不懂了呢?我也很爲難,我也很絕望啊。

“哥哥,眼下怎麼辦?”

“怎麼辦?”

老張很想說涼拌的,但咬咬牙,對李奉誡道:“洛陽不是要興學嗎?趁此機會,借一借這兩家的東風,先辦學。”

反正沒事可幹。

第十四章 狗何必爲難狗第三十章 有福之人第六十一章 鐵板虎賁第五十四章 傷別離是不可能的(第二更)第二十二章 道理相通第四十章 充錢第二十三章 西遊記第三十二章 李震嫁妹第九十五章 懷德節第二十八章 運作第二十二章 非分之想第二十八章 邊緣第二十二章 又丟官(第三更)第十章 這是祥瑞第三十九章 真會玩第六十四章 老王頭第二十七章 同行即仇人第七十章 非一日之功第八十六章 一驚一乍第九十一章 衆望所歸第四十三章 閨樂第二十一章 馬周請客第九十章 填人第六十七章 老謀深算第六十七章 怎麼看第九十七章 不得不發第九十章 功勞靠撿第六十四章 講道理第七十九章 徐德升官第七十二章 絲織競爭第八十四章 肥年第九十一章 心思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第五章 關係網第九十九章 抵臨第七十九章 狂熱第九十章 眼界第八十三章 閹人不易第五十三章 不罷休第三十九章 愛把柄的人第八十四章 混成了大反派第二十五章 減緩擴張第四十章 故人故事第六十四章 清修不易(第一更)第三章 拜第九十八章 不平衡第六十幾章 泡湯第五十一章 初具規模的市場第四章 大驚喜第九十五章 威震華夏第十九章 高手過招第四十一章 專利司不成第六十八章 無人理會第三十三章 開導第九十六章 胃口有多大第四十二章 風口第三章 拜第五十四章 體面第六十一章 回憶狗第二十七章 好機會第四十九章 正經事要緊第九十七章 態度第四十一章 孰爲南都第三十八章 登陸第五十四章 不能接受第八十七章 表哥有大志(第一更)第五十章 星星點點第三十五章 角度刁鑽第五十九章 沒有想過第六十三章 玩法第三十五章 瘋了第九章 一點點區別第九十七章 積德種樹第四十六章 “寒門”崛起第九十八章 遮羞不成第五十四章 老頭樂第六十一章 我跟太子交情莫逆第七十章 蘸糖吃第五十六章 用人第九十四章 奇葩局面第六十章 愁啊第六十三章 躺着中槍杜正倫第六十四章 清修不易(第一更)第二十九章 默契第八十八章 樂見其成第九十九章 成長第八十二章 成就第三十三章 事秦第六十六章 跟誰姓第三十四章 要負責第八十五章 有教無類第八十章 講究人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第三十三章 東海共識第十章 興致第五十七章 江湖名聲第七十七章 利好第七十六章 深藏不露第九十七章 再上疏第十五章 碰瓷
第十四章 狗何必爲難狗第三十章 有福之人第六十一章 鐵板虎賁第五十四章 傷別離是不可能的(第二更)第二十二章 道理相通第四十章 充錢第二十三章 西遊記第三十二章 李震嫁妹第九十五章 懷德節第二十八章 運作第二十二章 非分之想第二十八章 邊緣第二十二章 又丟官(第三更)第十章 這是祥瑞第三十九章 真會玩第六十四章 老王頭第二十七章 同行即仇人第七十章 非一日之功第八十六章 一驚一乍第九十一章 衆望所歸第四十三章 閨樂第二十一章 馬周請客第九十章 填人第六十七章 老謀深算第六十七章 怎麼看第九十七章 不得不發第九十章 功勞靠撿第六十四章 講道理第七十九章 徐德升官第七十二章 絲織競爭第八十四章 肥年第九十一章 心思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第五章 關係網第九十九章 抵臨第七十九章 狂熱第九十章 眼界第八十三章 閹人不易第五十三章 不罷休第三十九章 愛把柄的人第八十四章 混成了大反派第二十五章 減緩擴張第四十章 故人故事第六十四章 清修不易(第一更)第三章 拜第九十八章 不平衡第六十幾章 泡湯第五十一章 初具規模的市場第四章 大驚喜第九十五章 威震華夏第十九章 高手過招第四十一章 專利司不成第六十八章 無人理會第三十三章 開導第九十六章 胃口有多大第四十二章 風口第三章 拜第五十四章 體面第六十一章 回憶狗第二十七章 好機會第四十九章 正經事要緊第九十七章 態度第四十一章 孰爲南都第三十八章 登陸第五十四章 不能接受第八十七章 表哥有大志(第一更)第五十章 星星點點第三十五章 角度刁鑽第五十九章 沒有想過第六十三章 玩法第三十五章 瘋了第九章 一點點區別第九十七章 積德種樹第四十六章 “寒門”崛起第九十八章 遮羞不成第五十四章 老頭樂第六十一章 我跟太子交情莫逆第七十章 蘸糖吃第五十六章 用人第九十四章 奇葩局面第六十章 愁啊第六十三章 躺着中槍杜正倫第六十四章 清修不易(第一更)第二十九章 默契第八十八章 樂見其成第九十九章 成長第八十二章 成就第三十三章 事秦第六十六章 跟誰姓第三十四章 要負責第八十五章 有教無類第八十章 講究人第九十七章 我管他第三十三章 東海共識第十章 興致第五十七章 江湖名聲第七十七章 利好第七十六章 深藏不露第九十七章 再上疏第十五章 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