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聽取了亞娟父母的建議,給素嬋和子平分別寫了封感情真摯、言辭懇切的信,囑咐子平在和素素相處時保持克制,多做通素素工作,以體現素素孝順爲前提,尊重素素父母的意見,用真心真情來感動素素父母,得到他們的最終認可爲上。對素嬋信中表達全家對她真心實意的感激之情,並說一定尊重她父母的意見,他也經常規勸子平用心來爭取大人們的認可,建議素嬋不要過激的去做她們的工作,用時間來解決問題。
素嬋覺得子安說的對,只是自己一時心急,體諒父母的年紀大而着急,所以她開始冷眼旁觀素素的表現,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按照縣委組織千人下基層工作安排,經貿局包扶張家堡鄉郭家店村。經貿局局務會研究每名局班子成員帶隊下村入駐三個月,喬局長考慮李子安是本鄉人,他又是單身,便派他到村帶隊駐村三個月。對於包扶工作,子安覺得很新鮮,又要回到熟悉的鄉村,想到那幾年在鄉農機站實習的日子,不竟感慨萬千,他給哥哥李子林打了電話,告訴了他要包村的事,子林便給子安在郭家店村安頓了吃住事宜。
子安來到張家堡鄉報到,子林領着子安到賈亞芳辦公室來引見,賈亞芳看着這個精幹的後生,翻看了子安的工作經歷後,對子林說:“你哥倆長得這麼像,生活經歷和工作經歷都很豐富,現在又回到家鄉做工作,可得做貢獻,作表率呀。”
李子安打量着這位全縣鄉鎮領導幹部中唯一的女黨委書記,見她精明幹練又帶點自負的樣子,心想這也是個平常型女領導幹部呀,怎麼社會上對她風傳的不好形象那麼多呢?說賈亞芳什麼夫妻感情冷淡,和婆婆關係僵持,當鄉長太強勢,硬是把杜毅夫擠走了……,倒是在男女作風方面沒聽說有什麼大緋聞,也有人說人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好,諸如此類的。真是舌頭底下活埋人呀,把個人私事和個人社會角色混攪在一起,不知出於何種目的。
從賈亞芳辦公室出來,子安把縣城人們對賈亞芳坊間版本告訴了子林,子林搖了搖頭說:“這裡的人們也背後非議人家,男女長舌頭攪在一起,唯恐天下不亂,賈亞芳書記幹工作認真較真,相當吃苦,經常摸滾在鄉里,作爲一個女幹部,真是不簡單吶,人家要求進步、上進心強也沒錯,幹嘛那些閒人老挖別人的牆角,替別人着急呢,這人吶,真是人心叵測。”
李子林也是郭家店村包片的鄉領導,在村裡駐村的還有菸廠的包扶幹部和技術師傅,郭家店村委會大院子挺寬敞,一排修整了沒幾年的平房窗明几淨,看上去挺舒服,村裡還專門爲包村幹部砌了大炕,天潮天陰能燒熱炕睡覺,想的挺周到。子安想到自己的老家李家灣村離這裡還不到十里地,可李家灣村大隊部就寒磣多了,單就看村容村貌就和郭家店村也有幾年的差距,這裡大瓦房蓋的多,佔全村一多半,村裡的老窯也是打理的整齊順眼,村中心也就有三三倆倆坐大街的人,不像別的村一坐一大堆人。
“在村裡看這個村有沒有景氣,就看坐街人的多少,你現在要是去郭家夭村看,肯定有一大片人在閒聊乾坐着。”子林對子安介紹着村裡的情況。
子安心想,別看自己從小在老家裡長大,心裡一直就想着外面的世界,而對眼下的土地和村落、村民從來沒有過認真的審視,殊途同歸,現在人生之路讓他拐了個彎又返回來回爐來了,接受家鄉的洗禮,只不過這次他的身份變成了
國家幹部,而以前只是個從農村出來的學生。
郭家店村村支書老郭從地裡回來,帶着泥土氣息上前握着住子安的手說着歡迎,憨厚的笑容一看就是個實在人,他忙前忙後的張羅着給包村幹部們準備飯,等在村委會辦公室坐定後,子安用心一數,好傢伙,光市縣包村幹部就八個人,加上鄉村幹部十五六號人,村委會沒有把包村幹部吃飯問題派到各家各戶去,而是由村民小組輪流來做飯搞服務,包村幹部也親自動手,大家在一起做飯幹活,關係相處的很融洽,使這些駐村幹部並不怎麼想家。
吃過飯喝水中,老郭就把村裡的情況告訴了子安,並把農業種植的情況和今年計劃要做的事情說了一遍,他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子安,希望子安能幫他們村裡做些實事。子安沒有正解了老郭的意思,順嘴說:“脫貧致富奔小康還得靠羣衆的主動作爲呀,單位的包扶只是個外因。”
子林扯了扯子安的衣袖,用眼神提醒子安少說話,子安有點不理解,瞅了個空子問子林咋了?子林告訴他,村民最討厭說大話、說空話的幹部,尤其是說假話的幹部,千萬在包村工作要注意量力而行,不要隨便開空頭支票,能幹多少算多少,即使你沒做多少事,只要人老實,說話辦事實在,羣衆還是會體諒你的,如果你說了兌現不了,罵你好幾代人呢。把子安聽得心裡有點後悔了。
子林告訴老郭子安只是先來接接頭,回去和局長彙報後再正式駐村,子安和老郭要了份村裡的包扶工作內容材料,準備回去和喬局長說說包村情況,看局裡面能幫村裡幹些什麼實事。哥倆回到鄉政府子林的宿舍裡,子安這是第一次來鄉政府,在他的心目中,覺得鄉政府是個很肅靜的地方,反正李德貴打小就和他們說,做平頭老百姓沒事儘量不要接觸政府,省得受牽連,當個順民就安生了。這是老話,如今子林當了鄉幹部,李德貴就不再說這樣的古訓了。
子林的辦公室真是簡陋,一張松木桌子不知用了有多少年了,桌面上的縫隙寬的竟能塞進一支香菸,辦公坐椅一坐上去,前搖後墜快散架了,用按釘釘的皮子也磨的發爛了,屋子裡潮氣挺大,靠牆角放着的木架牀也是搖晃着,用磚支撐着牀腿子,尤其屋裡的頂棚是用報紙糊着的,邊角破了往下掉土渣,子林說晚上還能聽見頂棚上的耗子鬧動靜呢。
子安沒想到哥哥會在這樣的辦公條件下幹了將近十五六年,比起縣城機關的辦公條件來,這裡真是差勁多了。看着子安眼睛溼潤的樣子,子林給子安倒了水放在桌子上,對子安說:“是不是看哥寒磣呀,其實我在這裡坐着挺安心的,別的不說,月月還有工資掙呢,即使是開不了,但也遲早欠不下,我打小軟腰趔胯的,幹不了重活,能有這份拿筆桿的工作就知足了,辦公室好壞過的去就行,再怎麼說也是平房,比老家裡的窯還好吧?”
子安看着哥哥子林以苦爲樂的心態這麼好,便收回唏嘆之聲,囑咐哥哥要以身體重要爲本,屋子裡陰冷潮天就少呆着,睡熱炕才養生,子林笑着說子安長大成熟了,懂得心疼起大哥來了。
郭家夭村兼任村支書的鄉幹部小胡來找子林彙報村裡情況,子安便和哥說,他想到農機站轉轉去,晚上讓哥哥帶他回趟老家看望爹孃,子林給子安摩托車鑰匙讓他騎車轉,子安說他就想走走看看,子林囑咐他注意安全,子安點點頭便走出了鄉政府大院。
鄉農機站如今早承包給子安的表哥了,表哥也沒經營起
來,現在村裡幹農機零活也沒多少了,門垛的牆上還隱約的寫着張家堡鄉農機站的字樣,兩扇亂鐵大門用鐵鏈拴着,用手一推,就像快要塌架了似的,門縫寬的能鑽進豬去,肯定不能防範什麼,院子裡就扔着一臺閒置的拖拉機,一臺鍘草機,鐵鏽斑斑,子安小心的從門縫裡鑽進破院子裡,不小心踩了一腳豬屎,他苦笑着從水泥墩上蹭掉糞便,從正房裡破碎的玻璃朝裡一瞧,裡面灰塵滿地,蜘蛛網滿目掛滿了房間,那臺他親手操作過的老式機牀橫放在那裡,被絲網纏着,灰塵蒙着,如同一個睡着了的老人,子安回想着自己在這裡的那一年時光,心裡面充滿了對青春的依戀之情。
他在這裡呆了好長時間,好一會兒才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感覺到自己臉上有涼意,用手一拭,竟有幾點清淚在臉上掛着。他鑽出了農機站場院,走了幾步來到素嬋當年租住的裁縫鋪子前,現在變成村裡的一個小賣部了,但小賣部就一個抱着孩子的小媳婦在看家,子安走進去轉悠了一圈,已經改的找不見當年的影子了,子安只好隨意的買了些奶粉、餅乾之類的食品,準備回去給父母和嫂子侄女。他出了小賣部,看到對面馬路已經硬化了,他常坐的堤壩當年那麼綠樹成蔭的大柳樹也不見影蹤了,旁邊還零亂的堆放着垃圾,散發着異味,有蒼蠅亂飛着,這一切已是物是人非了,回想那段艱辛而單純的時光,現在回味倍感珍惜,時光是個魔術老人,轉瞬之間卻是如此光景。
快到鄉門口時,有幾個老婦人在扎堆圍坐在一起聊天,有一個老女人老盯着子安看,見他手裡還提着東西,就遲疑的問子安:“你這個後生好面熟,好像在那裡見過,你是來這裡走親戚嗎?誰家是你的親戚?”
子安停住腳步,站定了身子對老婦人說:“我當年在這裡農機站實習過,那個開裁縫鋪的素嬋是我姐。”
“嗷,知道了,那時候你們剛二十歲,不瞭解你,素嬋那閨女倒是熟悉,她人好着呢,聽說現在在大同過的可好了,嫁也嫁好了,這女人呀,嫁好了才重要呢。”這幾個女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說上了,子安只好點了點頭走了,心裡想,當年可是你們說素嬋姐開裁縫鋪釣女婿呢,還招什麼野漢子,現在倒說人家這麼好,怎當初麼不說人家好呢?做人真不厚道。
子安返到子林辦公室和子林講了剛纔他看到的一切,看着子安的感慨,子林告訴子安說,農機站讓表姐夫頂了賬了,表姐夫這兩年用拖拉機給村民翻地耙地掙了點錢,冬閒沾染上了賭博收不了手,竟然借上高利貸了,把農機站頂出去還不夠,就跑路了,子安奇怪的說:“去年表姐夫不是給咱家承包的荒地幹活來了嗎?”
子林說:“就是呀,他養拖拉機掙錢來的快,就大樣了,竟然耍錢,這不耍脫跑了嗎?可憐的表姐一個人在田地裡受苦,這男人呀,一沾上吃喝嫖堵這輩子就完了。”
“唉,”子安重重的嘆口氣,沒想到轉眼之間會變成這樣子,他們也是愛莫能助呀。
哥倆騎車回到老家裡時已是晚七點多了,自然爹孃高興壞了,聽說子安要在村裡呆三個月,子安娘說:“那還不如住在咱村呢,娘能天天看上你。”
子安解釋了工作紀律不許可,李德貴抽着煙看着子林子安哥倆,突然問子安:“子平和那個素素到底好到啥程度了?不行咱爺們給子平往起扛它吧,我想過了,不行先給子平訂了婚,子安先等等,子平畢竟是個農民,這事耽誤不得。”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