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至從亞娟到電大上學後,自己心裡空蕩蕩的,他每到夜晚時分,就感到有種無處可去的空寂和冷清。他把自己思念亞娟的真情寫在一個加鎖的筆記本里,他也覺得奇怪,他倆在一起的時候,老想保持一種適當的距離,現在亞娟在市區上學雖說並不遠,但她現在竟然成了一名在校讀書的學生,所以他不能干擾她的正常學習生活,於是強按捺住自己衝動的心思,把一封封寫滿了相思淚滴的信件收藏好,定於每月發一封,落款人是家人。
企業改制的尾聲遠沒有收場,一些企業經過改制重新啓動,縣裡面每天都召開協調會議,加上在縣城西南的那大片沙化有些荒蕪的空地實施園區建設,喬局長每天都去現場督看進展情況,王局長還在包村駐村,機關事務的一大攤事就由子安和另一位老局長處理,每天來局裡面反映事的人真不少,子安他們都得記錄下來,等喬局長回來向他彙報,着急的時候還得連夜召開局務會研究,不知不覺中時間過的真快。
今天天色不錯,傍晚的太陽正溫暖着,子安處理完手頭事務後,去刀具廠食堂吃了口飯,想去亞娟家看看有沒有能幹的活,他騎着自行車到了亞娟家後才發現大門上了鎖緊閉着,估計亞娟父母應該是在趙先誠師傅家裡。他又返回到趙師傅家裡,院子裡依舊飄散着濃烈的中藥味,亞娟媽正在院子裡煎中藥,藥味嗆得她皺着眉頭,子安打好自行車,過來給亞娟媽幫忙,亞娟媽一看是子安過來了,關切的問他吃過飯了嗎?子安說在廠子裡吃過了,他問亞娟媽趙師母好點了嗎?亞娟媽說是好像感覺身子輕了,他們商量着準備去省城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麼病。只是這段時間趙先誠廠子也在着手改制前的準備工作,一時騰不開人手,亞娟爸在園區選了一塊地,正在搭建廠房,大家都在忙。子安說國慶快要到了,他可以陪着趙師傅去省城看病,亞娟媽說這樣也好,你反正也不是外人,家裡缺人手,誰有空誰就上手吧。子安見亞娟媽還是這樣看待他,心裡熱乎乎的,他端着藥碗走進屋裡。
趙師母正在沙發上坐着看書,她正在自修化驗大專課程,看見子安進來,她微笑着讓子安坐下來,子安看她氣色挺不錯,便聊了一會兒天,告訴送亞娟上學的過程,趙師母問子安收到亞娟的信了嗎?子安搖了搖頭,趙師母說:“這個閨女,也不懂得家裡人都在掂記着她,也不懂得給我們告訴聲她好不好。”
“誰說人家不懂的,這不是亞娟的問候來了嗎?”趙先誠一腳跨入門來,手裡揚着幾封信,對趙師母說道,又把另兩封信遞給子安告訴他說,亞娟把寫給子安的信一齊寄到趙先誠廠子裡了。
趙師母趕緊伸手接過信,撕開信皮,認真的看了起來,看着臉上浮出笑容,亞娟在信中把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以及校園生活描述的紅火熱鬧,她作爲一個成人學生,感覺到又回到青春期,只有晚上躺在牀上的時候纔想家人,想着在家裡的安逸和舒適。
子安也不好意思的撕開了信,就見信中寫了一首汪國真的小詩:思念:
我叮嚀你的
你說 不會遺忘
你告訴我的
我也 全都珍藏
對於我們來說
記憶是飄不落的日子
——永遠不會發黃
相聚的時候 總是很短
期待的時候 總是很長
歲月的溪水邊
撿拾起多少閃亮的詩行
如果你要想念我
就望一望天上那
閃爍的繁星
有我尋覓你的
目——光
這個調皮的亞娟,子安心裡一笑,把信收好放在口袋裡。趙師母看着子安的表情問:“這個丫頭是不是又教訓你呢?”
子安又把信掏出來遞給趙師母,她看了也是一樂,說了句:“真是個有浪漫情懷的女子。”
亞娟媽把院子整理收拾好,進了屋和她們聊天說話,聽趙師母和子安說了亞娟的信後,也是嗔怪的說:“這個閨女,走那裡也是這個孩子樣。”
亞娟爸急匆匆的跑進來,他看着這一屋子人說:“給老漢做點飯吧,我餓壞了。”
趙先誠急忙跑進廚房裡忙乎開了,子安也站起身來去給趙師傅幫忙。兩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做飯也不利索,忙乎了大半天才弄好一大鍋擱鍋面,子安在廠子食堂吃過飯了,便給他們遞筷子拿碗盛飯搞服務。亞娟爸低頭吸溜了兩碗後,滿意的擡頭看着子安說:“這些日子我可是忙的厲害,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給我幫忙吧。”
子安把單位近來忙的事告訴了亞娟爸,亞娟爸也說他感覺到縣裡邊抓工業的力度和速度很快,他現在覺得機遇真不少,只要善於抓住市場就能找出空間,他建議趙先誠和子安和他一起做企業吧。
趙先誠說當前主要是把妻子的病看好,子安說等明年試用期滿後看情況再定,不過他有空就能去找亞娟爸幫助幹活。亞娟爸打着哈哈說:“我是看出來了,你倆思想裡還有國有職工和國家幹部的觀念,對民營企業的明天沒有認識,你們看看南方的職工和幹部,都根據自己的特長選擇了自己的出路,不是說你們現在不對,主要是你們有點浪費你們的才幹,我是老了,希望有一些接班人,能夠在市場大潮中闖蕩一番。不過,我還是希望將來能把你們倆招安在我的麾下,爲企業大發展效力。”
趙先誠說:“二伯,你不是早就把子安招贅了嗎?將來你的所有還不是人家的?用不着現在這麼着急吧?磨刀不誤砍柴功,將來人家一接手,說不定會有更大的空間呢。”
亞娟爸站起身來說:“但願吧,你們都有主意,等我開工了,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前景。”
亞娟爹媽要走,子安便要送他們倆口子,在路上,亞娟爸叮囑子安趁禮拜天去市裡多看看亞娟,讓她安心在學校裡好好把專業學好,省得她收不住心的老掂記着家裡。子安答應着把他們送到家門口,他才返回到石磊他們宿舍裡。
看見子安來到他們宿舍,張庭海和石磊很高興,塞北九月天天色暗的早,他倆也是沒的幹,就在宿舍裡看雜誌、聽收音機,聊大天。子安路過廠區小賣部買了幾瓶啤酒和下酒小菜,他也是心裡空的慌,便找工友們解悶來了。三個人堆坐在鋪上喝酒聊天,張庭海聽說亞娟去上學後,便和子安說要和亞娟勤聯繫,常寫信,不能讓亞娟覺得空虛,學校裡的男女們天天在一起,小心出了差錯。
子安笑了笑,沒回答。儘管他心裡也有這種實際想法,但不能表露出來。他內心倒是希望亞娟多念幾年書,省得唸書出來張羅婚事而難堪。石磊告訴子安他處了一個對象,是馬廣山媳婦美玲介紹的,也是做服裝生意的,他說他很現實,生活目標就是和馬廣山一樣,有個順眼的媳婦,有個自己的小家,他不想當幹部也做不了老闆,就按自己當下的現實條件來擇偶,現在處了一個月,覺得兩人能說到一塊,想到一塊,準備元旦就訂婚。子安看着石磊滿足的樣子,心裡很羨慕他,如果他不當廠辦主任,不參加公考,就按部就班的當工人,現在就和馬廣山、石磊一樣走着自己的路,不也是一
種簡單的幸福嗎?想着心事,子安端起杯子祝賀着石磊,讓他引薦一下對象,讓他開開眼,石磊說:“別逗了,哥們,你的理想遠大,漂亮對象成羣,怎麼還能和我們比呢?”
張庭海看着子安的表情,也端起來酒杯來和他倆碰了一下說:“張哥祝兩個兄弟事業有成,婚姻幸福。我是過來人,比你們多吃了幾斤鹹鹽,不怕你們笑話,張哥娶的是農業戶,你嫂子給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得緊點,可張哥很知足,張哥盼的是你們有一天干出個樣子來,給張哥把兩個孩子幫襯一把,走出種地老傳統,別再欺負土坷垃了就行了。”
“我說張哥一天的說我像子安學習看齊,原來你是有自己的打算啊。”石磊看着張庭海說。
三個人說笑着喝過啤酒,夜聊到子時才倒頭入睡。第二天清晨,張庭海、石磊要上早班,便沒有叫醒酣睡着的子安,他倆去了車間。子安睜眼醒來太陽已是老高了,一看鐘表,早八點半了,急忙跑到洗漱池洗漱完畢,走出宿舍,就見呂鳳岐廠長再在廠區轉悠,他不好意思扭頭就走,便走過去打招呼。
呂鳳岐發着油光的臉上堆着笑,竟然衝子安伸出手來說:“子安局長,我的好兄弟,你還把這裡當成家,不忘本很好哇,能和工友們說笑在一起說明你是個有良心的人。”
子安急忙謙虛的說:“我的今天全是您的培養,我可不能忘你吶。”
呂鳳岐收斂起笑容說:“那就好,那就好,子安呀,你能不能在咱們廠子改制中提前多透露點信息呀?老喬那個人太認真,學究氣太重,我讓他給咱們廠子融資貸款做個擔保都不行,咱們廠子現在還有點創稅能力,他就把咱們廠子報到縣裡要改制,說是怕資產流失了,把我當家賊的看待啊,你要是從他嘴裡聽到有關我的事,千萬告訴我一聲啊,我不會虧待你的。”
子安聽呂鳳岐說着這莫名其妙的話,心說喬局長是個幹工作的人,從來不說人的閒話的,怎麼呂鳳岐這樣評價他?本有心解說幾語,看見呂鳳岐這副樣子,子安把話壓在肚子裡,便客氣地告辭了呂廠長,回到了單位辦公室。
還沒子安進辦公室喝口水,喬局長風風火火的跑過來說水泥廠部分職工在縣委大樓鬧訪,把縣委大門堵了,縣裡領導讓經貿局來領導做疏導勸解工作。喬局長帶着子安和經貿局三個幹部趕到縣委大院門口,就見一羣穿着灰黃色工服的職工們鬧哄哄的堵在大門口,旁邊竟然停放着一輛拉水泥的大掛車,上前也站着十來人職工,他們在振臂高呼着什麼:“維護集體利益,堅持抵制改制。”等等之類的口號,下面站着的職工們響應着,這樣的形勢子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黑壓壓的一片人少說有四五十號。
喬局長看見水泥廠副廠長孫廠長在勸說着那些正鬧騰的起勁的人,便走過去拉住孫廠長問是怎麼回事?孫廠長苦着臉說:“水泥廠供貨原料單位因爲改制,原料暫時供應不上了,廠子開工不足,職工們只能兩人一個班的上着,工資現在遲發了兩個月,昨天廠子召開生產形勢廠務會,不知誰誤傳漏了口風,說縣裡要把水泥廠改制到個人手裡,閒着的職工們便今天跑來圍堵縣委、政府,說要維護職工利益,讓縣裡負責廠子的生產。”
喬局長問廠長牛廠長去那裡了?孫廠長說牛廠長被部分職工堵在辦公室裡出不來了,門口站着的政府工作人員看見喬局長過來了,告訴喬局長說姜鈺書記和王壽永縣長去市裡開會了,主管工業的縣領導去省裡面了,人大、政協的在單位的領導出來勸說,職工們說這些領導做不了主,非要和縣長對話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