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維葉的身材並不是很高大,顴骨顯得更爲突出,一雙眼睛裡彷彿放着兩粒褐色的琥珀般,因爲顴骨的突出,使得深陷的眼睛顯得更加神秘與深邃,也是這個快要五十歲的大食王,看起來身上瀰漫着一股儒雅的氣質。
大食人的容貌向來都是以俊朗著稱,而大食王阿維葉顯然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其走路的姿勢,還是舉手投足之間的動作,都帶着一股濃濃的優雅跟高貴、威嚴與堅毅來彰顯着他的王權。
十一貴族並沒有機會與李弘在王宮的門口寒暄,因爲阿維葉竟然在與李弘熱絡的寒暄了兩句後,便不顧他人的與李弘一同往諾大的王宮內步行而去。
而身後的衆多大臣,以及十一貴族,在神情出現瞬間的呆滯後,便立刻轉身,跟着二人的身後,前呼後擁的往王宮內行去。
進入王宮的李弘才見到了大食的王后,至於薩利赫,剛纔則是與夜月一左一右的站在阿維葉的兩旁。
對於夜月能夠成爲他與阿維葉之間的翻譯,李弘還是有些奇怪,面對薩利赫的時候,薩利赫則是偷偷的向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夜月是如何說服他們的父親,竟然讓一個堂堂的大食公主殿下,屈尊降貴做一個翻譯。
“你在你們的大唐安西四鎮,陳兵近三十萬是爲了什麼?我想要你最爲真誠的答案,而不是具有欺騙性的模糊答案。”夜月瞪了李弘一眼,而後清脆的翻譯着阿維葉的話語。
“我聽說尊貴的國王陛下,準備再一次侵入我大唐,自然是用來拒敵的了。”李弘無視夜月警告自己的眼神,對並肩而行的阿維葉說道。
夜月跟在兩人身後的中間,她能夠看到則是隻有兩人的側臉,聽着她父親直截了當的問出大唐對大食,表現出來的直接敵意,夜月真想踹李弘一腳。
但一想到身後不遠處,還有十一貴族,以及其他大臣在,就連王后也在人羣之中,所以她也只好忍住踹一腳的衝動,原封不動的把李弘的話語翻譯給阿維葉聽。
“你認爲三十萬你們大唐的騎兵,可以擋得住我大食戰無不勝的鐵騎進攻?”阿維葉突然停下腳步,側身看着同樣停步的李弘。
“前兩年的戰爭,我們贏了,特別是在對吐火羅的爭奪中,大唐贏了你們大食。而且……。”李弘看着阿維葉那深邃神秘的褐色眸子,餘光掃過夜月眼神裡的擔憂,繼續輕鬆的說道:“國王陛下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在我來貴國的途中,便以我大唐兩艘戰艦,殲滅了你們五十艘戰艦,而這還是我手下留情的結果,如果不然,薩利赫現在不是在紅海游泳,就是已經餵了鯊魚了。”
雖然阿維葉聽不懂李弘到底在說什麼,但還是能夠從李弘的語氣中,感受到那一絲的狂傲跟不屑。
夜月又急又怒的再次狠瞪了李弘一眼,正在想如何婉轉的把李弘的話翻譯給阿維葉,就聽見阿維葉說道:“一字不落的翻譯給我聽。”
聽完夜月的翻譯後,阿維葉並沒有生氣,也沒有繼續往前,而是與李弘就那麼在身後衆目睽睽之下,靜靜的站着。
就在衆人錯愕之際,王后正準備走過來時,阿維葉才伸手製止了人羣的動作,看着李弘沉聲說道:“那你來我大食所爲何意?別告訴我只是爲了夜月而來。”
“不錯,就是單純的爲夜月而來。”李弘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回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會同意的,爲了緩和你自己身上的壓力,你寧可以她爲籌碼與哈希姆家族聯姻,那麼如果我可以幫你轉移壓力,你豈有不跟我大唐聯姻一說?三十萬大軍這份大禮,不管是哈希姆還是哈瓦利吉,在他們眼裡,在尊貴的國王陛下眼裡意味着什麼,還用我說?”李弘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十一個貴族,雖然他到現在也把那並排的十一個人對上號,但從他們的站位上,大致已經能夠鎖定哈希姆家族、科爾多家族以及哈瓦利吉家族在什麼位置了。
“你很瞭解我們大食。”阿維葉緩了緩語氣,開始繼續往前行。
李弘特意慢下腳步,與夜月走了個並肩,但卻被夜月隱蔽的踢了一腳小腿,所以只好繼續跟阿維葉並肩而行,把“翻譯官”自己一個人晾在了身後。
阿維葉嘴中的很瞭解大食,是因爲他沒想到李弘對於大食國王權利的瞭解,以及大食國內權利分化的瞭解會如此之多,會知道他的權利並不是至高無上,甚至還受着其他貴族的約束。
“三十萬大軍遠水解不了近渴,你此次來我大食,如果真想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無論是對我,還是夜月,或者是爲我們兩國的和平跟友誼,你都需要拿出更多的誠意來。我很感謝你帶給我如此之多的大唐禮物,但這些並不能打動我,甚至……這些都不足以平衡我對你今日的待遇,包括讓你們大唐的三千人進入我的都城。”王宮宴席大廳的門口,在衆人都進去後,阿維葉依然與李弘站在了門口一側,開始繼續核心的談判。
“你能給我的好處,其他人也能給我。當然,除了她。”李弘指了指夜月,而後繼續說道:“你治下的其他十一個貴族,或許是讓你如此禮遇我的原因,我很感謝你今日給我的禮遇,但你想要我拿出更多的誠意,或者是三十萬大軍的壓境來保證你的王位,我又能得到什麼?我又怎麼相信你?”李弘站在臺階上,王權都喜歡站在最高處。
就像是大明宮一樣,如今站在大食王宮的臺階上,基本上可以把大食的都城一覽無餘在眼皮子底下。
阿維葉很狡猾,他隻字不提夜月這個籌碼,反而是以他大食的強大兵力,以及王室的尊貴,包括給自己如此高規格的禮遇這些空頭支票,來跟他討價還價。
他想要自己帶着十足的誠意跟他合作,而不去被其他貴族拉攏,從而成爲他手裡能夠利用的工具。
更爲過分的是,雖然在整個歡迎的宴會過程中,阿維葉把自己已經快要捧到了跟他們神一樣的高度,但卻連哪怕是吐火羅那一半被大食佔領的土地,用來當作合作的籌碼都不願意。
這是一個十足的土地控,喜歡用廣袤的疆土來展現他們大食的偉大,喜歡以掠奪土地從而帶來財富的手段,東征西擴。
李弘很清楚,他與阿維葉之間沒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阿維葉根本就看不起大唐,即便是無論在陸地還是海上,大食的軍隊都五一例外的敗在了大唐的鐵騎與戰艦之下,但他依然是看不起大唐跟李弘。
雖然他的所作所爲看似都很看重東方的太子殿下,但這只是表象,是一種想要利用東方的力量幫他剪除異己的伎倆。
李弘相信,如果自己答應跟他合作,拿出阿維葉想要的所謂誠意:那就是用自己如今手裡的三千人,幫他除掉或者是消弱哈希姆或者哈利吉瓦家族,或是幹掉其他家族控制的一省總督,來表達自己對他阿維葉的真正誠意。
到時候,自己這個大唐的太子殿下,將會連大食都走不出去,自己將會在幫阿維葉剪除了國內壓力後,然後被阿維葉以殺死他們國內貴族的罪名,要麼直接身死在大食,要麼將會被永遠的留在大食,從而給阿維葉留下更大的攻唐藉口。
憑藉着這些空頭支票,看似很看重的禮遇,以及大食王室回的小恩小惠,阿維葉就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達到他自己一石二鳥的目的,剪除國內反對他的貴族,而後還有繼續進攻大唐的藉口。
李弘一度差些相信了阿維葉以及大食王室對自己的看重,甚至在昨日,他還抱着絕對的信心,相信自己可以自由的遊走在王室與貴族之間,從而利用兩者之間的矛盾,漁翁得利,最後在自己的擾亂下,迫使大食四分五裂,諸侯割據。
但現在看來,原本的計劃根本行不通,遠在安西的三十萬大軍,是能夠起到一定的威懾大食的作用,但並不是自己完全能夠倚仗,完全遊走自如在大食王室與貴族之間的砝碼。
不過這也讓李弘去除了一些心理障礙,那就是對大食王室僅有的一點兒憐憫之心,同時也堅定了他,必須增大王室與貴族之間的矛盾,從而好尋找有利於大唐,分化他們國內諸貴族的目的。
望着李弘漸漸離去的背影,看着夜月跟在李弘身旁,兩人低聲談論着,原本儒雅、睿智的阿維葉眉頭緊鎖,神秘深邃的眼睛射出如實質般的寒光。
“我小看了這個大唐的太子,他顯然對於這樣的禮遇並不滿足,看來需要實實在在的東西才能打動他。不過,我們還有機會,先看看其他貴族與他接觸的如何吧。”阿維葉皺着眉頭,對旁邊的薩利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