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摺送走之後的半個多月,是從我出了長安城後最開心、最放鬆的一段日子。
在青山綠水之間,或漫步於雲中小道,或放舟於碧波之上,或煮茶飲酒,或淺唱高歌,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暢遊天地美景,醉臥美人膝懷的愜意。
賽貂蟬這段日子也一改妖精的性子,陪着我東遊西逛,對我照顧的無微不至,倒是一派小家碧玉的溫柔嫺淑。
直到這日李忠急衝衝的跑來跟我說聖旨到了,讓我回荊州府接旨,我才意猶未盡的點點頭,動身準備回荊州城了。唉,該來的還得來,躲是躲不掉的!
牛車一路晃晃悠悠的往荊州城裡去,車窗開着,一路有微風吹入,我迷迷糊糊的又有點兒瞌睡,許是這幾天玩兒的太累了吧。帶着個妖精出來玩,不累是不可能滴!
“樂休,我有事兒想跟你說。”賽貂蟬輕輕搖了搖我的手臂。
“什麼事兒?”我撐起眼皮子看看她……不對啊!這丫頭眼神閃了閃,咬了咬嘴脣,連帶着捏着我胳膊的手都緊了緊,這是要說啥大事兒?
心裡一納悶,人清醒了,直了直身體,坐穩靠好,別等會兒被嚇着。
“你說說看,什麼事兒?”我衝賽貂蟬點點頭,認真的說道。
“我……,我不想跟你回長安你府上。”賽貂蟬又咬了咬嘴脣,最後似是下定決心般,正色看着我說道。
我皺了皺眉頭,看着賽貂蟬漸漸堅定的眼神兒,然後問道:“你覺得我會答應?”
賽貂蟬正色看着我說道:“你會的。”
“哦?!”我挑挑眉毛:“你打算怎麼說服我?”
賽貂蟬笑了笑,眼光望向車窗外,然後道:“我知道你會待我很好,但只要一想到我進了你府裡後,要面對兩位公主和一位浩命夫人,我就覺得自己好卑微,好渺小。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從小風塵中長大,很多事,很多想法只怕她們也接受不了。我不想看到一個夾在當中難做的你,所以我不想去你府裡。”
我點點頭,實在人說實在話,賽貂蟬說的確有她的道理,但這並不足以打動我,看看賽貂蟬,我試探的問道:“要不,你想我金屋藏嬌?”
賽貂蟬白我一眼:“一隻被鎖在籠子裡讓人觀賞的鳥兒,有何快樂可言?”
“那你想怎麼辦?”男人這輩子別猜女人的心思,很傷腦細胞。
“我想到長安城裡開一間客棧。”賽貂蟬突然很直接,很認真的看着我說道。
“開客棧!?”這回真的輪到我愣了!
“嗯!”賽貂蟬認真的點點頭,然後慢慢的說道:“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開客棧,這個夢想從我小時候就沒變過。本來,進了……這一行,我以爲自己這輩子也沒機會實現這個夢想了,但冥冥中或有註定,讓我遇見了你。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將來想怎樣,直到剛纔,我才下定決心,我想開客棧,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多豪華,只要乾淨、溫馨就好。讓那些南來北往的旅人們能找到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平復他們的疲憊,再看着他們精神抖擻的上路而去。在我開的客棧裡,會爲你留一個最清淨,最溫馨的房間。當你累了,倦了,想找個安靜地方休息的時候,你會想到我,想到我的房間――那個只爲你準備的休憩之所。在那裡,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我不求那朝朝暮暮,但求只屬於我的片刻幸福。我會爲你準備熱呼呼的食物,爲你唱歌,爲你跳舞,甚至可以看着你入睡。只要這樣,我就會很滿足,很幸福。”賽貂蟬說的很神往,似乎已經融入了她想象中的那個客棧。
而我,在有着一絲神往的同時,心裡泛起了一陣深深的感動。可一個現代人的現實思維還是左右了我,讓我說出了很煞風景的話:“丫頭,你難道沒聽說過‘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句話嗎?開客棧可是個很苦很累的活兒!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萬一碰上幾個無賴惡客或是醉鬼潑皮的,更可能得忍辱受氣。而且這南來北往的,誰好人誰壞人臉上也不寫着不是,或有小偷扒手,或有江洋大盜的,這可沒個準兒!你可別光往好處想,不往壞處想啊!”
賽貂蟬轉頭看了我一眼:“我不怕!我就不信你會不護着我,守着我。”說完賽貂蟬突然巧倩嘻嘻的湊我跟前小聲說道:“在長安城裡,憑你跟統領大人的關係,統領大人也不會不關照我的。”
呃……這不會出一個店大欺客的孫二孃吧?!
經不住賽貂蟬一路軟磨硬泡,總之……最後……我繳械投降……賽貂蟬獲勝!
看着滿心歡喜的賽貂蟬,我無奈的想到。開客棧就開客棧吧,這要求又不過份,咱還能承受。
別無他事,一路晃到了荊州府衙,來的日子不算短了,但還第一回進這門。
賽貂蟬留在了牛車上,這場合不適合她下來。
李忠引着我一路就到了府衙大廳。
擡眼一看,嚯,人不少,除了兩三個身穿緋袍的官員外,絕大多數都是一身綠袍的基層官員。呃……我這一身白衫便服的貌似有點兒不太莊重啊。
算了,反正我也不在這兒待,隨便吧。
正打算笑呵呵的跟大家打個招呼,結果人家先呼啦一下站起來了。在那幾個萬綠叢中幾點紅的帶領下,齊聲道:“恭迎御史大人!”
我這兒才擡了一半兒的手一時間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趕緊順勢抱抱拳笑道:“豈敢,豈敢。李逸愧不敢當。”
打過招呼來了大廳,李忠衝我抱抱拳道:“大人請稍等,我去請宣旨的錢公公。”
哦――老錢啊!熟人,呵呵,我心裡一樂,衝李忠點點頭。
李忠去了,我一個人站了最前面,就覺得背後有點兒冷。回頭一看,“呼啦!”跟在我後面的那些個官員集體退了一步。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兒有點兒怪怪的。都不是正視,全都像是得了眼病,目光瞄到我就趕緊飄到別處,然後在瞄一眼。我這兒衣服都穿的好好的,也沒啥不合適啊?!
正納悶呢,就看李忠陪着白胖了一圈兒的錢公公來了。
“哈哈哈,李大人,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錢公公笑的爽朗,就是喉嚨有點兒尖,聽着彆扭點兒:“陛下和娘娘可都念叨你好幾回了。”
“呵呵,錢總管,我膽兒小,您可別嚇我!”拱手湊了老錢身邊兒笑道:“陛下和娘娘該不是又唸叨着罵我禍精呢吧?”
“哈哈哈哈”老錢蘭花指一翹,渾身笑的抖啊抖的,看的我渾身有點兒起雞皮。
“李大人還是這麼風趣。”老錢拍拍我肩膀道:“如今得李大人的靈藥,衛公他老人家已經轉危爲安,我出長安的時候聽說他老人家都已經能下地散散步了,陛下也因此甚爲高興,這可都是李大人您的功勞呢。”
“哪裡哪裡!”我笑道:“陛下體恤咱們臣子,連老天爺都感動,自然不會讓衛公這種國之棟樑有事兒。這可都是陛下的功德!我也就是爲陛下跑跑腿,打打雜而已,哪裡敢妄稱什麼功勞。”這種場面話,對如今的咱們而言,小意思。反正啥都是咱李大帝的功勞!天子麼,下面人有功勞還不都得是他領導有方?所以啊,就還得是他本事大!古往今來只如此,都是這一套!
錢公公大概是見慣了我的做派,笑着衝我點點頭,然後道:“李大人,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咱們開始宣旨?”
“應該的,應該的!”我趕緊點頭,慚愧的笑道:“他鄉遇故知,太高興了,失禮,失禮!”
“哪兒的話。”錢公公似乎對我這話很是開心,笑着低聲道:“要不是還有後面那些官員站着,咱們就算聊到天黑又有何妨?”
呵呵,老東西也是個明白人啊!
擺場子,宣聖旨!
李大帝這道聖旨還挺長。顯示祭悼並表彰了“戰死沙場爲國捐軀”的荊王李元景,然後嚴厲的訓誡了全體荊州府官員,勒令他們以此爲戒,勤政愛民,懲惡揚善,教化地方,再有山賊擾民之事發生的話,定嚴懲不貸云云。
再是一路官員調遣,總算重新樹起一套荊州府的班子。有點兒讓我驚喜的是,魏徵的兒子魏續調來荊州做了荊州府長吏,也算出守一方了。
聖旨最後,才提到我,沒罵沒表揚,只是不鹹不淡的一句話,責令即可回京。
呃,這到多多少少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畢竟一個王爺沒了,不算小事兒,作爲執政者多少要拿出點兒態度來,拾掇兩個,樹起兩個,也算掩了天下口舌不是?我也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乾脆自己送上門讓李大帝拾掇,當這個冤大頭。畢竟當時整個荊州也就屬我官兒大了,我不頂缸誰頂缸?可李大帝居然不接我這茬兒,這究竟算是好還是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