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後準備好禮物,先去魏徵魏老頭府上探望。老魏頭爲人硬氣,而且爲官清廉,是個人物,不衝別的,就衝他這份『操』守,也是咱學習的楷模。
給自己受傷的時候人家送的補品詳細挑揀一下,什麼千年老參、萬年靈芝的揣了一盒,想了想,又塞了兩大包枸杞子進去,雖說老魏頭這眼病靠這個也好不了,但多少也算是咱的一份心意不是。至於李世績嘛,就送一瓶白酒好了,老頭兒有這愛好!
帶了雙兒坐車一路來了老魏府上,讓雙兒車上等我,獨自上前敲門,遞上拜帖後站了門房裡等候。
上下一打量,感覺不是進了國公府,而是進了一般的農家小院。大門上漆皮都掉光了,門房裡兩把椅子是讓人擔心坐上去會不會散架。看門的一個老漢牙都快掉光了,說話嘴裡漏風,加上口音重,不仔細聽你都不知道他說什麼。
等了一會兒,老漢回來連說帶比劃的,我才明白,魏老頭讓我進去。
一路走,一路打量,這房子也太破舊了,如果不是收拾的乾淨,我會以爲自己進了啥重點文物建築遺產呢。
老魏頭坐了客廳裡等我,兩個眼睛雖然睜着,但看上去一片渾濁,眼珠眼白都分不太清楚。才幾個月不見,老魏蒼老了很多,臉上的皺紋深的猶如一條條溝渠。可是老頭兒硬是直挺挺的坐得端正。
“樂休見過魏伯伯。”不管老魏看不看的見,我都規規矩矩行禮,對於魏徵,我一向是心存敬仰的。
“樂休免禮!”老魏擡擡手,努力眨眨眼,想看清楚我,但這已經不可能了:“人老多病,這眼睛算是看不見啦!樂休到是有心,還來看看我這糟老頭子。”
“魏伯伯說的哪裡話,一時小恙,怎能消磨了英雄豪氣?魏伯伯只需安心靜養,必然能康復如初!”對於病人,除了安慰還能說啥?
“呵呵!樂休不必安慰我了,都說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如今我也過了耳順之年了,還有什麼想不通的。”魏老頭笑笑,流『露』出一絲灑然。
這話沒法接,說啥都不對,老成精的人物,真話假話一聽就知道。騙人的話說多了是膈應人家,這真話麼,我也不敢說不是。
“這個……聽說魏伯伯身體微恙,剛好小子我那兒補品不少,就給魏伯伯送些來表表心意。還有些枸杞子,雖然不值錢,但每日抓些泡了水裡多喝,對身體也有益處,還望伯伯不要嫌棄纔好。都說病魔勾心火,你硬它軟,你軟它硬,伯伯您是朝中重臣,多少風風雨雨都昂然頂立,這次豈能向那小小病患低眉折腰?”
“好!好!”魏徵捋着鬍子笑了:“樂休這說辭到是用心良苦,老夫領了你這份心意。”
又跟魏徵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就以魏徵病體需要休息爲由,向老頭兒告辭。雖說敬佩魏徵爲人,但不代表喜歡跟這種人混了一起,咱這種胸無大志的人,讓我蹲了魏老漢跟前兒受教育,那就是種煎熬了不是。
“樂休觀侯君集其才如何?”臨走魏老頭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侯君集?這個倒挺難說,才華有,軍略也不差,但眼光短點兒,要是按正史裡,這會兒應該就已經掛了。要說老魏頭兒跟侯君集沒啥牽扯啊,這咋一下問了他頭上。
“呃……侯將軍自然是有大才的人物,豈是小子這種貨『色』能妄加評論的?”低調,糊弄過去就算了。
“呵呵!”魏徵笑笑,然後擺擺手,也沒繼續接下去嘮叨,客套兩句就讓人給我送出府了。
出了魏徵府,渾身上下一陣輕鬆,老魏太嚴肅,跟他一起,只覺得渾身拘束的緊。以後還是少見爲妙。
沒細想老魏後那個問題是啥意思,直接會和了雙兒,咱再奔第二站,李世績府上。
跟老魏府上比起來,李世績的府上就氣派的多了,門臉兒那叫瓦明鋥亮,門口倆門衛膀大腰圓,渾身一股煞氣『逼』人。
被一個下人引路帶到李世績的書房。
“坐!”李世績正埋頭案子上寫什麼,頭都沒擡,沒等我行禮,就直接說了一個字。
“是!”我點點頭,坐了一邊兒的椅子上。
下人退下,書房裡就剩了我們倆個。
看出來了,老李如今這個同中書門下三品還真不好當,案子上一摞公文。老李手筆不停,邊看邊批註,很是認真。
“說吧,帶了什麼禮物來!”等了半晌,李世績給手裡的公文都處理完。一邊轉着手腕子,一邊擡頭看看我問道。
“啊?”這也太直接了點兒,猛乍乍一下沒搪住。
“啊啥!不來送禮,那你來幹啥?”李世績鄙視的看看我。
看來送禮的人不少,這老頭語氣不善,大概不喜歡這個!腦子飛快一轉:“這個,還請李伯伯恕罪,這次就打算來給您道個喜,忘了帶禮物,要不下次給您補上?”
“哈哈哈!”李世績仰臉笑了:“你小子倒是個滑頭,沒帶禮物?那你手裡捧個盒子幹啥?”
“聽說李伯伯高升,所以打算開瓶好酒爲李伯伯慶祝慶祝,這個是酒。”趕緊給盒子打開,遞給李世績看看,心裡暗自僥倖,虧得當初圖省事兒就想送個酒,否則真要帶了禮來能被李世績直接趕出去。
“哦!”李世績挑挑眉,接過裝酒的盒子,直接給裡面的一瓶白酒拿了手上看看。
“做的倒是精緻!這兩句詩倒也有那麼些味道。”李世績端着瓶子看了看:“咋就兩句?前面是啥?”
“遊戲之作,遊戲之作!”暗自舒口氣:“全詩是‘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嗯,要說這詩才,你小子到算是個冒尖的。”李世績點點頭:“裡面裝的啥酒?可別是光瓶子好看的樣子貨!”
“不會,不會,怎麼敢糊弄李伯伯您。裡面是白酒,品種,剛研究着做出來的,請您先嚐嘗?”我笑道。
“啥酒?”李世績一愣。
“白酒!”大聲重複一遍。
“啵!”李世績給酒瓶上的塞子拔開,沒喝,先湊鼻子上聞了聞:“嗯,香!”點點頭,湊瓶口上就倒了一口。
“呃——”看着老李對瓶兒吹的樣子,趕緊想提醒他一聲,可惜晚了,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動作還挺麻利。
“哈——”老李灌了一口酒,直接站起來吐舌頭,一張老臉一下嗆的通紅。
“好酒!”等稍稍緩過勁兒了,老李抓着酒瓶子走我邊兒上,虛踢我一腳:“小子心兒蔫兒壞,差點兒就着了你的道,出個大丑!”
這是您老自己一口就灌下去的,怪我幹嗎?我暗自撇撇嘴:“李伯伯,這酒要慢慢喝,不然容易醉!”
搖頭晃腦抖胳膊,老李轉轉脖子:“渾身熱乎,是好東西,再送幾瓶來!”
“這個,不是不想送了給您,是這酒釀造的過程實費工夫,加上頭一次弄,不敢弄多,一共才做了三瓶,還得給我岳父和程伯伯送一瓶,要不您老給我些時間,等我第二批做出來了再孝敬您行不?”嘿嘿,傻子才一次給你餵飽,就要這麼吊着你們的胃口,否則我這生意就沒法做了。
點點頭,李世績看看瓶子,似乎可惜了剛纔的那一大口酒。仰頭小嘬一口,咂嘴品半天:“這個樣子的酒才叫酒,以前喝的那是水!”
行了,連老李都給了這麼高的評價,這酒想不火都難。
回身給一份公文扔了我身上,老李給酒瓶子拎了耳朵邊上晃晃,然後依依不捨的給瓶塞子塞上。
“看看,看完說說想法!”李世績給酒瓶子放了案子當中,然後對我說道。
“這個不合適吧!”我一手拿着公文,一手撓頭,想給這公文還了李世績。
“讓你看就看,吐蕃策是你的主意,還想抽身咋的?”李世績鄙視的看看我:“還指望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這個,小子又不是官員,這私看公文是大罪!”這東西不能看,夫人關照過,該縮的時候得縮。
“誰說你不是官員了?”李世績眯眯眼:“你這忠武將軍的名頭是假的?而且我命令你看看,你敢不看?信不信我直接定你個違抗軍令的罪名?”
啥也沒說,直接給公文打開,胳膊扭不過大腿,跟老李較勁那是找不自。
一看,還好,不是啥重要東西,就是份軍報:吐谷渾丞相宣王獨專朝政,謀劃襲擊吐谷渾王諾曷鉢和出嫁吐谷渾的大唐弘化公主,並打算把吐谷渾王諾曷鉢劫持到吐蕃去。而諾曷鉢王得知宣王陰謀後,已逃往鄯善(今疆羅布泊西南)。
看完給公文放回李世績案子上,沒說話。
“咋看?”李世績問道。
“吐谷渾內部有人親唐,有人親吐蕃,本來就紛爭不斷。所謂兩大之間難爲小,這宣王不過是親吐蕃派而已。如今我大唐與吐蕃關係不善,其吐蕃教唆鼓動下蠢蠢欲動實正常不過。天幸諾曷鉢王提早發現其陰謀,搶先逃命,所以可見天命還是我大唐這邊兒。”
“誰要你說奉承話,要你說這事兒咋辦?”李世績皺皺眉『毛』。
“李伯伯過慮了,吐蕃人上次陰謀之後,我大唐已增兵邊界,以防有變。如今既然來了這軍報,就說明諾曷鉢王已我唐軍保護之下,實必無『性』命之憂,只要這吐谷渾王手,那咱們就有了大義的名分,這想怎麼幹,還不是咱們大唐說了算?如今吐蕃被我大唐兩大都護府夾了中間,斷然不敢輕易下了高原與我爲敵。光一個區區吐谷渾宰相,還能反了天去?何況若論臨陣決機,當世能超過我大唐軍兵的,怕是還沒有,所以若我所料不差,軍報出時,這邊境之上,定已有有識之士已動作應對了,李伯伯只需靜待二次軍報即可。”我聳聳肩,無所謂的笑笑。當初學過,這諾曷鉢王逃到鄯善後,駐守的果毅都尉席君買帶領精銳騎兵一百二十人星夜突襲宣王,大敗之,並將宣王和他的三個兄弟都宰了。之後吐谷渾的大臣威信王帶兵將諾曷鉢迎回。所以這事兒,我一點兒都不擔心。
“是這麼個理兒!”李世績笑笑:“小子果然沒讓我失望。”
“感情李伯伯您考我來着!”我撇撇嘴:“那您別用啥軍令的嚇我啊,您看這小心肝兒被您嚇的,現還沒掉回肚子裡呢。”
“呵呵!”李世績笑笑:“你小子就是個屬蠟燭的,不點不亮!行了,看你送我瓶好酒的份兒上,我請你吃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