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咱就走,反正也沒啥可收拾的。錢公公宣旨的次日一早,我、尉遲剛、李忠就隨錢公公的隊伍一同上路回京了。
賽貂蟬沒有同行,這是李忠的安排,而賽貂蟬自己也表示還有些事情沒做。李忠一再跟我保證,隨後一定會安排賽貂蟬進京,弄到最後,我也沒轍,也就只得隨了他們的意思。
轉過念想想,或許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從內衛的角度講,布一條線,或者說一條真正起作用的好線真的不是個簡單工作。如今就算要撤了線或是重新佈置,那也不是嘴上一句話就能算數的。
悚然一驚,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也不知不覺成了能左右他人的人物了?而又是什麼時候,我不知不覺的開始適應起這種感覺了呢?
屁股決定腦袋?!大唐朝沒有這麼精闢的總結,可我卻是知道的。幾曾何時,這被我深惡痛絕的一句話,竟然莫名奇妙的發生在了我自己身上?!我那一心向農的信念,難道真的因爲身份的轉換而開始被潛移默化的改變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操心自己的那幾畝地而開始將心思放在了官場之上?難道真的是環境改變人麼?
一路上滴水不漏的應付着錢公公,但獨身自處的時候,我開始思考這些問題,歸根結底――我開始思考自己未來究竟打算幹什麼?難道真的就像如今這樣一直跟李大帝乃至以後的唐高宗玩這套貓捉老鼠的遊戲?
難道我真的要用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來爲自己漸漸偏離的人生軌跡來做解釋麼?
如果我來大唐朝就是爲了拿着應付二十一世紀領導的那一套東西來應付如今的李大帝,以後的唐高宗,那跟我沒回大唐又有什麼不一樣?呃――也許有不一樣,身份不一樣了……難道我所能留給後人的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深惡痛絕的那一套待人處世的觀念和方法?老天!這算不算是一種惡性循環?一種擺脫不了的魔咒?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回獨自站在房前仰望星光燦爛的夜空,月是那麼明,星是那麼亮,跟後世那晦暗不明的夜空相比,這天原來如此純淨,如此讓人着迷。爲何同一片天空,隨着時間的推移變遷,竟會變的如此不同呢?
我就是在幹什麼?我究竟想幹什麼?我到底能幹什麼?一連串說不明,理不清的問題,深深困擾着我。
魔障了,真的魔障了,難道真的是我道經看多了鬧的?放了以前,我根本不會想到這些看似笑話的卻直指內心的問題。或者就算面對這些問題,我也能坦然答一句:“我想種地!”
可如今呢?這話說出去誰信?想想我前後自己的所作所爲,換了另一個角度去想,我自己都不信的。
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粘在一張蜘蛛網上的小蟲,掙不脫,扯不斷,偏偏這張千絲萬縷的網還TMD就是我自己編織出來的。怎麼看都屬於自作孽,不可活的路數。
失魂落魄啊……
人生第一次如此投入的思考,內心中似是一下子變成了幾個人,有的說:“這樣挺好啊,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不是挺滋潤的?以前做夢不都也想過這樣的日子麼?”
可立刻會有一個聲音出來反駁:“以前你這樣想,那是因爲那些當官的太讓你失望,讓你憤恨了,如今你這樣下去,跟那些當官的又有什麼兩樣?”
“當然兩樣,我做的比他們好啊!我會爲了百姓……”
“少自欺欺人了,你如今拉出來的這張關係網,如果將來哪一根利益被觸動了,你還會爲了百姓嗎?你周圍的那些人會讓你爲了百姓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以爲你逃得開,躲得掉嗎?”
“……,不會的,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或許有辦法解決,但幾千年的歷史你都看見了,你解決的了嘛?你又那能力嗎?要是有這種能力,你現在又怎麼會不知所措呢?你真的以爲穿越了你就成神了?放屁!”
“…………”
食不知味,寢不安枕,腦子裡如同有無數只蒼蠅在叫,往事一幕一幕的在眼前翻滾,就連一路來沙場之上的悽慘景象都不時浮現眼前,心底裡一個聲音如同洪鐘一般在震響:“我在做什麼?……我在做什麼?……我該做什麼?”
“李大人……李大人……李大人!”
恍惚間聽見似乎有什麼聲音,迷茫的轉過頭一看,錢公公。
“李大人……您……您這些日子是怎麼了?……您……您可別嚇我!”錢公公的聲音都帶了哭腔。而他身邊,李忠和尉遲剛更是滿臉的急切和擔心。
“我?!”我呆呆的看看他們:“我怎麼了?”
“您……您這些日子到底怎麼了……不吃不喝不睡的,嘴裡嘀嘀咕咕的,人都像是魔障了……好端端的,人怎麼一下都……唉……您自己看吧……”錢公公腦門子上閃亮閃亮的,一顆顆油汗晶瑩剔透,肉感十足的手抖抖索索的遞過一個盒鏡給我。
木然的打開,鏡子裡冒出來的人像嚇我自己一跳。
白髮,消瘦,鬍子拉碴,目光呆滯……白髮?!
“這個是誰?”我傻傻的指指盒鏡,看着面前的三個人。
“公爺,您……到底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尉遲剛急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自打您那天晚上看了天象之後,您這幾天不吃不喝不睡的,叫您也沒反應,就這樣癡癡呆呆的,您……您到底怎麼了啊?”
“是啊!”李忠一邊兒也出聲:“李大人,您這幾天可把我們嚇壞了,您這是……”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木然看看三人:“我也想知道啊!我到底怎麼了……”說完我手一鬆,盒鏡在我眼裡如同放慢鏡頭一樣從指間滑落,翻滾,跌落塵埃。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究竟在幹什麼……我究竟想幹什麼……”四周似乎又寂靜了,廣闊天地間一片迷霧,只有我一個人站在霧中四下摸索,苦無出路。放眼望去滿眼模糊,用耳去聽也聽不到想聽的聲音。
日升日落,月起月沉,多少個日夜我分不出,多少的時間我也忘記了,只是在迷霧中不斷的走,不斷的走……好孤獨的一條路。
那些惡鬼孤魂,那些山精鬼怪,在迷霧中嘶嚎,在我面前猙獰,我怕,我真的好怕,越怕越想逃,越逃越怕,似乎我一輩子也走不出這迷霧,走不出這輪迴。
幾曾何時,雙兒、尉遲紅、李雪雁、小云裳、小月瑤、老妖精、程?氏、老關叔、鐵牛、尉遲老黑、黑白雙氏、程福之、寶琳、承業,甚至李靖、賽貂蟬的身影都不斷的出現在我面前,可我想叫他們,想去抓他們,但抓不到,叫不停。他們都在迷霧中若隱若現,每次我幾乎都要碰觸到她們的時候,就會有那些凶神惡煞的妖魔鬼怪突然出現,撕扯我,吞噬我,讓我越來越沉淪,讓我的四周越來越冷,越來越黑暗。
掌聲……哪裡來的掌聲……茫然間,我看到一個一臉老實巴交的青年男子站在發言臺前,正木然看着手中的講稿讀着什麼,而男子身後一個個油滿腸肥的可憎面孔帶着虛僞的笑容滿臉得意,臺下一羣人木然的在聽,木然的在鼓掌,恐怕連講臺上那個男子講的是什麼都沒聽進去。
可笑嗎?……好想笑……可爲何笑不出來?
迷霧似水般流轉,還是那個木然讀着報告的男子,可這回他出現在一片金黃燦爛的麥田之中,正滿臉興奮的蹲在麥田裡,扶着一株麥穗在給旁邊幾個同樣不顧蹲在他身邊的人講着什麼,他講的是那麼認真,那麼仔細,旁邊那些人同樣聽的那麼認真,那麼仔細,烈日下,那一張張粗糙黝黑的面孔,滿是老繭泥巴的手掌,卻格外閃耀。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但我放聲大笑,笑的那麼開心,笑的那麼滿足。
迷霧再轉,轟隆隆的鋼鐵機械衝進了麥田,頃刻間,成片成片的麥子倒下了,機械轟鳴間,無數的高樓大廈、商店酒吧林立而起,燈紅酒綠,張燈結綵,斛光交錯間,那個男子看着那些油滿腸肥的猙獰面孔在舉杯大笑,在他們面前飛舞的竟是漫天鮮紅大鈔。而那些曾陪男子蹲在田間地頭的黝黑麪孔,正揹着一個個破舊的包裹,拎着被子鋪蓋茫然的走向那片鋼筋混凝土築成的叢林。男子想喊,想叫,卻喊不出,叫不出。
只有淚……從眼角滑過。
我想種田,可田在何處?
迷霧流轉,我茫然出現在宇宙星空,那顆藍色的星球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溫暖。
可爲何她在變成黑色?
那原本鬱郁蒼蒼的翠綠覆蓋,何時竟然成片成片的消失?那原本蔚藍如同寶石般的海水,何時竟然變得烏黑渾濁。人……好多人……好多好多人……不斷的涌現的人……剎那間竟然站滿了整個地球。遙遙望去,人頭涌動間,烏煙瘴氣,當廣闊的大地被佔滿後,自然就會產生爭奪,爆發戰爭。從刀砍斧劈,到槍林彈雨,最後當一朵朵騰空而起的蘑菇雲從那蔚藍星球的表面騰起的時候,我分明看見星球在顫抖,在哭泣,在流血……
爲什麼……爲什麼……活着……爲了活着……爲了更好的活着……
那句我曾經講的話在耳邊炸響……“爲了更好的活着?!”宇宙中我喃喃自語,這話轉頭看來,竟是如此的刺耳,如此的痛徹心扉。
啊――!我痛苦的哀嚎!
物競天擇,輪迴有道,這纔是天道,這纔是自然!
天地再回鴻蒙,我看到了什麼……
狼在吃羊,虎在獵鹿,百千萬年來,羊可曾滅絕?鹿可曾滅絕?可爲什麼到了人手裡,每天、每時、每刻都有物種在滅絕?
悚然間,我大哭,大悟,我要種的田其實一直都在,就在我心裡,人之一世,一畝心田,可曾種好?
終於……我明白了,我想幹什麼!我要幹什麼!!---------------------------------------------醉生夢死,真的是醉生夢死!所謂慶祝,真的不知道在慶祝什麼,但似乎越是這樣的慶祝,越讓領導開心,麻木中,會計的一句話讓我驚醒……呵呵!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