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計策很簡單,就是針對薛延陀缺糧草的現狀來設計的。
接下來的幾天,李世績迅速從幷州等周邊地區調集了一批糧草,同時暗中準備了大量紅子仁(其實就是巴豆),一部分參雜牛馬吃的草料中,一部分則煮汁摻和了麪粉裡做了乾糧。這邊兒準備的同時,李世績開始針對薛延陀所有的糧草堆積地進行破壞,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反正怎麼狠怎麼來,一時間鬧的薛延陀雞飛狗跳,讓其本就不寬裕的糧草顯得捉襟見肘。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薛延陀大軍開始瘋狂反撲,並着急上火的四處搶糧了。李世績故意示敵以弱,收縮部分防線,有意無意的把原本被保護唐軍身後的突厥俟利苾可汗給晾出來了。
用老李的話說就是:“俟利苾所部,只不過一時失勢,才躲了我大唐羽翼之下,存的就是保存實力,拿我大唐當擋箭牌的心思。這些人,若給了他喘息的機會,日後必成大患。只有他傷筋動骨,苟延殘喘,沒了我大唐就活不下去的時候,才能一心一意爲我大唐所用。想佔我大唐的便宜,做他的春秋大夢!”
嘿嘿,老傢伙太狠了,薛延陀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的火,這下可好,盯了俟利苾可汗窮追猛打,兩三天的功夫,就給俟利苾所部宰了一半兒還多,急的俟利苾可汗一天十封求援書的朝李世績這兒送。
老李冠冕堂皇的說敵人數量太多,爲了保護你俟利苾可汗,大唐軍士已經犧牲多少多少,這會兒我這兒也快頂不住了。你先撐住,大唐的後續援軍短期內馬上就來。接着又很仗義的說,軍馬短時間是沒法增援你了,要不送你些糧草吧。然後給摻和了紅子仁的糧草大明大亮的給俟利苾部隊猛送。
薛延陀本來就爲了糧草急眼呢,看見唐軍居然給俟利苾部隊送糧,而且連遮掩都不帶遮掩的,立馬一窩蜂似的過來搶。俟利苾部隊當然不會眼看送給自己的軍糧被搶,也玩了命的趕過來保護。結果兩幫人紅着眼睛圍了這批糧草廝殺。李世績冷眼站了城頭上看,等時候差不多了,才命令唐軍出擊。唐軍一面匯合俟利苾部隊殘部猛攻薛延陀部隊,一面又靠陣型攔住了俟利苾接應糧草。結果等薛延陀部隊如願以償的搶了糧草撤退後,唐軍才又銜尾急追,再次把俟利苾可汗軍馬給保護了起來。
一張一弛之間,計謀完成了,順帶幫俟利苾可汗清減了一次人口。戰後統計一下,這一連串的戰鬥結束後,俟利苾可汗軍馬直接縮水了將近四分之三,一下子從一個一流的強悍部落淪爲了三等部落。沒個三五十年,根本別想緩過氣兒來。
軍報看的心驚肉跳,老李果然絕世名將啊!我不過針對薛延陀出了個點子,結果到了老李手裡稍稍變個花樣,直接成了一招一石二鳥的毒計。看這老傢伙指揮若定,不動如山的架勢,果然佔“穩、準、狠”三字要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那就是要命的幹活。
佩服,佩服到崇拜!這就是大唐名將的風采!這就是大唐名將的手段!
想學都沒本事學。跟老李相比,咱還真不是玩這個料,暗自替那個啥真珠可汗默哀,這毒糧草吃完,老李就該出手幫他收屍了!
第二天,果然有斥候稟報,薛延陀真珠可汗,向北方撤軍了。
李世績當機立斷,挑選麾下及突厥俟利苾精銳騎兵6000跨越白川道,抄近路堵截薛延陀部隊,同時下令全軍五路齊進,追擊薛延陀。
一路上,先是出現大量如水般的人馬糞便。後來路邊不時出現倒斃的薛延陀軍馬和士兵。當追擊持續至三天,倒斃的薛延陀軍馬和士兵多了。
第四天,斥候回報,6000精騎已經提前趕到青山(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北大青山。)掐斷了薛延陀撤軍的要道。
薛延陀諾真水擺開戰陣,橫亙十里,欲做困獸之鬥,與唐軍被水一戰。
李世績坐了馬上眯眼想了想,有些拿不定主意。
雖然薛延陀中了毒糧計,但是人馬仍然衆多,若真拼死一搏,唐軍就算能打贏,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可戰至今日,雙方都已經沒有了退步的餘地,若不趁此機會,一戰拿下薛延陀,若讓其成功突圍,恢復過元氣來,那將來這北方就真的沒有了安寧之日。
“通令全軍,距敵三十里處紮營。”李世績思慮片刻,雙眼一睜,一臉決然:“做好防禦後,就地休息,明日決戰!”
時近傍晚,李世績去檢查各處安營紮寨以及防禦佈置的情況了,就留了我一個人這大帳之中。難得有空,走出軍帳,門口站站,沒敢『亂』走,軍中不比其他地方,萬一走『迷』路了,跑了啥禁區裡,哭都沒地方哭去。
看看周圍忙忙碌碌的大唐兵士,這都是我的同胞啊,也不知明日一場大戰下來,有多少人就會長眠於此。一想到有多少父母會失去自己的兒子,有多少妻子會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有多少兒女會失去了自己的父親,我這心裡就不由的堵得慌。
一將功成萬骨枯!難道一個人的功業,真的必須由千萬人的屍骨鑄就麼?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那些失去了兒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父親的家庭,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悲涼呢?
可如今的我,又能爲他們做些什麼呢?
一陣北風吹過,冷的我一哆嗦,被這冷風一吹,跟小刀子臉上刮似的。
嘆口氣,擡頭看看天,夕陽四周一圈硃紅彩霞如同錦帶一般,頗有點兒綵帶當風的味道。
等等,朝霞晴,晚霞雨。這大冬天的,照理不會有雨啊?
趕緊帳篷四周看看,發現地下的螞蟻密密麻麻的忙着蟻洞口四周築土。
又用食指沾了點兒口水豎了空中,北風大,西風弱!
綜合來看,這似乎是大雪將至的預兆啊!
低頭,努力回想關於歷史中關於薛延陀的記載,眼珠子一轉,有了想法。
轉身回帳,到李世績案子前看地圖,大致明白個意思後,站了邊兒上,開始閉眼考慮如何勸說李世績。
“樂休,可是有何想法?”李世績的聲音猛乍乍耳邊響起,直接嚇我一哆嗦。
“將軍,你巡營回來啦!”我撓撓頭:“嚇我一跳。”
“嗯!”李世績點點頭,坐了下來,指指地圖:“樂休有何想法?”
“卑職確有所思,至於成不成,還請將軍定奪。”我回答道。
“講來聽聽!”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李世績眼睛裡居然有一絲好奇和一點點期待。
“如此,卑職逾越了。”我湊了跟前指指地圖道:“如今被我軍團團包圍,回退之路已絕,雖已是強弩之末,但其不甘心被滅,所以才被水決死一戰。若我軍真的採用硬攻的方式,隨必勝,然損失亦大,非我等所願見。”
李世績點點頭,看看我說道:“話雖不錯,可此時想善了也是不可能的。”
我笑笑:“這個自然,不過若我軍鬆開此處,放出一個缺口,將軍認爲薛延陀上下還會有拼死一戰之決心麼?”我手指向西北處的沙漠輕輕一點。
“圍三缺一”李世績看看我搖搖頭說道:“我也想過,可是當初薛延陀就是渡了沙漠突襲俟利苾人馬的。若真開了這個缺口,薛延陀必能逃出大半軍馬,此後我大唐北疆必無安寧之日矣。”
我看看李世績說道:“將軍所想,確有道理。但此時非彼時。當日薛延陀渡沙而來之時,糧草尚足,兵馬亦壯。而此時其軍無糧,其人馬是虛弱疲憊。重要是我剛纔觀測天象,料定三日內必有大雪,試想以此時的薛延陀兵馬,又有幾人能安然渡沙而去?”
“三日內必有大雪?”李世績眉頭一挑:“樂休可知軍中無戲言?”
“這是當然!”雖然不想說這話的,但不說行麼?
“好!就信了你!”李世績啪的一拍案子:“來人!”
貞觀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
十二萬唐軍與二十萬薛延陀軍諾真河畔展開決戰。
李世績命令俟利苾可汗帥本部剩餘人馬爲先鋒,率先攻擊薛延陀軍。嘿嘿,老傢伙到現也沒想着放過這些倒黴孩子,太壞了!
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俟利苾可汗不從,於是俟利苾可汗率領本部殘餘兵馬約萬人,開始衝擊薛延陀軍陣。薛延陀軍並未立即出戰,而是萬箭齊發,直接『射』的俟利苾軍馬潰不成軍,撤兵而回。
“這下,這些突厥人就再也跳彈不起來了!”李世績冷眼看看敗退而回的俟利苾部隊,嘴角輕輕一挑。看的旁邊的我膽寒不已。
“盾陣!持槊而進!”李世績大聲下令。令旗官立即揮旗,戰鼓陣陣中,五萬大唐士兵,分列五個方陣,一手持盾,一手持槊,從東、南兩面列陣而進!
“殺!”五個薛延陀萬人隊,也鼓起後的勇氣縱馬而出,衝向大唐軍陣。
“立盾!”唐軍陣中有人喝道。
只見大唐士兵立即把手中盾牌用力往地上一『插』,然後給長槊斜架盾牌上面,人則死死抵住盾牌。立刻大唐軍陣變成了渾身刺蝟的鋼鐵長城。
“殺!”兩軍接陣之際,大唐軍陣中爆發出一聲震天吶喊,氣勢之雄渾,直令天地變『色』!
十萬男兒,延綿十里的戰線上擠了一起廝殺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這種震撼,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這股熱血,是來自肺腑的!就連我都有一種心馳神往的感覺,恨不得就衝了出去搏命疆場。還好,知道自己的斤兩,衝上去就是送死的貨!所以死死抓了馬繮繩,激動的渾身顫抖。
李世績久經戰陣,端坐馬上,身後左右,分別是“唐”字大旗與“李”字帥旗。此時看去,只覺得殺氣橫溢,威風八面。
薛延陀後的血『性』被大唐軍的鐵壁槍林生生磨,當第一個逃兵開始出現後,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的士兵開始潰退!
“真珠可汗與大度設往西北跑了!”不知是何時,薛延陀後軍中此起彼伏的傳出這呼喝聲,一時間,薛延陀整個軍陣都『亂』了!
“下令!全軍突擊!”李世績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薛延陀軍陣開始鬆散,直接一揮手!趁你病,要你命!老李出手,果然又狠又準。
漫山遍野的唐軍齊聲吶喊的殺聲,成了徹底壓垮駱駝的後一根稻草,薛延陀兵敗如山倒,陣型沒有了,旗幟混『亂』了,人人都哭爹喊孃的向西北方的沙漠裡亡命狂奔。唐軍就像趕牲口一樣,追薛延陀軍隊的後面,一面收割生命,一面迎接這場戰鬥的勝利。
諾真河一役,唐軍共格殺薛延陀軍兵5000餘人,俘虜60000餘人,繳獲馬匹近萬匹,兵器不計其數。
貞觀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傍晚。
一場鵝『毛』大雪如期而至,天地間籠罩一片蒼茫之中,一夜積雪厚達一尺。
據事後斥候回報,薛延陀敗軍以老弱之人爲食,妄圖再次橫渡沙漠,結果風雪之下,凍斃者十之**,十幾萬將士能生而返回者不足萬人。
至此,薛延陀主力一戰而滅,再無南侵之力。
戰報傳至長安,滿朝歡騰。
李大帝下旨犒賞三軍,所有軍官皆有封賞。李世績是賞賜豐厚,親旨嘉獎,成爲一時間謂膾炙人口的風雲人物。
而我則被李大帝以勤勉忠諫的名義,賞錢五十萬錢,錦百匹,緞百匹,特賜重修府邸。
呵呵,不錯,養了一身膘,居然還掙了一筆錢,順帶連房子都有人給重修了!
跟李世績交了兵符後,重返回了幷州都督府。這前前後後,七七八八的折騰下來,年都沒過好。趁了還有工夫兒,再好好歇一段時間吧。
一口氣睡了兩天,給跟了行軍時候缺的覺都補回來!
唉——李大帝你啥時候才能讓我回長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