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淵宏放棄河東的西門戶南海和建興,而是長驅直入,直奔郡府青遠,可謂是大出風軍方面的預料,包括唐寅在內。長孫淵宏的戰術也讓與他同行的魏徵難以理解,也感覺不可思議。
不先攻取南海和建興,三十萬大軍直取青遠,就算能成功打下來,己方的大軍也得被困於河東的腹地,到那時己方要援軍沒援軍,要退路沒退路,三十萬人,弄不好就得困死於河東,又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魏徵對長孫淵宏的這個戰術是持強烈反對態度的。但是長孫淵宏也有他的想法。
其一,河東只是暫時被風軍佔領,而實際上還是寧國的領土,河東的百姓還是寧人,己方的長驅直入並不屬於孤軍深入,而是屬於直插敵人的要害。其二,青遠是河東郡城,一旦受的威脅,風軍必須救援,不然風軍所佔的南海、建興、小夏、豐城之間就失去了聯繫,成爲四座孤城,其三,長孫淵宏早已探明風軍在南海和建興的城防十分堅固,而且他並不願意打艱難的攻堅戰,另外十萬越國騎兵更不適合打攻堅戰,自己威脅青遠,引風軍來救援,如此一來,便可與風軍在平地上做正面交鋒,越國騎兵的威力也可發揮到最大。
這是長孫淵宏的戰略思想,對於魏徵的顧慮,他嗤之以鼻,根本不屑一顧。他不解釋,魏徵又哪裡理解他的戰術,兩人之間的矛盾和分析也隨之更深。
青遠是郡城,城防堅固異常,不僅城高牆厚,而且分內外雙城牆,易守難攻,不過風軍在青遠的駐軍僅僅是以郡尉杜清爲首的兩萬風軍,只這點人想抵擋住三十萬的大軍,守住偌大的郡城,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長孫淵宏率軍抵達青遠後,圍而不攻,困而不取,在城外與城內的風軍對峙。他的意圖很明確,圍點打援!我把你的要害先困住,你必須來救,而我想要佔領青遠,隨時都可以一擊制勝。
他這個戰術太厲害了。
聽聞青遠受到寧國大軍的威脅,風軍在小夏和豐城的駐軍各派出一萬兵力,兵分兩路,前去增援青遠。不過長孫淵宏早已算準風軍的動向,他於青遠和小夏之間的官道設下五萬西部軍伏兵,把十萬越騎兵安排到青遠和豐城之間。
結果風軍的兩路援兵,遇到寧軍的埋伏,被打的落花流水,折損大半,僅僅剩下千餘名殘兵敗將退回小夏,而另的援兵則更慘,與十萬的越騎兵碰個正着。
越人被寧國稱之爲越蠻,一是其文明落後,其二,是因爲民風剽悍,驍勇善戰。當越人只是身披獸皮,手持石斧骨矛的時候,寧國征服越人就很困難,而且越人還時常敢起來反抗,令寧國頭痛不已,現在越人得到長孫淵宏的資助,身上穿着精煉的鋼盔鋼甲,手持鋒利無比的鋼刀鋼槍,戰鬥力無形中被提升了好幾個臺階。越國騎兵不僅速度快,而且人人都精於騎射、精於飛刀,越國騎兵衝鋒,馬未到,箭先至,箭陣剛過,刀陣又到,等刀陣過去,騎兵已衝到近前。
一萬風軍碰上越國騎兵的時候,剛一開戰,就被越騎兵的箭陣射的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把越騎兵的箭陣擋下了,對方甩出的飛刀又到了,許多風軍連怎麼回事都未看清楚,便被迎面打着旋飛來的彎刀削掉腦袋。一萬風軍被十萬之衆的越國騎兵一輪衝鋒就打散了,而在河東這個平原地帶,一旦落敗,跑沒地方跑,躲沒地方躲,何況步兵的兩條腿又怎能快過戰馬的四蹄?可憐從豐城增援青遠的這支風軍,最後幾乎無一倖存,被越騎兵風捲殘雲一般殺了個乾乾淨淨。
兩城增援青遠,兩城援軍雙雙受阻,損兵折將近兩萬人,二城的守將急忙用飛鴿把戰報傳於建興,請唐寅定奪。接到小夏和豐城增援青遠失利的消息,唐寅立刻反應過來,長孫淵宏的戰術是故意困住青遠,圍點打援。
他立刻令人回書二城,不可再繼續增援青遠,另外又派人將戰報傳於南海的蕭慕青和樑啓二人,而後,他緊急召來子纓,與其商議應敵之策。對於長孫淵宏的這種直擊要害、圍點打援的戰術,子纓也大吃一驚,垂頭看着地圖,久久無語。
唐寅在等子纓出謀劃策,見後者久久沒有一句話,他挑起眉毛,問道:“子纓,你認爲我軍現在該如何破敵?”
子纓倒吸口氣,說道:“青遠城只有我方兩萬守軍,長孫淵宏只要下令,以他麾下的三十萬大軍,一擊便可破城,但他圍而不攻,就是表明態度要引我軍主力前來,好與我軍做正面決戰,由此可見,他有信心在正面決戰中戰敗我軍。”
唐寅不耐煩地輕嘆口氣,子纓分析的這些都是他也理解的,他想聽的不是這個,而是破敵之法。見唐寅露出不耐之色,子纓急忙拱手施禮,說道:“大王,末將對敵軍的戰力以及特性都一無所知,所以並不敢妄言,不過青遠城對我軍而言至關重要,一旦落入敵軍之手,建興和南海二城便失去後援以及後勤補給,變的岌岌可危,而駐守於兩城的三十萬將士處境,也將極不樂觀。”
這倒是事實,青遠城必須得救,關鍵是怎麼救?唐寅幽幽說道:“既然長孫淵宏想與我軍打一場正面決戰,我軍奉陪便是,我立刻召集南海的平原軍和三水軍,與直屬軍和天鷹軍兵合一處,與寧軍決一死戰!”
子纓激靈靈打個冷戰,連連擺手,說道:“不妥!大王,長孫淵宏雖是猛將,但更是能治國安邦的智將,既然他想與我軍決戰,那勢必已有十足把握,大王若是合兵迎戰,豈不是正合敵軍心意?”
聞言,唐寅挑起眉毛,睨着子纓,冷笑着問道:“子纓,你可是認爲我軍的三十萬兄弟打不過長孫淵宏的三十萬人?”
子纓是這麼想的,但話可不能這麼說。他正色道:“大王,我軍已連續征戰接近兩個月,全軍將士皆疲憊不堪,而敵軍初來乍道,士氣正盛,鬥志正強,做正面交鋒,我軍吃虧,另外,三十萬對三十萬的正面決戰,就算我軍最終能取勝,傷亡也必定慘重,敵損一千,我亡八百,這是匹夫之勇的爭鬥,請大王明鑑!”
被子纓這麼,唐寅再堅持,就成了匹夫。他皺着眉頭深深看了子纓一眼,不滿地嘟囔道:“這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訴我,我軍該怎麼辦?”
“這王,這陣子我一直在鑽研河東的地勢,發現有一處地方極爲適合設伏。”說着話,子纓手點河東地區,說道:“就是這裡。此處溝嵌縱橫,在其中即便埋伏十萬、二十萬人,單從外表看也看不出端倪,而且此地距離青遠只有百餘里,若是我軍能把敵人引到此地,不僅能讓越國的騎兵成爲無用之物,還可打寧軍個措手不及。”
“哦?”唐寅低頭仔細查看子纓手指的地方,從地圖上看,這裡距離青遠確實不遠,但是不是象子纓說的那些溝嵌縱橫,從地圖上可看不出來。觀瞧了半晌,唐寅皺着眉頭問道:“子纓,就算此地真如你所說,極易設伏,但畢竟距離青遠有百餘里,我們如何能把寧軍吸引至此?”
子纓嘴角動了動,面露難色的欲言又止。
唐寅頓感不耐煩,催促道:“有話你倒是說啊!”
子纓深吸口氣,說道:“想把敵軍吸引到這裡,也不是沒有可能,關鍵是看吸引寧軍的誘餌夠不夠誘人。”
唐寅眨眨眼睛,疑問道:“子纓,依你之見,由誰來做誘餌最佳?”
子纓垂首沉吟,過了好半晌,他屈膝跪地,同時叩首道:“大王是不二人選!”
聽聞這話,唐寅還未表態,站於一旁的古越、舞英、上官兄弟臉色皆爲之大變,上官元彪環目瞪圓,震聲喝道:“大膽!子纓,你竟要用大王做誘餌,一旦大王在亂軍中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
子纓跪在地上沒有動,磕在地上的頭也沒有擡起。
唐寅只是略愣了片刻,便側頭不滿地瞪了上官元彪一眼,疑聲質問道:“元彪,我是三歲孩童嗎?我就那麼容易出現個三長兩短嗎?”
元彪傻眼了,結結巴巴道:“這……末將……末將當然沒有那個意思……”
唐寅不再理他,彎腰抓着子纓的後脖領子,直接把他提了起來,隨後他看着子纓搖頭而笑,幽幽說道:“我只是讓你替我背個無足輕重的黑鍋而已,結果你卻扔還給我一個更大的黑鍋,子纓,可真有你的。”
子纓一聽這話,腿都軟了,身子向下一沉,又要跪地,不過唐寅先一步把他肩膀抓住,沒有讓他跪倒,而後他倒退兩步,揹着手,在房內來回徘徊。把子纓的策略仔細想了一遍,唐寅暗暗點頭,自己是風國的君主,亦是寧國最大的敵人,再沒有誰的吸引力能比自己更大了,縱然長孫淵宏再深謀遠慮,再奸詐狡猾,也不可能猜到己方會用自己這個君王做誘餌引他上鉤,此計或許也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