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桑棠’安靜的看着他,不發一言,眼裡閃動着嘲弄的光芒。
龍炎只覺得那樣的目光太過諷刺和可惡,他這半生被人揹叛無數次,欺騙無數次,可從沒有一次感受到這樣的絕望和傷痛。
他第一次真心喜歡一個女子,誰知,從頭到尾,從裡到外,她都在騙他,也許,從一開始,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她看他的每一個眼神,她對他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事先計劃好的。
也許,在她的心裡,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人愚弄而不自知。
“許桑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
龍炎失控的咆哮,雙眼變得赤紅,額上青筋凸起,手下不由得用力,‘許桑棠’感到喉嚨像要被人掐斷,胸腔中的空氣被碾壓,喉嚨火辣辣的痛,她拼命抓打着他的手,龍炎只是目光通紅的瞪着她,別無反應。
“放……手……”
‘許桑棠’又踢又打,拼命擠出兩個字,龍炎充耳未聞,掐着她脖子的手愈加用力,‘許桑棠’眼前開始變得模糊,胸中的空氣越來越少,喉嚨越來越痛……
“轟——”
就在‘許桑棠’以爲自己要死在這裡時,門被人一腳踹開,龍炎一怔,下意識的鬆開‘許桑棠’。
一得到自由,‘許桑棠’便跌坐在地上,捂着被掐出一道紫紅瘀痕的脖子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陸指揮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東宮!”
龍炎一看清來人,便威勢十足的呵斥道,陸堅冷冷的掃了跌坐在地上的‘許桑棠’,眼裡閃過一絲震驚,很快恢復如常,沉聲道,“太子殿下,有人舉報殿下強搶民女,擄來東宮***作樂,惹得民怨沸騰,皇上大怒,命末將搜查,若是屬實,便請殿下入宮向皇上解釋。”
“純屬污衊!本宮身爲大昭太子,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強搶民女?陸指揮使,本宮知道你是鎮國公的心腹,今天早朝,父皇下旨,令國公爺和本宮聯手審問慕瑾之,你是知道的,本宮想問你,到底是誰如此居心叵測的污衊本宮?”
“殿下和國公爺的事,末將不清楚,皇上下旨搜查,末將不敢不從!”
兩人對話時,陸堅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着‘許桑棠’,察覺到陸堅的懷疑,龍炎笑着解釋道,“桑棠與本宮是故交好友,陸指揮使是不是弄錯了,本宮怎麼會強搶民女?”
陸堅收回目光,‘許桑棠’默默看了他一眼,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躲到屏風後。
“末將要搜宮,請殿下不要阻攔!”
陸堅軟硬不吃,無論龍炎怎麼說,就是要搜宮,龍炎臉色一愣,冷聲喚道,“來人!”
門外無人應答,龍炎眉心微蹙,提高聲音再次叫道,“來人!”
門外一片靜寂,陸堅冷眼看着龍炎,淡淡道,“殿下別叫了,你的人已經被末將帶來的人控制住了!”
龍炎臉色沉得滴水,“不過是區區強搶民女,用得着陸指揮使如此大的陣仗?先是控制東宮的人,接着膽大包天的踹開本宮的房門,這麼大的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本宮謀反呢!”
“謀反二字,殿下慎用,免得哪天真用上了,殿下追悔莫及。”
龍炎冷冷一笑,“你是司馬翼的心腹,難道是司馬翼那個老匹夫陰了本宮一把?”
陸堅剛毅方正的臉上神色未變,右手扶着腰上的佩刀,沉聲道,“殿下爲何這般想?難道殿下做了什麼對不起國公爺的事?”
龍炎臉色一沉,“你不過是個指揮使,竟敢質問本宮?誰給你的膽子?”
“膽子末將身上就有,不用別人給,殿下,別把別人都當傻子,只有你纔是聰明人,皇后娘娘的龍胎,是誰動的手腳,國公爺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至於今早在朝堂上幫你對付趙昌,不過是想迷惑你,伺機爲皇后娘娘報仇。”
“你以爲區區強搶民女,就能把本宮拉下這太子之位,給司馬清菡將來的皇子讓位嗎?”
龍炎嗤之以鼻,陸堅脣邊含笑的望着他,“皇上的確是爲殿下強搶民女大怒,令末將搜查東宮,只可惜,國公爺有別的指示。”
“什麼指示?”龍炎皺眉問道,陸堅避而不答,“殿下很快就會知道了!殿下該知道,國公爺就是一隻老狐狸,他要麼不出手,要麼一擊即中!殿下且等着罷!”
龍炎每天越皺越深,臉色變幻不停,良久才遲疑道,“本宮只想和國公爺聯手對付慕瑾之,別無他想。”
陸堅突然哈哈大笑,越笑越大聲,最後笑得前俯後仰,龍炎惱怒的瞪着他,“你笑什麼?區區一個三品指揮使,也敢在本宮面前放肆?”
“末將笑殿下太過愚蠢,到現在還沒看清楚國公爺的打算。”
“你什麼意思?”
“殿下想和國公爺聯手對付慕瑾之,難道國公爺不能和慕瑾之聯手對付殿下嗎?”
“不可能!當初許桑棠差點在皇后的中樂宮被人侮辱,慕瑾之和司馬世家勢同水火,怎麼可能聯手?”龍炎斬釘截鐵道。
陸堅收了笑,“殿下當了快二十年的太子,當傻了嗎?世上從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有利益可圖,死敵也可變盟友。”
他言辭猖狂,語氣輕蔑,龍炎氣得臉色發青,“陸堅!本宮是大昭的儲君,東宮太子,你竟然對本宮如此無禮!信不信本宮稟明父皇,誅你九族!”
“太子殿下尊貴無比,末將的九族殿下自然一句話就能誅殺,可殿下若不是太子呢?”
龍炎聽到最後一句,臉色一沉,眼裡閃過一絲寒光,“你說什麼?”
陸堅涼涼一笑,不再言語,龍炎一顆心越來越沉,想起今天從早朝發生到現在的事,趙昌莫名開口爲慕瑾之求情,司馬翼開口助他,許桑棠來到東宮,樁樁件件,無一不透着詭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整顆心如浸冰窟。
他忽然想到屏風後的許桑棠,難道她今天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拖到陸堅的到來。
想到她一直盯着門口看,龍炎很想打自己一耳光,爲什麼他就沒有發覺她的異常?
他勉強鎮定心神,冷聲道,“本宮是不是太子,輪不到你議論,本宮要即刻進宮,向父皇奏明今晚之事!陸堅,你還是先摸摸自己的脖子夠不夠硬吧!”
“末將的脖子的確不夠硬,不過無妨,末將沒有造反,不會惹來殺身滅族之禍,反倒是殿下,是該摸摸脖子夠不夠硬。”
他再次提到‘謀反’,龍炎隱約猜到他們的用意,臉色刷的變得雪白,想起他的東宮守衛一向森嚴,絕不會有人渾水摸魚栽贓陷害他,臉色才稍微緩和一點。
“本宮對父皇忠心耿耿,孝感動天,陸堅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衊本宮!小心本宮稟明父皇,治你的罪!”
陸堅低聲一笑,不再言語,龍炎想出門,卻被他攔下,“殿下,如今末將的人正在搜查東宮,請殿下留在此處,不要給末將添亂。”
“這是東宮!是本宮的居所!怎麼?父皇未曾下旨將本宮軟禁,你一個小小的指揮使竟敢攔阻本宮?”
“末將不敢,只是這也是皇上的命令,在搜查完成之前,要殿下呆在原處,不得走動。”
龍炎好不容易稍微緩和的臉色再次變得極其難看,“本宮不信,父皇絕不會爲這麼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這樣對本宮!”
“強搶民女,的確不是什麼事,但要看搶的誰,太子殿下自求多福吧。”
“指揮使大人怎可對殿下如此無禮?”
一道尖細的嗓音插了進來,話音未落,一個手持白色拂塵的太監走進房中,龍炎一見來人,臉色愈加難看,“李公公。”
來人正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皇宮裡的太監總管李福全,連李福全都來了,今晚的事,恐怕不止污衊他強搶民女那麼簡單。
李福全跪下給龍炎行禮,“奴才給殿下請安。”
“公公不必多禮。”
龍炎淡淡道,李福全也不客氣,站起身,弓着背,尖聲尖氣道,“奴才奉皇上的旨意,前來幫着指揮使大人搜查。”
龍炎倒吸一口冷氣,父皇這是不信任他的表現,到底發生什麼事?爲什麼連貼身伺候父皇三十多年的李福全都出動了?
龍炎隨手拿了一把銀票,塞進李福全手裡,“今晚之事,可否請公公明示一二。”
“也沒什麼大事,有個不知從哪冒出的小人中傷太子殿下,說殿下強搶民女,惹起民怨,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那小人說殿下搶的是慕瑾之的夫人,目的是爲了從她口中逼問出慕氏財產的藏匿之處,以作爲謀反的軍資。”
說到‘慕夫人’三個字時,陸堅洞悉一切的目光落在龍炎身上。
龍炎臉色唰的變得慘白,勉強鎮定心神道,“本宮對父皇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謀反?”
“皇上本來不信的,可那人言之鑿鑿,還拿出一封殿下的親筆書信,上面蓋了玉璽,他說殿下早就做好了玉璽和龍袍,就等着高舉旗幟,一呼天下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