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的話不止讓工作組的人愣在當場,就連對面的記者們也都一個個滿臉的驚訝表情,哪有這樣的人啊,別人都是恨不得把沉船的價值吹到越高越好,可他卻是要往低裡說,好像這事和他沒關係一樣。
張辰環視一下週圍變得有些凝固的表情,心裡也明白,在現今這個社會裡,太過於說真話就會得罪很多人,即使沒人怨恨你,也會把你當做‘精’神病或者腦子不夠用的人,價格越高不就越對自己有利嗎。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張辰,實在想不明白他爲什麼這樣做,即使沉船真的沒有那麼高的價值,也要在有了確切的資料再說,而且現在還沒有對沉船做全面的探查,也沒有完全把沉船打撈起來,誰又能保證沒有那麼高的價值呢。
張辰在心裡爲現在社會的扭曲和畸形而感嘆,倒也沒有說出來去惹所有人厭,畢竟這個社會還是大多數人生存的社會,把問題說明的太尖銳了,只會讓自己站在大多數人的對立面,爲了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繼續笑着解釋道:“我這樣說也許會讓大家很驚訝,我爲什麼要這樣說,我是憑什麼斷定沉船沒有那麼高的價值,在沒有把沉船打撈出來之前就做出這樣的判斷,是不是有些太過於主管和武斷了,而沒有站在科學和可觀的角度去。”
其實他心裡在說:我早已經看過那沉船了,裡邊裝的都是制式的瓷器和秀吉斑斑的銅鐵器,沒有多少頂級貨存在,也許有某一款的瓷器從來沒有出現過,器形也很‘精’美,哪方面都當得上‘精’品,但是架不住它多啊。就像是在關家老宅子裡找到的四大天王等金銀幣,每一枚都有很高的價值,但是把幾萬枚全部放到市場上來,那價值還不是隻有嘩嘩暴跌的份兒啊。
只不過這話永遠不能對別人說出來,該解釋的一樣還得解釋,“我們曾經預測過,這艘船可能載有瓷器六到八萬件,這在當時應該是一個很正常的數字,這麼大的船也能夠裝得下這些貨物。
但是,這是一艘沉船,在沉沒的過程中是要打碎很大一部分瓷器的,首先從數量上就無法準確判定了。也許只會留下幾千件完整無損的瓷器,也許會有一兩萬,或者三四萬,這都是一件說不定的事情。
可是即使最高估算的八萬件都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也不一定能夠達到多高的價值。從我們在周圍找到的瓷器來看,這是一艘商船,運載的都是外銷瓷器,以及一些銅鐵器,還有少量的鎏金物品,這就證明船上並沒有當時的主流或者貴重物品。
既然是商船,那就又有一點可以拿來作爲舉證,不論古代還是現代,商品基本都是統一制式來製作的,瓷器更是一樣。所以說這艘船上的瓷器也許會很多,但是重複率也會相當高,我估計會有數千件一樣‘花’‘色’的瓷器也有可能,這樣的瓷器是不可能爆出驚天高價的。
即使整船八萬件瓷器全部完好無損,即使在這個基礎上再加一個不可能,讓所有的瓷器都變成五大名窯,也不可能達到三千億美金這樣一個誇張地數字。
除了瓷器以外,船載的銅鐵器都已經受到嚴重腐蝕,失去了該有的市場經濟價值。如果單從經濟價值去考慮的話,絕對不可能值三千億美金,三億美金是一個相對公平的估價。
當然,我們打撈南海一號,並不是爲了那船載的文物去謀利,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要通過沉船和其他文物,對南宋時期的造船工藝、航海技術、遠洋貿易、瓷器製造等多個方面進行研究,儘可能地複製出一些當時的文明。
這艘‘南海一號’很重要沒錯,它爲我國水下考古界帶來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通過這次的打撈也能夠爲水考工作提供大量可供參研的標本,把我國的水考工作進一步推向成熟。
但是和兵馬俑相比,還是沒有可比‘性’的。‘南海一號’只是一艘商船,並不是皇帝座船,裡邊的文物不可能記載更有價值的內容,這一點和兵馬俑記載了秦始皇豐功偉績和兩千多年前的社會文化沒辦法相比。
而且兩者文物的數量也沒法相比,兵馬俑只是秦始皇陵的一部分,而且也只是挖掘了一小部分,還有很多的兵馬俑沒有被挖掘出來。而‘南海一號’上邊最多也就有十來萬件文物,遠沒有兵馬俑的規模龐大。
另外從年代、文化、代表等等方面都不能相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南海一號’和兵馬俑所承載的信息不一樣。
這些都是一說就沒止盡的話題,談起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們在這裡就不多做解釋了。總之有些傳聞不能信。”
張辰今天根本就是要自己一個人來應付這些記者,不會給其他的打撈工作組成員留下說話的機會,這樣就能夠通過媒體把打撈的具體方式稍稍透‘露’出去一些,在社會上形成一定影響之後,即使想變更一種方式也會有更多的困難擋在前面。
而且工作組的其他成員也的確沒什麼可以說的,他們之前的打撈方案被張辰直接否決,至現在還沒有完全瞭解唐韻的打撈計劃,就是想說點什麼在媒體面前表現一下,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應對。
張辰面對記者的各種提問都很從容,絲毫不緊張地回答着各個方面的專業問題,通過兩個小時左右的記者提問,連帶着記者和工作組的人,都對唐韻的打撈方案有了一個簡單的瞭解,雖然涉及不到細節方面,但是也足夠他們去琢磨了。
記者提問到了最後的幾位,也就是這個時候,張辰才發現,這些記者來到工作組進行採訪居然是一個小‘陰’謀,一個針對他的小‘陰’謀。
如果不是自己夠有錢沒準備在打撈上大賺特賺,也因爲之前的兩次打撈積累了足夠的經驗,而只是通過關係進入到工作組來撈錢的;說不定還真就因爲今天下午的採訪而出了問題,隔兩天也許就讓人下了副總指揮的名頭,連帶唐韻都給趕出工作組也說不定。
提問的是一名普通媒體的記者,那個報社的名字張辰甚至都從來沒有聽說過,那名記者用一種帶着專注別人隱‘私’小辮子的戲謔語氣問張辰:“請問張先生,據我們所知的消息,工作組曾經做出過一份打撈計劃的報價,當時‘交’通部下屬的救助打撈局廣東分局做出的預算應該在九千萬左右。這個價格是建立在碼頭等輔助設施全部建成之後的基礎上的,而且打撈局只有一艘打撈船會較長時間工作,另一艘只是參與很短時間的打撈作業。他們的兩艘船在設施完善的條件下都要有這麼高的預算,不知道唐韻的三艘船這麼早就停過來,是不是已經算作進入打撈程序,而唐韻的這三艘船到最後又會拿出怎樣的一份預算呢?”
上午曾經提過同樣問題的財政部工作人員這時候已經要等着看這個記者的笑話了,他上午時候雖有那麼一問,也只不過是看張辰太盛氣凌人,想要讓他明白一下自己也是來撈銀子的而已。
真要到了張辰拿出一份超高金額的預算來,他一樣會毫不猶豫都把資料和預算報上去,這些不是他能管得 事,既然人家能夠這麼幹,就不會有顧慮,他要做的也只是配合人家吧工作做好而已。
可是張辰最後的回答,卻讓他大爲驚歎,從沒想到過,像這種頂級豪‘門’的太子爺們,居然也有不挖國家牆角的,還反過來要儘量壓縮和節約開支成本。這樣的人的確值得別人敬佩,如果所有的太子爺都這樣了,那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惜卻只能想想而已。
現在這個記者又提出這個問題來,很顯然是單河濤背後搞鬼的,他以己度人地認爲張辰也是來撈錢的,知道港口的三艘打撈船之後,肯定會有想法的,三艘船每一艘都要比他們打撈局還沒有建成的那艘要大很多,這樣的船下水參與打撈,費用怎麼可能會低了。
這個單河濤倒不是個完全的傻子,也知道龍城張家不會因爲這種齷齪小事而記恨上他,更不可能因爲這個就對他打擊報復;反正他以後是不會再有機會往上升了,也不怕在樹立幾個敵人,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跟自己搶走。
可是他哪裡會想到,張辰根本就不是爲了利益而來的,如果不是有種漢民和軍機一號的勸說,他都不可能參與到這個打撈工作中來,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帶着唐韻的團隊再去撈上兩網,那纔是屬於唐韻自己的東西呢。
所有工作組的成員都想通了這個關節,全部帶着一種笑眯眯的表情看着對面的這個記者,看看等下他的面部表情會有多豐富。
張辰怎麼能不知道他的用意,本來只是把打撈局寄出去也就算了,單河濤卻來這麼下作的手段,看來不整治他是不合適了,這也算他自尋死路活該吧。
冷笑兩聲後,對這個記者道:“你幸虧是來這裡問過之後才準備去發表的,否則你的這個消息會將你和你們報社,還有那位給你們透‘露’消息的人帶來無盡的煩惱,呵呵,看來這單河濤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啊。
這位記者朋友,還有在場的其他媒體朋友們,我現在就來公佈一份曾經的打撈經費預算,這份預算因爲涉及的金額過高仍被否決掉了。這份方案的出處就是這位記者朋友嘴裡的打撈局,我想這位記者朋友和單局長關係一定不錯吧,否則你怎麼可能知道只有工作組內部才知道的預算金額,還是在我們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外出的情況下。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唐韻這次參與打撈,根本沒有打算賺取多少的利潤,要遠遠比九千萬低出去。而這個九千萬的預算並不是打撈局的全部報價,他們還列出了兩千萬的設備採購款,造假一千兩百萬的臨時碼頭也歸他們建設,而從碼頭到博物館幾百米的氣墊轉運價格更是達到了差不多三萬塊一米。
這些費用我們唐韻是完全不需要的,也就是說,在我們和他們收取同樣打撈費用的同時,也能夠爲這次的打撈省出最少四千一百萬來。
我們的打撈船是有三艘,但是一天的費用加起來還不到他們的一艘船,而且我們的打撈週期也會很短,如果沒有意外事件發生,我想最多再有四個月,‘南海一號’就能夠出水了。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問題是爲什麼,但是我還是要警告你,炮灰並不是那麼好做的,我會把你的提問當做是對我的一種挑釁。所以你一定要有作爲炮灰的覺悟,如果單河濤無法給你所答應過的東西,並且你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你可千萬不要後悔。”
威脅,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威脅,這個記者還真有點怕了。工作組的人和記者們全都愣住了,對張辰的言行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甚至連窗外的蒼蠅都被嚇到了,忙躲在玻璃一角不敢發出聲響。
張辰今天的表現都不知道跌碎了多少人的眼鏡,先是一進工作組就把打撈作業的主力趕走,接着又全盤否定了之前的打撈計劃,把打撈計劃的預算降下來一半還多,批判某些專家提出的關於“南海一號”價值的樂觀預測,現在又對媒體記者的挑釁問題回報以威脅。
也多虧了打撈工作組屬於官方的機構,如果是‘私’人機構的或者是娛樂圈裡發生這樣威脅記者的事情,怕是要被媒體的掛起來鞭屍的吧,可現在卻沒有人會爲這個被張辰威脅的記者說話。
眼看着打撈工作就要全面展開了,而且很明顯張辰在工作組中有很大的話語權,這個時候得罪了他,不想進行後續報道的儘可以試試看。而那個不知名媒體的記者,明明就是來搗‘亂’和使壞的,還不能讓人家報復回去嗎;再說那麼小的一家媒體,讀者有沒有兩千人都不一定,誰會願意給他助陣呢。
近兩年來,張辰受陳老和寧爺等人的薰陶,已經一改往日那種驕傲到不屑於對別人報復,或者是‘挺’打落水狗的心態,也漸漸領悟到有些時候面對無恥的人,就要一棍子打死纔是正道。
這時候當然不會留情了,對面前的記者們道:“各位都是和工作組聯絡了很久的,也許很奇怪今天爲什麼會是這樣一個場面,下面就由我來給大家簡單解釋一下。
之前負責打撈作業的應該是打撈局廣東分局,但是因爲單河濤局長無法融入這個集體中,所以被工作組開除了,他今後將不代表工作組發佈任何的消息和公告,也不會再和工作組有任何聯繫。
而他之前提出的預算之中,有大量不符合事實的地方,支取的款項也有很大的問題,這些我們都將對上級部‘門’進行彙報,具體的處理意見會由他的主管部‘門’做最終決定。
今後但凡是由單河濤公佈的打撈消息,還請大家要多多留意,我們工作組是不會隨意通過一個行爲‘操’守有問題的人來對外聯繫的,大家謹防上當受騙。
好了,今天的提問就先進行到這裡吧,我們接下來還要討論打撈作業的具體細節,各位也都要趕着回去完稿,咱們下回在正是的記者會見面吧,希望那時候已經可以正式開始沉船的打撈工作了。”
送走了媒體的記者,張辰繼續和工作組的成員簡單討論了打撈作業的程序,然後又趁着天‘色’還早,大家一起驅車前往碼頭,乘船到沉船地點進行現場勘測。
工作組有幾十個潛水員的配置,隨時對沉船進行勘測和挖掘,也會對沉船周邊的淤泥等地方進行採挖,偶爾會有一件瓷器護着一些瓷器碎片被挖出來。
張辰要來勘測沉船,並不是需要對工作組目前的安排進行指點和考察,只是新他想通過意念力再次確認一下,沉船是否還像他上次看到的那樣,有沒有在近期的挖掘中被損壞掉。
都不知道那些所謂的專家是怎麼想的,居然會說“南海一號”之所以這麼久還能夠保存下來,船體的木質沒有完全腐爛,就是因爲這些海底的淤泥把沉船掩埋了,以至於沉船和海水有了一定程度的隔離。
張辰看到這個判斷結果之後,很是無奈的笑了一陣子,現在的專家們還真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連這種最無知的藉口,都能被他們找出來當做金科‘玉’律,這已經不是學術上的問題了,很大程度上還涉及到了自身的人品和別人眼中的價值
唐韻迄今爲止已經打撈出了四艘沉船,距離海面最近的也要比“南海一號”深得多,也沒有被淤泥掩蓋的痕跡,可偏偏每一艘都保存的很不錯,並沒有因爲海水的浸泡而嚴重腐蝕。
倒是那些海底的淤泥,不但有泥土沙石的成分,還有大量海洋生物的排泄物,以及微生物等等的存在。真的很難讓人相信,在這種微生物極其豐富的環境下,會有什麼對沉船的保存有利的方面,這不就是在自欺欺人嗎。
也許所有的專家都不敢輕易的撈出南海一號吧,或者怕接受不了沉船有大量損壞的現象,或者怕在打撈的過程中把沉船損毀了,正因爲這些種種的原因,所以纔給了打撈局做出各種小動作的膽量,也讓他們有了‘插’足打撈計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