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靖華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事情,不是被清晨叫醒的,而是被身上傷口的疼痛叫醒的。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現在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了一根大柱子上,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着。
迷糊間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費力地睜開眼睛,看清了周圍的情形。
一間破小木屋子裡,只有一張缺了一條腿兒的方桌,七八名男子分坐在屋子的各個角落,臉上是一副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幾個窟窿的帶着恨意的表情。
雖然他們穿着寧國的服飾,但是這種擼起衣袖的穿法以及手臂上那相似的刺青,似乎很熟悉。
“你們是黎各族的餘孽。”一開口才發現喉嚨很乾導致聲音十分嘶啞。
“餘孽?真是可笑,你憑什麼這麼定義我們的身份?”爲首的大漢子十分不客氣地拎起易靖華的衣領,表情有些張狂。“對,我們就是黎各族的餘孽!那還不是拜你所賜?是你帶兵滅了我們黎各族,讓我們國破家亡!”
“你是黎各的王子,吉坦。”易靖華認出了他。
每年黎各族的朝貢都是由他帶着貢品到信陽的,在信陽也算是積累了不淺的人脈關係,只是想不到後來竟然會帶頭開始在黎各族引起了內亂,嚷嚷這帶着數百族民脫離寧國的管轄獨立,甚至還揚言殺到信陽城取回多年朝貢的財務。
說到底,這場戰爭完全是因爲他引起來的。
“想不到王爺竟然還記得我?是不是想不到我竟然還活着?只要一天沒殺了你報仇,我是不會先死的!”
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一般,易靖華竟然仰頭大笑,絲毫不在意身後因爲他的動作而撕裂開來的傷口。
等到笑夠了,他才斂了笑容,眸裡看不清情緒,冷聲道:“你以爲我死了,你們能活着離開嗎?”
吉坦被他這神情攝了一下,很開就回過神來,加緊了手上的力道,恨不得現在就掐斷他的脖子。“我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下這一條命!爲了這一天我們籌劃了幾個月,既然來了就都沒有打算活着回去,只要殺了你報了血海深仇,我們就可以到九泉之下見那些死去的族人!”
吉坦說得越來越激動,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幾分,受了傷的易靖華根本無力反抗,好在他的手下及時拉開了他,纔不至於一激動就掐死了人質。
易靖華卻沒有消停的打算,剛喘順了氣就繼續開口激他。
“吉坦,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害死了你的族人,其實你是在矇蔽你自己,是你自己把你的族人帶上了死路!若不是你自己自私想要更大的權利,煽動黎各的族人造反,本王就不會帶兵攻打你們。若是兵臨城下的時候你及時回頭放棄抵抗,他們就都有生還的權利!是你利慾薰心,妄想着數百人的小族可以抗衡我央央寧國,才導致了黎各的滅頂之災!”
“你住口!”吉坦嘶吼着正想撲過去一把掐死他,被他的手下攔住。
“本王沒有說錯,黎各族數百族民就只剩下了你們十幾個人,你應該知道憑你們是不可能報仇的,但是你仍然選擇帶着他們來送死,昨天晚上已經死了幾個人了,難道你想等到官兵過來把你們全部殺死在這裡?”
“這附近我已經埋下了□□,炸死十幾只猛虎都不在話下。只要他們敢來救你,我就能讓他們有來無回!”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一炸,本王和官兵自然都會喪命於此,你們也沒法活着出去。寧國不缺王爺和官兵,但是你們死了,黎各族可就真的絕了。”
聽到這句話,其他人明顯有了些許動搖之心。吉坦猛一拍桌子,用黎各語嚷嚷了幾句,又讓他們堅定了決心。
“寧國人奸詐狡猾,要不是留着你有用,我早就殺了你一百次了!”吉坦狠狠警告。
“多謝誇獎,你們黎各厚顏無恥的功夫也不賴。”易靖華扯出一抹笑迴應。
這一笑又引起了吉坦的火氣,嚷嚷這還是覺得應該先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了事,眼看着幾個人都要 攔不住他,恰好一直守在門外的人進來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王爺,有人來救你了,還是個美人兒,自稱是靖王妃。聽說靖王妃生得貌美如花,和王爺感情很好,不知道王爺有沒有體會過那種,看着心愛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覺?”吉坦一臉笑容,吩咐人去把門外的人帶進了。
“吉坦!你想幹什麼!”易靖華用力低吼掙扎,奈何受傷太重使不出什麼力氣。
被押進來的女子散亂着長髮,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衣裳,看得出來是昨夜匆忙,來不及梳洗打扮。
看見來人,吉坦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異的神色,復又換上了滿臉的嘲諷看向易靖華,道:“王爺真是好福氣啊!昨夜有個美人兒伺候着,這邊還有一個王妃。你們寧國的男子都是如此嗎?朝 三暮四!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人都攬到懷裡是不是?”
易靖華沒有搭理他的質問,反倒是看向那個神色有些憔悴的人,語氣裡有些許的責備。
“你怎麼跑來了?!”
“王爺被劫走了我當然要來營救,難不成像你的月夫人那般暈過去?”她上官寧可不是那種嬌弱的女子。
“你難道不知道這裡很危險嗎!徐將軍呢?”
“王爺這是在擔心我嗎?”上官寧揚起嘴角笑了笑。“徐將軍領着一隊人自然比較慢,在後邊呢,想必很快就到了。”
吉坦在一旁敲響桌子,儼然已經是憤怒了。這兩個人在他面前說着這樣的話,這也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寧國人向來如此自大!
“救兵?你們覺得我會讓你們活着離開嗎?今天不管來多少人,都是給我黎各族陪葬!”吉坦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本就脆弱的三腳方桌終於熬不住他一次重於一次的打擊,光榮地倒了下去,成了兩半。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馬的嘶鳴聲,接着是徐將軍粗獷的嗓門朝着裡邊大喊,“裡面的黎各餘孽聽着,速速交出王爺和王妃,尚可以留你們一條全屍,如若不然,殺無赦!”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怎樣都是死,爲什麼不拉上你們一起墊背?”吉坦抽出腰間的短匕首,來回在掌間摩擦。
上官寧暗暗在心裡謾罵,大王究竟是怎麼想的纔會把徐將軍這種人才留下來掌管禁軍?在這種生命攸關的時候他就不能圓滑一點嗎?不要這麼直白地把人家的下場撂出來啊,誰會爲了給自己一種好一點的死法放棄可能活命的機會啊?!
“去告訴那個姓徐的,他要是再大喊大叫我就對他們王爺動刀子了。”斯坦用刀在在易靖華的身上比劃了幾下,隨後把目光轉向了上官寧。
“王妃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想。”上官寧回答得乾脆。
“可是我想讓王妃知道。那天,我被寧國的士兵包圍的時候,是我的妻子擋在了我面前,她願意代替我去死,只求繞我一命。他們給了我的妻子一把刀,我和她只能活下一個人,我的妻子選擇了殺死她自己,換我活命。可是他們不守信用,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妻子死去,他們只是冷眼嘲笑,他們撲過來想要殺死我,是我的族人拼了命把我護送了出來。”
說這些的時候,他的面目很是猙獰,上官寧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打了個手勢,押着上官寧的兩個大漢鬆開了她。吉坦朝她走過來,將手裡鋒利的段匕首塞到她手中,強迫她握緊。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寧國人口中的恩愛夫妻,究竟有多恩愛。我不會給你選擇的,你想救他,就用這把刀,刺進你自己的心臟!”
“你以爲我是傻瓜嗎?我死了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反悔?王爺受了重傷,你們想要殺他他是沒有反抗的能力的。”
“我們黎各是守信用的,不像你們寧國人!你要是不自殺,那我現在就殺了他!你死在他面前和他死在你面前,你選一個?反正我們走不了,一定會拉下一個人來陪葬!”
“我聽說外面都被你們埋了□□,我們可能活下一個人嗎?”
“別那麼多廢話!你牙尖嘴利的,我不要聽你講,你到底自不自殺?”吉坦說着就抽出一把刀架到了易靖華的脖子上。
“不要聽他的!不可以!”易靖華冷聲開口。
“別說話!”吉坦厲聲喝他,胳膊肘用力地擊向他的腹部。
易靖華悶哼一聲,脣角溢出鮮血。他本就受了重傷,吉坦這麼重地擊了他這一下,難以想象他這聲悶哼下面承受着怎樣的痛楚。
上官寧微微皺起了眉頭,開始有些擔心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外面的情景,門外守着的那個人已經被徐將軍悄聲解決掉了,現在他們正在想辦法弄掉周圍的□□。
這種時候,要想辦法拖住他們爲徐將軍拖出一點時間纔是,畢竟徐將軍坐在這個位置上,她還是應該相信他有這個能力的。
“王妃,你考慮好了沒有?是你爲我們陪葬?還是讓王爺陪葬?”
“我們兩個,真的能活下一個人嗎?”
“你不相信我們?”
“當然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你再不選擇,我就幫你選!”說着,手中稍一用力,刀鋒在易靖華的脖子上劃破了一道不淺的口子,鮮血流了出來。
都傷成了這個樣子了,就算換了他一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啊,這生意是不是做得有些吃虧啊?
但是,爲什麼這一刻,看着他身上的傷痕,她的心竟然莫名地緊了一下?
屋子裡不過十個人,要把他們全部撂倒還是有把我的,何況她手上還有匕首,只是,她不保證能在吉坦的刀割破他喉嚨之前先殺了他。
何況,還有一個守着□□引線的人,只要她一反抗,他就會立即引爆外面的□□。
這□□的用量,足夠把這屋子裡的人炸成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