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上官寧往後縮了縮, 這刺鼻的味道,八成是薑湯。
“這是張軍醫熬的薑湯,對驅寒很有效果, 我把你的情況大致與他說了一下, 他讓我先拿碗薑湯給你喝了出出汗。”
上官寧瞄了一眼他手裡那黑乎乎的東西, 薑湯?你是不是往裡面悄悄加了什麼東西想弄死我?!
看着她的模樣, 易靖華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顯的笑意掛在脣角,讓上官寧有一種很想踹他兩腳的衝動。
“想不到王妃你也有怕的東西?你被一碗薑湯嚇得往後縮的模樣還真是……挺可笑的。”這麼說着,他嘴角噙着的笑意越發地明顯, 最後竟然笑出了聲來。
上官寧白了他一眼,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薑湯, “咕嚕咕嚕”地就灌進了肚子裡。
“誰怕這玩意兒了, 我是怕你那傻子似的笑, 誰知道你會不會往這裡面加什麼。”把碗重重地還回他手上,上官寧沒好氣地說。
換做以往, 聽到她用“傻子”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他非得氣瘋了不可,可是現在他居然笑得更歡了,這讓上官寧以爲他可能是被夏之秋感染了,畢竟“傻”這種病, 不好說。
上官寧默默把棉被往身上裹了裹, 軍中的棉被都是實實的棉花做的, 不僅重, 而且還冷, 果然和錦緞雲被是沒法相比的。
易靖華許是看出了她的意圖,忙出去喚了羅商, 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牀棉被,厚厚實實蓋到了上官寧身上。
“謝謝。”上官寧也不客氣,把兩牀被子都往自己身上攬。
“王妃什麼時候跟我這麼客氣了?”易靖華有些好笑。
“我一向很客氣的好不好……”上官寧再次白了他一眼。“我說王爺,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唄……”
“何事?”
“你在軍營裡都不自稱‘本王’了,也就沒必要叫我‘王妃’了,怪彆扭的……不然,你就叫我名字吧?”
聞言,易靖華又笑開,還以爲她這麼認真是真的要和他商量什麼呢,原來是要說這個。
“行了,今天天色已經有些晚,你身上有傷又染了風寒,早些休息吧,紅絡那邊羅商會給她安排宿處的。”說完,他站起身來,朝桌案那邊走去。
“王爺……”
“我不叫你王妃,你自然也不該叫我王爺,當着衆將士的面你可以稱我一聲‘將軍’,私下裡,我好像從沒聽你叫過我的名字。”易靖華回過神來,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上官寧渾身寒了寒,笑,又笑,這傢伙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對着自己笑,是不是圖謀不軌?!
“我只是想叫您早點休息,您能不能不這樣笑,滲人。”
易靖華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上官寧的嘴角倒是揚起來了,對嘛,這纔是她認識的易靖華啊,冷麪冰山黑麪神,就應該是這樣的。
“你睡吧,我還要看看兵書。”他沉下聲音說道。
“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她提高了一點兒聲音,見他不答話,更歡快了。“真的是啊?看來傳言中靖王爺不近女色,也未必全都是虛話啊。”
“怎麼辦呢……”她的聲音聽起來頗爲爲難。“全軍營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夫妻,夫妻自然是睡在一起省地方,軍營這種地方講的是團結、向心力,要是讓他們知道其實主將一直和他的夫人有矛盾,就給了敵人機會不是?”
“你想說什麼……”
上官寧癟癟嘴,她該說他傻呢?還是裝瘋賣傻呢?非要她一個女兒家說出口來?
“這裡就一張牀,我們是夫妻,睡在一起很正常吧?”
“哦?瑤安你這是在邀請爲夫和你一起睡嗎?”他的臉上又是那種然上官寧想拖出去痛扁的笑容。
上官寧默默裹緊了身上的兩牀棉被往外面挪了挪,翻了個身,留給他一個裹成了熊樣的背影。
“我覺得這張牀有點小,你還是去睡桌子吧。”
易靖華好笑地把她往裡面推了推,很是厚顏無恥地擠上牀佔了大半的位置,更是恬不知恥地把鑽進了她的被窩裡。
“啊!!你個變態!出去!”
“別亂動!你再亂動我就不敢保證不會碰你了啊!”
第二日,上官寧是在嘈雜的討論聲中醒過來的,習慣性看向聲源處——桌案,才發現這之間拉起了一塊大簾子擋了起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一定是易靖華拉起來的,他是個好面子的人,平日裡可以允許將士們毫無顧忌地大清早進來和他商討,但是現在他的女人在帳子裡,自然不允許他們隨便亂看的。
想想昨天晚上,上官寧覺得臉頰微微發燙,伸手扶了扶有些暈的額頭。
昨晚終於把易靖華那個無賴一腳伸到地板之後,上官寧已經累得沒有了力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依稀聽到了他的說話聲。
“放心吧,我不會碰你的,且不說你還病着,我們現在是在軍中,萬事都得以軍隊爲先,以寧國爲先……”
後面還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大概是就着這個話頭接下去說了一番感想吧。
外面說話的聲音已經停下,過了一會兒,簾子被掀開,易靖華大步走了過來,他身上的穿的還是緊身的武將的裝扮,但是已經換成了新的。
“醒了?感覺怎麼樣?”他的聲音聽上去略微沙啞。
“嗯,好多了……誒,你幹什麼……”上官寧見他探過一隻手來,趕緊一把拍掉,誰知那廝臉皮頗厚硬是伸過來,一大清早地吃了她一把豆腐。
絲毫不知道她內心想法的易靖華眉頭皺了起來,進來的時候見她紅着臉還以爲張軍醫的薑湯這麼奏效,探了一把才知道是發燒了。
“昨夜陸軍醫的藥熬好你已經睡過去了所以沒讓你喝藥,想不到今天燙得厲害。不行,我去找陸軍醫過來,等把你這燒退下去就找人送你回信陽,你不能再呆在這裡了。”
“什麼?”上官寧聽他說要把她送回去趕緊一把拉住他,使勁搖着因爲發燒變得通紅的臉。“我不要回去,我這麼辛苦找過來你就這樣把我送回去啊……”
“瑤安,現在不是讓你耍小性子的時候,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呆在這裡,軍營裡都是男人又隨時可能開戰,我很難顧及好你的……”他俯下身,很認真地看着她。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認真地叫她的名字。
“你不需要管我的,有陸軍醫和張軍醫,我很快就會好的,而且,我可以幫你的!你看,我箭術好,會武,也可以幫着一起想主意,還會行軍佈陣,你不應該把我丟回信陽去。”上官寧死拽着他,儘可能把自己身上的有利於讓她可以留下來的優點都列舉一遍。
“自古也有巾幗英雄,王爺不能因爲我是女子就把我送回去啊!”
易靖華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因爲她是女子才把你送回去,而是以爲她是他的妻子,身上還帶着病,才應該送回去將養。
“等等等等……我沒聽錯的話,你剛纔說你會……行軍佈陣?”
“啊?”上官寧愣了一下,她說了這個嗎?“這個……”
“我從來不知道瑤安你會這麼多東西啊?行兵佈陣你也會?衛國公還找人教你這些?難不成怕哪一天衛國沒人了讓你帶兵上戰場?”這可真是……高瞻遠矚啊!
“我這也是……哎呀頭有點暈……”上官寧使出自古以來女子對付男人最好用的方法——裝頭暈,這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混過去。
易靖華果然上當了,緊張兮兮地扶過她就開始喊羅商,羅商是個機靈的手下,自然知道此時應該去逮一個軍醫過來。
“你看看……等軍醫瞧過了之後一定要把藥給喝了。楚軍那邊有動靜,我得去盯着,但是我會安排羅商送你回去。”
“還是要送我回去啊?”上官寧苦着一張臉。“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就是怕你死在這裡了才趕過來的,現在你脫困了就把我送回去,萬一你那麼不幸運又中計了怎麼辦?我可沒這個閒工夫來回折騰……易靖華我告訴你,我說不走就不走,你要是死在這裡了我回去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大不了我們一塊死在這裡一羣人埋一塊兒唄。”
易靖華突然又有些哭笑不得,她這是擔心他回不去還是盼着和他死在這兒?
“你別這麼看着我,我纔不是關心你!我怕你死在這兒那我的衛國怎麼辦……”任何時候,這都是一個很重要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爲了衛國,我可以理解爲你在關心我嗎?不然你的臉爲什麼這麼紅?”他的臉上浮現了戲謔的表情。
“誰臉紅啦!這是燒的是燒的!!”上官寧急忙爲自己爭辯,同時把靠得越來越近的人推得遠一些。
來的是張軍醫,替她診過脈以後果斷地用了陸少瑾昨天開的藥方子,讓紅絡跟着過去領藥,臨出去前看了一眼邊上一言不發的易靖華還以爲他哪裡做的不好,嚇得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小了許多。
帳子裡沒有人,易靖華在一旁靜靜站着,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在上官寧以爲他可能是被凍僵了打算出聲關懷一下的時候,他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裡帶着些許無奈,道:“也罷,漫漫長路送你回去我也不放心,你就留在這裡吧,留在我身邊與江建濤一併做個副將。”
“嗯?”上官寧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他的話裡的意思,頓時揚開了嘴角。
易靖華立刻板正了臉,教訓她一定要好好配合診治好好喝藥養好了身體纔可以留在這裡,然後在江副將的喚聲中急急走了出去。
雖然吧,他黑着一張臉很嚴肅的模樣,但是她還是看見了他眼中掩藏着的寵溺和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