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王帶着兩人就近去了附近的一個小茶樓, 也不用店掌櫃和小二帶路,領着二人徑自走向一間廂房。
推開房門,就見一名原本坐在桌邊的女子見到他們後急急忙忙起身行禮。
關上房門, 上官寧好奇問道:“玉王爺, 這位是?”
“今日只是兄弟之間的敘舊, 弟妹無需如此客氣。她叫菁菁, 去年相依爲命的父親去世之後來信陽投奔親戚, 想不到親戚已經搬走了,不得已流落在了接頭,被一羣流氓惡霸欺負了, 是我救了她。菁菁很善良,爲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一直跟着我, 她與我府上姬妾不一樣, 她很善良, 你們在戰場的時候榮王曾對我下手,多虧了菁菁我才能活到現在。
不怕六弟笑話, 自從遇到了菁菁,我才覺得擁有了愛情,先前府上成羣的姬妾不過是年少荒唐罷了,我也突然就想明白了爲何自己這些年一直不立王妃,不過是沒有像六弟這樣找到一個對的人罷了。我想立菁菁爲妃, 奈何她身份卑微, 莫說父王, 但是母妃那裡, 我就過不去。”
“想不到風流成性的五哥, 竟然也有這樣癡情的一面。”易靖華笑笑,執起面前的茶杯, 抿了一口。“好茶。”
“這是菁菁親手泡的茶水。”
“如此,多謝五嫂了。”
“王爺客氣了。”菁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了今日不論這些虛名,五嫂纔是客氣。”
房門敲響,店小二託着一盤盤菜上了上來,不一會兒,就擺上了滿滿的一桌,道了聲“慢用”,就退了出去。
“六弟和弟妹還沒來得及吃飯吧?有些話得慢慢說,咱們一家人親兄弟,在飯桌上說再合適不過。”
說着,玉王結果菁菁手中的酒壺,親自斟上了兩杯酒遞了過去,又爲自己滿上了一杯。
“她不會喝酒,我們三人喝就好。”玉王舉起酒盞。
上官寧正要端起杯子,就見易靖華手快拿了過去。
“瑤安跟着我沒少手受傷,和太多酒不好,我替她喝了,先乾爲敬。”說罷,一口飲盡,又執起自己的杯盞飲了下去。”
“好!不愧是當過大將軍的人,豪爽!”玉王讚了一句,也一口飲盡杯中的佳釀。
“五哥,這酒喝完了也該壯了膽子了吧?有什麼事兒,還是先說完了才能吃得下飯。”易靖華重重放下酒杯,沉聲開口。
玉王也收起了笑臉,看了一眼身旁的菁菁。
“六弟,也許你不知道,在遇見菁菁之前,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就是母妃了,她雖然現在受寵,但是後宮之中想把她拉下去的人有多少,你應該比我清楚。她不是王后,父王的身體現在越來越差,萬一那一天父王駕崩了,我的母妃她是要去陪葬的!爲了母妃,我必須要去爭那個位置,但是我其實很厭煩這種爭鬥,不管是後宮還是朝堂,這樣的爭鬥讓我很累,所以我流連花街柳巷用女色麻痹我自己,讓人覺得我風流荒唐,但是又有能力,讓他們願意站在我這邊。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三哥一倒,他的黨羽都會被徹查,大部分人已經站在了六弟你那,我雖然還有立足之地還能與你抗衡,但是我自己清楚,以你現在朝堂、軍方還有背後弟妹的支持,我遲早還是會從現在的位置上下去的。與其這樣,我爲什麼還要與你爭搶呢?”
“五哥你的意思是?”
“剩下的幾個兄弟之中,對你最有威脅的是我,只要我放棄了,王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你肯放棄?”
“我之所以要努力擁有今天的一切,都是爲了母妃,我有足夠大的權利,母妃才能在宮中站住腳跟,你看看那些去了封地的兄弟的母妃,在後宮哪一個不是仰人鼻息的。與其最後被你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還不如主動讓出來,至少,不會得一個壞下場。”
易靖華看着他不說話,似是在思考他這番話的真僞。
眼光掃了一眼上官寧,那邊卻在悠閒自在地喝起茶來。
“六弟,我們兄弟一場,我素來與你並無爭鬥,你該信我一回。我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父王給我們都封了一塊地,只有我們三人常年留在信陽,此番若是你登上王位,我只求你赦免我的母妃,讓她跟着我一起回去封地,到了那裡,我就立菁菁爲王妃,過一個藩王的閒雲野鶴般的生活,豈不快哉?”
“五哥的話確實讓人相信,只是關乎王位,總歸是謹慎一些好,空口向來無憑。”一直默不作聲的上官寧突然開口,說的卻是此事的關鍵。
易靖華看着玉王,點了點頭。
玉王大概早就想好了這一點,看向身旁的菁菁一眼,就見她從自己的袖袍之中取出了一份小冊子遞過去給他。
將小冊子交到易靖華手上,玉王說道:“這是我在朝中的黨羽的名單,我把這東西交給你,足夠表明我的誠心,一旦我是在對你下圈套亦或是反悔,這份名單是我致命的東西。朝中的羣臣誰沒有一點結黨營私的勾當,你坐上了王位朝中自然是要換血的,這些就是你要清除的人。”
易靖華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冊子,上面記錄的大部分的人都是他所知道的玉王的黨羽,還有一些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爺,收着吧,玉王既然誠心拱手讓出王位,這是好事。”上官寧按下易靖華還要翻動的手,輕笑着說道。
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此物若是真的,那玉王必然也是真心要讓出王位的,省去了除去玉王的許多心思是再好不過的了。
倘若是假的,那也無妨,以他現在的勢力來看,玉王根本不足爲懼。
“好!五哥,既是這樣,他日六弟自當爲五哥和五嫂賜婚,親自當了這個主婚人,麗妃娘娘那邊,五哥也不用太爲難。”
“如此,多謝六弟。”舉起菁菁剛剛滿上的酒杯,玉王遙敬二人。
上官寧似乎聽見易靖華輕輕鬆了一口氣,但是看向他時,卻又還是剛纔淡然的神情。
也對,帝王之家本無情,上次聽說過了他的經歷之後更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今天這樣一頓飯,拋開這些沉重的話題不說,倒是真的很像兩兄弟攜帶女眷一同吃飯飲酒。
也許,玉王顧慮的不只是麗妃,還有他身邊的這個女子。
在她去戰場之前就聽徐夫人提起過,但是那時只以爲是玉王又對哪個女子感興趣了而已,哪裡想得到被徐夫人說中了,動了真情了。
那麼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呢?他說過對自己動了情,這份情有幾分真幾分假?在她身上的情多,還是在喬夕月身上的多?
慢慢進入夏季,天也熱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天氣的緣故,上官寧覺着最近的睡眠質量越發地差了,難不成是從南邊打完仗回來水土不服?
這藉口她自己都不相信。
打開房門,卻見院子中有一個人影在徘徊。
“子覓,你深夜來我院中可是有事?”
薛子覓的身影頓了一下,躑躅了一會兒朝上官寧走去。
“王妃,今夜我來乃是有事相求,也想……把我一直不曾告訴王妃的事情告知與你。”
上官寧微微一笑,道:“左右今夜我睡不着,進來吧。”
薛子覓點點頭,跟了進去,有些緊張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王妃親自爲他泡茶。
“你且說說,有什麼事?”
“王妃,王爺可是有機會坐上國公的王座?”薛子覓面色嚴肅,眼神中滿是隻在他認真寫着什麼東西的時候見過的認真。
“不是有機會,是一定,因爲我一定會幫他坐上那個位置。”
薛子覓支吾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跪到了地上。
“王妃,歷來每逢改朝換代都要重修史書,我希望王妃能跟王爺說說,給我一個機會,我想修史!”
“修史?”上官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你想當史官?那你可得跟我說清楚,你一定不是心血來潮。”
薛子覓點點頭,從地上爬起來,開始給她講述。
原來,薛子覓本是書香門第之家,在三國鼎立局面形成之前薛家先後擔任了兩個朝代的史官, 這是薛家最輝煌的歷史。直到他的爺爺那一輩,大浩朝覆滅,天下分三國,薛家這個當了幾代的史官之家才退出了舞臺。薛子覓的父親仕途無望便終日飲酒賭博,輸了錢就從家裡拿,沒過多久,偌大的薛家被敗光,爲了一點軍餉,薛父就將薛子覓送入了軍營上戰場打仗。
薛子覓自小敬仰爺爺,立志也要成爲一個史官,重振薛家門楣。從他懂事開始就一直注意着三國的細事,將自己所見所聞所知一一記錄整理,以便日後修史之用。
所以,他害怕上戰場,害怕死在了戰場上就什麼都沒有了。
聽完他的講述,上官寧笑了笑。
“想不到你年紀小小竟然志向如此偉大,這不是什麼壞事,你早該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薛子覓的眼中頓時亮起光芒,又有點害怕。
“歷代以來,史官都是修史都是小心進行,唯怕寫了什麼事實招致殺身之禍,所以在沒有成爲史官之前,我怎敢隨便亂說。”
“你倒是實誠,我早就說過,你會是個人才。我會跟王爺說,但是最後能不能讓你去修史,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謝謝王妃!謝謝王妃!”薛子覓一激動,又要起身做拜,被上官寧及時攔了下來。
“好了,時辰不早了,早些去休息。我看,這離換代修史的日子,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