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 大家都已經有了些微的醉意,陸陸續續有大臣請辭,易靖華本也想帶着有些醉意的上官寧回漪蘭殿, 但是又不好拂了楚王的面子, 於是派人先把酒醉的喬夕月送了回去。
楚王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朝着易靖華和上官寧走去, 手裡的杯盞竟然沒有因爲腳步的不穩而傾灑。
“前不久在戰場上見到你們, 真是英姿颯爽,珠聯璧合!想不到短短數月,孤成了楚國的王, 你們也成了寧國的大王和王后,你們說, 這是不是緣分?”
“確實。”易靖華附和地應了一聲, 目光始終停留在上官寧的身上不曾移開。
“寧國公這就不夠意思了, 好歹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孤代表楚國前來朝貢可是莫大的敬意, 國公的目光竟然一直停留在王后身上。也罷,國公尚且還是將軍的時候,馬上殺敵無比英勇,可也只爲了王后一人折腰,孤自然算不得什麼。”
“楚國公笑話孤了, 國公不遠萬里前來寧國自然是寧國的座上賓, 但是王后, 是孤心尖頭的那個人, 還望國公擔待。”
“哈哈哈哈, 江山與美人,國公兼得了, 孤敬國公一杯,今後我們楚國,可就要仰仗寧國了!”
易靖華輕笑着搖了搖頭,道:“國公盛情孤本不該推卻,但是王后有些醉了,孤一會兒還得送她回漪蘭殿,不便多喝。”
楚國公板起了臉,有些不悅。
“怎麼?在國公心裡,難道美人比江山更重要?這是孤從楚國帶來的埋藏了八十年的佳釀,又是孤親自敬酒,國公這都不肯賞臉?”
“楚國八十年佳釀?難怪味道如此香醇,與孤宮裡的酒水確實不一樣。只是,國公方纔說錯了一句話,不是美人比江山重要,而是,王后她,就是朕的江山。”
半倚在他懷裡的上官寧愣了一下,想不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記得當初她問他,她和喬夕月,一個是他的江山,一個是他的美人,如果要選,他會選哪個。
他沒有回答。
想不到今天,竟然得到了答案。
楚國埋藏八十年的佳釀,確實是酒味香醇,可是越是這樣的酒,越有可能是要爲了掩蓋住酒裡的某些東西。
如果楚國真的要聯合衛國裡應外合,這是今晚唯一的下藥機會了,而一旦酒裡真的有毒,那麼埋伏在暗處的禁軍就會衝進來拿下楚國公。
如果,易靖華不喝,那麼這一切,就會在此時三國鼎立寧國獨大的局面定格。
只是,他到底是接下了,輕晃了一下杯中酒,溢出來的酒香更加濃烈。
他的脣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也許只有她這個角度才能看得見。
這一杯下去,他若無事,那遍無事;他若中了毒,那麼就是楚國的覆沒之日,脣亡齒寒,那衛國離着覆滅,也不遠了。
金色酒樽觸碰到他的脣的那一刻,上官寧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搶過了他手中的杯子,假意呢喃了兩聲,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易靖華皺起了眉頭,見她沒有什麼異樣,提起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去,轉頭向楚國公,道:“國公莫怪,王后她……”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他看見楚國公臉上露出的那個奸計得逞的笑容,變了臉色,急忙去看上官寧,只見她臉色發青,脣角溢出鮮血,手中的杯盞滑落,發出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
大殿的門被撞開,楚國的官兵衝了進來。
“想不到國公和王后倒是恩愛得緊啊,她居然願意爲你去死!女人果然都是礙事的,壞了孤的計劃,不過沒關係,孤親自送你歸西是你的榮幸!”
楚國公面目猙獰,從袖袍中抽出一把匕首就向着易靖華刺過去。
易靖華目光一凜,側身躲過他刺過來的一擊,一腳踢中他的腹部,令他倒退了幾步,趁着這個空當,羅商從大殿頂上落下來抽到與楚國公打上,大殿的偏門也被打開,弓箭手持着弓箭對準了一衆楚國官兵。
楚國公本是楚國養尊處優的太子,論武自然是敵不過羅商,不一會兒就被擒住按倒在地上。
“你以爲孤看不破你今日的陰謀嗎?快點把解藥交出來,孤可以善待你楚國的百姓。”易靖華的聲音此時冷到了極致。
“是嗎?孤落入你手不過是小看了你,楚衛兩國聯手,不到一個時辰就可以兵臨城下,孤勸你還是快點去帶兵吧,切勿兒女情長丟了江山。”
“恐怕丟了江山的是你楚國公吧?這才幾天啊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滾了下來,真是可笑!”大殿門口傳來嗤笑聲,走路帶風進來的人,正是不久前去遊山玩水了的夏之秋。
“你……”楚國公看着來人,暗覺不妙。
夏之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拱手行了個禮,對易靖華道:“大王,臣不辱使命,已經成功離間了楚衛兩國軍隊,現在衛國估計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至於楚軍,信陽城下,徐將軍已經領了十萬人馬在等着了。”
易靖華點點頭,向楚國公,厲聲道:“快點把解藥交出來,孤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聽了這話,楚國公笑出聲來。“既然孤左右都要成爲一個亡國之君,爲什麼不拉一個墊背的?”
“你……”
“大王,莫急,臣帶回來了一個人。”說罷,夏之秋朝着門口喊了一聲“進來”,便見一身着青色華衫的人進來,眉宇間盡是着急之色。
“你……”易靖華看着來人到了面前,執起上官寧的手把上脈搏,纔沒有再說什麼,向夏之秋投去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這傢伙什麼時候把陸少瑾收留了起來?
夏之秋向來目中無人,即便是大王也不例外,無視掉他不知道想表達什麼的眼神,夏之秋示意羅商把人押下去。
易靖華也沒有心思去管他,只看着陸少瑾越來越緊的眉頭,暗暗覺得事情不妙,希望夏之秋有辦法弄來解藥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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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離她的寢宮有多遠?我需要爲她施針。”陸少瑾向來溫潤的聲音變得冰冷,甚至是有點壓抑不住地低吼。
“她到底怎麼了?”
陸少瑾聞言回過頭來,一把抓過他的衣領,眼裡盛滿了憤怒,指着上官寧,低吼道:“我知道那天她沒有跟我走是因爲你,我不怪她,我尊重她的選擇,可是既然你把她留在了身邊爲什麼你 就不能照顧好她!多少次了,她爲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你就不能把她的命看重一點點嗎?!”
“孤再問一遍,王后怎麼了?”
壓抑住怒火,陸少瑾心疼地看向上官寧。
“她喝下的應該是楚國的一種名叫美人淚的□□,此藥本身毒性強,但也不難解,但是她是混在了酒裡喝,就變成了一種極其難解的劇毒,此毒進入身體之後會滲入到血液裡,流到全身各個地方,但是短時間之內不會致人性命,專攝取人體內的營養物質增強毒性,最後,全身潰爛而亡。”
易靖華默了一下,轉身彎腰抱起上官寧,對陸少瑾道:“這裡離太安殿近,你隨我來。”
太安殿是大王的宮殿,平日裡若是不去妃嬪處便是宿在此處,而易靖華,自即位以來便一直宿在太安殿。
輕輕把上官寧放下,易靖華就被陸少瑾以施針不能被打擾爲由趕了出去,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雙手握成拳又鬆了開去。
“易安,孤去一趟秀清宮,王后這邊有什麼消息趕緊去通知孤。”
“是。”
秀清宮的大門口,兩盞紅燈籠高高掛着,映照得硃紅大門更加高貴大氣。
喬夕月在院子裡踱着步子,一旁站着的小意手裡掛着一件披風,看向她的神情多少有些擔憂。
一名宮女急急忙忙跑進來,說道:“娘娘,大王來了……”
“大王從來沒有來過秀清宮,怎麼會突然過來?”喬夕月有些不安,趕緊往房間走去。
“夕月,你急急忙忙要去哪兒?”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喬夕月全身顫了一下,這是他對她說話的時候,從來沒有的口氣。
“大……大王……”
“你不是醉酒了嗎?怎麼還在院子裡吹風?還是……你在等消息?”易靖華的身子湊近她,壓低了聲音。
“大王,臣妾沒有……”
易靖華擺了擺手,示意宮女們都先下去,一時間,偌大的庭院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喬夕月有些不自在地後退了兩步,想要逃脫他伸手可以抓到的範圍,不想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眸中染上了冷意。
“夕月,孤一直相信,即使你已經忘記了以前的東西,可是你還是那個善良的你,想不到你居然會做這種事!楚國公的酒入宮前都是經過盤查的,他們一行隊伍也都接受了檢查,不可能把這種□□帶進來,而你,孤的人告訴孤,你私下與楚國公見過一面。”
“大王……我……”
“你去見他是幫他把□□帶進宮裡,酒宴上你曾讓婢女上前爲他斟酒,就是那個時候你把這□□交給了他。你想着裝作酒醉先離開,孤中毒後楚國公的人自然不會放過殿內的人,尤其是王后,如此,便助你除了心頭大患,孤說的可對?”
喬夕月的臉色變得蒼白,想要開口爲自己辯解,可是易靖華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你可知道那毒摻進了酒裡會變成什麼可怖的□□?若不是王后替朕擋去了,現在躺在那裡的,恐怕該是朕了。”
“不……不會的,臣妾不會讓你有事的,臣妾連解藥都向楚國公要好了……”
“你有解藥?”
喬夕月驚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搖了搖頭,易靖華抓住她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道,竟然讓她疼出了眼淚,伸手想要去掰開他的手,卻發現用不上一點兒力道,手臂無力垂下之際,一小包東西從袖子裡掉了出來。
易靖華眼尖地放開她彎腰拾起那東西。
“這是解藥?”
“是。臣妾不可能讓大王有事的,臣妾在等前面的消息,準備給大王送解藥去……”
“如此,孤倒是要賞賜你了。”
他的聲音更冷了幾分,喬夕月看着他眼裡那篇冰涼,驚恐地連連搖頭。
“來人!把她給我拿下去關起來!”
說罷,他轉身就走,身後的喬夕月一把跪到地上抓住了他的袖袍,冷冷哼了一聲,他抽回袖袍,竟是頭也不回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