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皇甫玉衣的目光從我精心繪製了數天的圖紙上擡起, 移到我臉上，“這就是傳說中那張秘圖的內容？蒼狼侯與水獍侯精心佈局所要奪的武器？”
“不錯。”我點點頭，“相似的圖紙, 玉赫無極有一份, 蒼狼則看到過原圖。但他們的圖紙有一些缺陷, 這一張纔是完全的。”
“但你剛纔說, 蒼狼看到的是原圖。”
“是。”
皇甫玉衣略微疑惑。
我看着他, 緩緩說：“原圖上有缺陷，而我將這缺陷補了上去。所以，他們不僅費時費力, 造出的東西還不一定能用，而此刻皇甫公子手中的一張圖紙則不同, 只要有合適的工匠, 材料又齊全的話, 晝夜不停，可以趕在蒼狼水獍之前, 把這武器造出來。”
皇甫玉衣臉上疑惑更濃。
我坦誠地望着他：“我知道，皇甫公子想問我爲何會看出其中缺陷並改正修補。但那是我的秘密，不想告訴任何人——其實我本來大可騙你說蒼狼奪去的並非原圖，真正原圖只存在於我記憶之中——可是我不想對你撒謊。”
“思棠——”皇甫玉衣有些動容，踏前了一步——我大約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遽然掉轉目光, 突兀地打斷他的話, 道：“這個世上, 現在我所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人, 可以幫助我、且不計得失的，也只有你。你能提供我庇護, 又有能力與蒼狼水獍周旋，這一張圖紙只有給你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但是還有太子殿下——”
“聽說蒼狼正攻打帝都與雁臨，就算我能夠將圖紙遞到他手中，他也無暇抽調人手造出這武器來。何況，衡長慶對我無恩卻有仇，太子殿下又對他十分倚重，我怎甘心將這圖紙送上？想當初，我爲宇文殿下入蒼狼侯府，只是爲了一個協議，各取所需而已，並不是外界傳說那樣，是爲了戀慕宇文太子，才甘心爲他辦事。”
皇甫玉衣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我也不知爲了什麼，要向皇甫玉衣說那些話，一說出，又有些後悔。有些東西，就算自己再不願承認，在別人看來，都像此地無銀。我沉默着，聽到他的嘆息，心中更是一陣抽痛。我竭力消除那種令人心灰意冷的沉痛傷心，思考着一些事，慢慢說：“蒼狼攻打帝都與雁臨，水獍肯定會趁機撈些好處，那麼蒼玉宸與玉赫無極說不定也會打起來，那樣我們就有機會將這強盛的蒼狼與水獍一舉消滅了。”
“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皇甫玉衣平靜地說，臉上的憐惜淡去無蹤，他的語氣也與我一樣，就事論事，再不涉及引人脆弱的字眼。“蒼狼侯用兵奇詭，出了名的神出鬼沒，他的心思一向最難猜測，在一件事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敢確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突然如此大張旗鼓的攻打帝都，雖與他說打就打、時出意外驚人之舉的作風頗爲相符，但在那貌似不顧後果、將自己陷入被動一方的表面下，定是隱藏着別人不知道的目的。”
“難道因爲猜不透蒼玉宸的詭計，而眼睜睜看着蒼狼將帝都打下而不顧嗎？”
“自然不是。有所準備，但不可能貿貿然發兵去增援帝都。先別說蒼狼難測的計謀，一旁虎視眈眈的水獍就不能不全力防範。”
“這我自然明白。”我斟酌着，慢慢說，“但，既然猜不透蒼狼複雜的心思，何不索性往簡單了想？管他有何打算，我自做我的。一邊增援帝都，一邊防範水獍，那麼，在心思複雜的人看來，我們的做法是不是也顯得太過魯莽了呢？他們也許會想，我們是不是有什麼暗中的計謀？也許反而會讓水獍不敢輕舉妄動呢。還有，玉赫無極現在一準已經發現我逃了，至於逃到哪裡，雖不敢確定，但多半會猜到我逃到了青曜，自然也能想到我會把秘圖給你，皇甫公子招募鐵匠之時，可神神秘秘，故佈疑陣。反正越讓人猜不透越好。”
皇甫玉衣臉帶笑容，讚賞地點了點頭：“有理。”
我笑了笑：“皇甫公子怎麼也敷衍起人了？這些淺顯的道理，自然人人都會想到。想到這一些容易，可真要付諸實現，卻需要周密的計劃。我不懂這些打仗的事，但我可以提供一些秘密，讓你與你的幕客們費腦筋去。”
“什麼秘密？”皇甫玉衣笑問。
“蒼狼侯已經身中難解之毒，而那毒，是我下的。”我淡淡說，皇甫玉衣的笑容消失。“玉赫無極打聽到蒼玉宸身體不適的消息，他心存懷疑，猜測是蒼玉宸有意放出的假消息。但我卻知道，無論那是不是蒼玉宸故意放出的消息，他身中劇毒卻不假。而當日在雁臨，蒼玉宸帶兵入城，放火燒糧倉，全是煙霧，他真正的目的，是將我送我到玉赫無極身邊。”
我背對着皇甫玉衣，不願看他的表情，只是繼續說：“這其中，你聽來也定有一些不合情理及矛盾之處，但那不重要，算是我的另一個秘密吧。但我告訴你的這些事情，全都是事實。”所以，如果不是怕蒼狼因中劇毒狂怒之下不顧一切報復，像直接攻打帝都雁臨一樣，打到青曜門前，青曜國其實可以在一旁看熱鬧，等蒼狼與玉赫無極全都毒發身亡，兩國一亂，再聯合帝都趁機攻打，消滅這兩國的勢力，那是輕而易舉。到時，互相防範的，可是你與宇文連玉和衡長慶了。”
“你是說……水獍侯也已經中毒了……”
“不錯。”他問得艱難，我卻回答得極其簡單，簡單而乾脆。但我一直沒有回頭去望他的神色。以他的睿智，定能猜出我這樣一個弱女子，是怎樣讓他們中的毒。我不願再看到他臉上的悲憫之色。那樣的他，太吸引人，會讓人軟弱，讓人去信賴他，依靠他。
“其實，我還有一個想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我決心把心中蘊釀了很久的計劃說出來，“如果增援帝都的話，擔心玉赫無極搞鬼。我們何不派人去與玉赫無極訂個協議盟誓什麼的，讓他也加入攻打蒼狼的陣營？三處聯盟，還怕蒼玉宸不敗？在玉赫無極眼中，蒼玉宸纔是他唯一的敵手，他定不會放過這次能夠徹底打敗蒼狼的機會。而打敗蒼玉宸後，玉赫無極肯定會出其不意地攻打帝都或青曜，那時，這秘圖上的武器，就是我們勝利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