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下後撿了龍眼顆龍眼放進嘴裡,很甜,甜得我冰涼了一天的心都跟着暖和起來。難怪她們說吃甜食能讓心情變好,看來確實是沒有胡說八道。
我吃第六顆龍眼時,向雲天的身影出現在小徑的轉彎處,我把嘴裡的龍眼嚥了下去,然後拿過小竹簍裡的溼巾擦了擦手。
“你最近沒休息好嗎?”他還沒坐下就問。
“是,昨晚喝多了。”我淡淡道。
他坐到石凳上,有傭人適時送來茶,他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後纔看向我:“心情不好麼?”
“我爸死了,昨晚的事。有點難過,就喝了幾杯。”我極力的想表現得淡然一點,但鼻頭還是忍不住一酸。
向雲天怔了一下,半晌才點了點頭:“節哀。”
我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來找我是有其他事情吧?”他問。
我想着那紙B超報告單,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無比凌亂。我爸死了,我懷孕了,韋御風始終沒有音訊,和柳又平又不清不楚,所有的這些事混到一起,我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可以商量的人,而我急需傾訴,如果能在傾訴中捋清頭緒那就更好了。可是在這G市,我並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崩潰之下,我就不管不顧的開着車跑到向宅來了。
現在,向雲天問我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我不知道爲什麼,又覺得不能告訴他我懷了柳又平的孩子。
這麼想着,我便低下頭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真沒有?”他不太相信的語氣。
我又搖了搖頭。
他就不再問我,端過茶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他一邊喝一邊看着手機,彷彿我不存在一樣。
我坐了一會兒就起了身:“向先生,我先回去了。”
向雲天擡頭:“哦,好,回去吧。”
我微微傾身:“我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去橫波樓。”
他點點頭:“行,把你爸的後事辦好。”
我轉過身往臺階下走去,淡淡的暮色裡,整座四合院看起來有些模糊起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大門口走去。
“殷采采。”向雲天的喊聲傳來。
我頓住腳步回頭。
向雲天大踏步的走過來:“明天上午我讓辛童過去你那邊。”
我笑了笑,道:“向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現在一個人住挺好的。“
他上下打量我,眼中有關切之意:“我這邊沒什麼事情了,以後她就跟着你吧。”
“不用了。”我再次拒絕了他,說完我收回了視線。我現在這樣的情況,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
我出了四合院,上了車後,我拿過座椅上的手機,柳又平給我打了一通電話。我估計他要和我說我爸的後事,便立刻回拔他的號碼。
“去哪啦,怎麼老半天不接電話?”柳又平帶着幾分不滿。
“向宅。”我淡淡道。
“駟驪的墓地,明天下午三點下葬,我會來接你。“他道。
“好。“我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他問。
“沒怎麼啊,準備回家。“我說。
“那你聲音聽着好奇怪。“他嘀咕起來。
我靠到椅背上:“沒有啊,今天起得太晚,嗓子有點沙啞。”
“吃飯沒有?“他問。
“吃了。”我隨口說。
“哦。”他哦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呆了呆纔將手機扔到了副駕位,然後啓動了車子。從知道懷孕那一刻起,我就沒打算要告訴柳又平,這段時間他沒再來橫波樓,也忍住不跟我聯繫,他昨天晚上他說他忍不住來找我了,並且說讓我忍耐,他說他在準備離婚娶我,聽起來這天下再沒有比我更幸運的女人了。
柳又平不再來的這一長段時間,阮西嶺沒少說風涼話,說我傻,說柳又平這樣的男人千萬難得一遇,按她的看法,我就得不顧一切的抓穩了他,哪怕不能嫁給他,給他做個情人,也比將來找個尋常男人結婚強一百倍。彼時她在刷睫毛膏,白眼幾乎要翻上天,她還說,采采啊,你知道爲什麼沒有男人敢點你嗎?因爲你曾經是柳又平的女人啊,哪怕他現在不來了,也沒有人去動柳又平的女人,萬一哪天他算起賬來了,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喂,殷采采,要我說,你也別耍你的小姐脾氣,麻溜的去找他,哭的哄的撒嬌的,只要他心裡有你,總有一招能打動她。
向雲天這段時間晾着我,他大概也是想看看我怎麼處理我和柳又平之間的事情吧。
我回了家,煮了點麪條應付了晚餐。吃完後,我連碗都沒力氣去洗。從臥室抱了牀毛毯出來,我躺到客廳的沙發上望着遠處的夜景發呆,這是我最近這段時間最喜歡做的事情了。
又是一夜無眠,我一夜想了無數,但又沒有想具體的事件。恍恍惚惚的,我像是成了世外之人。
天微亮時,我突然想到陸只悅,她已經回到庵裡了吧,青燈古佛,木魚聲聲,香火之間,前世今生。我這才明白過來,她爲什麼會做如此選擇。
天大亮後,我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覺也並沒有睡多久,就聽見砰砰的敲門聲,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睜眼中我拿過手機看了看,都已經下午一點多了。敲門聲還在響着,我撐着沙發起了身。
頭暈腦脹的走到了大門口,我看貓眼裡看了看,站在外面的人是柳又平,他來接我去墓地了。我伸手拉開了大門,然後轉身往裡面走。
“你是不是生病了?”他抓住我的手臂。
我甩開他的手,冷淡道:“沒有,最近睡眠不太好。”
他乾脆伸手從後面抱住我:“殷采采,你脾氣是越來越壞了?”
“鬆手。”我憤怒的用力掰開他的手,“別碰我。”
柳又平扳正我的身體,然後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盯着我的臉,他的眼中也罩上了一層怒氣:“你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才爬起來,披頭散髮,也沒洗漱,實在不想開口說話,於是我又推了他一把,推開他後,我就小碎步跑進了臥室,反鎖上門,我衝進了廁所,趴到洗手檯上,我乾嘔起來。嘔了好一陣子,我扶着洗手檯站起來,然後開始洗漱。
洗漱後,我換了衣服化了個淡妝,又將頭髮綁了起來,看起鏡子裡的人精神了許多,我才走到了房門口。
拉開門,柳又平就一把把我拽進了懷裡,他一臉陰鬱:“你到底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是在跟我生氣嗎?“
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跟他親近了,現在靠在他的懷裡,我非常不在自在,用力掙扎了一下。
他抱得更緊,嘴角扯出了一絲冷笑:“別以爲我不知道,韋御風最近要回G市,你很激動吧?是不是巴不得我最好永遠消失?”
我驚呆了,韋御風要回G市?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他回來了,我有什麼好激動的,我肚子裡還懷着柳又平的孩子,我拿什麼臉面見他?不,我根本就沒有臉再去見他。
我停止了掙扎,嘆了一口氣,我道:“你想多了,走吧,我們去墓地。雖然我一直恨我爸,但再怎麼樣,我和他也是血緣親,他死了,你總得允許我難過一下吧。“
柳又平這才訕訕地放開了我:“對不起。“
我勉強笑了一下:“走吧。”
“采采。”他有些懊惱起來,“我不要故意要氣你的,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你不開心,我就總容易胡思亂想。”
我沒理他,低着頭往玄關處走去,換了鞋後,我準備拉大門,柳又平再次拉住我了。
“采采。”他雙手環住我的腰,抽了抽鼻子,他很是傷感:“算了,我也不要驕傲了,以後我不跟你堵氣了,我們和好吧。”
我沒有想過他這麼久不來找我,是在跟我堵氣,聽他這麼說,我還挺意外的。
“我真的在和馮其薇協商離婚,只是確實和你沒關係,是她極力要求離婚,我現在還在作最後的努力。我爸最近有些麻煩,我和馮其薇絕對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這樣影響會很不好。”他輕輕撫摸着我的頭髮,“采采,你就別跟我再鬧了。你看你跟我鬧有什麼好處呢?向雲天總要給我面子,你在橫波樓的處境立刻變差,你這段時間也感受到了。我今天也和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盡我最大的努力,有了合適的時機,我會和馮其薇離婚,給你想要的名分。但采采,假使沒有那一紙證書,我的心也在你這裡。”
我的心裡涌上說不出的難過和傷心,但又釋懷,柳又平有他的身不由己,我還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我不想接受。
“又平,如果是這樣,那我想給你生個孩子,這樣我纔會有安全感。”我試探道。
“不行。”他條件反射性的拒絕我,“采采,我的意思是,現在不行。明年吧,好不好?”
我笑了笑:“如果我一定要呢?”
“聽話。”他在我額頭上親了親,“我們會有孩子,但不是現在。”
我這才點了點頭,我也算提前給他打過預防針了,有朝一日,他知道我打了他的孩子,那也是他自己堅決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