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他的拖延,也只是能讓姜澤等人安全地返回到北陵谷報信,北陵谷中的兩萬餘血練弟子,如何能擋住如此恐怖的魔潮,還是難題。
不忍心看到這些人命喪北陵谷,淪爲魔物的腹中血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陳海想要以一介魔身混入萬仙山,甚至期待混入萬仙山後能有一番作爲,僅僅靠姜璇、姜雨微還是遠遠不夠的。
再說了,要是這次進入血煉場的三四萬血煉弟子都團滅了,僅他帶着姜璇一人安然返回萬仙山,用腳趾頭掰掰也知道,萬仙山必然會對他進行倍加嚴密的審查。
只是陳海這時候也無暇考慮太多,他注意到有幾頭烏青色的巨大翼魔,來勢兇猛的從後面追上來。
陳海看了看左右,沉聲對姜璇說了一聲:“抓緊了!”緊接着驟然加速,向左右一座斷崖衝去。
那處山崖有兩多百米高,石壁幾乎與地面垂直,但是陳海奔跑在其上,猶如地上行走一般。只是他每一腳落下,都會在堅硬的崖壁上踩出一個深坑,等到了石崖頂端時,他猛然一喝,雙腿用力一蹬,那堅硬的山崖竟然被他踩得垮塌了一大塊。在一陣亂石紛飛中,陳海巨大的身形如烏青色閃電一般向高空射去。
藉助登崖時風雷幻蹤步的交錯摧動,陳海身在半空之中,體內氣血精氣便如漩渦般急轉起來,破月戟瞬間蒙上一層淡淡白光,下一刻淡淡白光彷彿怒潮般涌動起來,化作十數道巨浪般的戟芒脫刃而出,帶着無邊的肅殺銳氣,向兩頭朝他俯衝抓來的翼魔斬去。
陳海藉助着怒潮真意一擊是何其天崩地裂,兩頭翼魔戰力是不弱,一對鱗翼在半空中轉折飛行是極速,但這一刻面對十數戟芒同時斬來,也是避之不及,被直接肢解成數十塊血肉,往大地灑落。
剩餘的幾頭翼魔大概也沒有想到陳海的戰力是如此的恐怖,嗚鳴厲嘯,卻也不敢再往前逼來,扭頭與後面的大羣腋爪魔匯合去了。
到了此時,陳海纔算是暫時擺脫了魔羣的追擊,只是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
由於用力過猛,幾個大的傷口又重新繃裂開來,飈出幾道血箭,但是陳海絲毫不停下腳步,繼續向前飛奔着,又跑出去五十多裡,確認沒有魔物追殺過來,才選擇了一個石窟躲了進去。
一進入石窟,陳海甚至都沒來得及把姜璇放下,就喘息着掏出大把的傷藥往口中胡亂塞了過去。
雖然他的魔軀恢復力驚人,但是也是需要消耗血肉精氣的,連番大戰之下,他準備的肉食早已經消耗殆盡,只能依靠這些傷藥來抑制傷口惡化了。
一旁的姜璇輕盈地一躍,落在地上,也是強忍着淚水,手忙腳亂地將萬花靈散向陳海的傷口敷去。那散發着辛辣香味的藥物一接觸到陳海的傷口上,在肉芽的蠕動下,迅速就被陳海吸收了,就剩藥渣子散亂一地。
姜璇也是陳海這具魔軀的吸引能力之強而震驚。
過了好一會兒,陳海的呼吸才漸漸調息勻和,姜璇神色複雜地看着閉目調息的陳海,說道:“要是這一次還能回到星衡域,我就勸我姐姐將你的鎖魂印解除了,還你自由。”
陳海睜開血紅色的魔瞳,看到姜璇此時全身也都被血跡沾染,坐在那裡分外的柔弱,輕笑了一聲說:“若是你們將我的鎖魂印除掉之後,萬仙山想殺我者,不知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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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璇蹙着眉輕呼了一聲道:“爲什麼!”
陳海此時稍稍恢復氣力,淡淡地回了一句:“誰會放任一頭羅剎魔族返回北域,誰又會放任一頭沒有約束的羅剎魔族留在自己身邊?”
姜璇一陣默然,她和陳海這兩三個月來朝夕相處,自認爲了解陳海的習性不同於一般的魔物,但是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旁人又會怎麼看待陳海?
想到這裡,姜璇長吁了口氣,再不說話。
藏在石窟裡,又調息休養了數個時辰,陳海感覺恢復差不多了,站起來跟姜璇說道:“走,我們回北陵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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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避免跟魔物大軍撞上,陳海跟姜璇從外圍繞了一大圈,才趕到北陵谷。
這時候魔物大軍距離北陵谷已不到兩百里,然而北陵谷沒有像陳海所想象的那般,在姜澤他們趕回報信後已經提前做好更充分的迎戰準備,只是遠遠看到,數千血煉弟子簇擁着三四百乘精銅戰車、上千頭靈獸、上百頭靈禽,正亂糟糟一團從北陵谷撤出。
陳海魔軀巨大,與姜璇出現在荒原的盡頭,額外的顯眼,姜澤、周桐他們很快就注意到陳海他們,興奮的圍過來。
看到姜璇的一身血跡了,姜澤、姜定、周桐他們又慚愧又內疚,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大家不做好迎敵的準備,爲什麼這麼倉促的撤離北陵谷?”姜璇從陳海身上跳下來,疑惑的問道。
姜璇再少不經事,也知道從北陵谷撤到天域通道附近等候師門的救援,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兩萬多血煉弟子,又有相當一部分人傷勢未逾,沒有靈獸座騎,行動遲緩,肯定不可能擺脫魔物大軍的追殺。
見姜澤、姜定、周桐等人羞愧的低下頭,陳海瞬時間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很顯然在姜澤他們回來報信後,姜詔、吳承悅、寧升榮等人,就決意將傷病都拋棄掉,輕裝跑路,要是不嫌更惡意的去揣測他們的動機,這些人未嘗沒有利用被拋棄在北陵谷的傷病弟子去吸引魔物大軍的心機。
陳海只是嘿嘿獰笑,抱胸站在一旁不吭聲。
見姜澤、周桐他們羞愧的樣子,姜璇也猜到是怎麼回事,她還少不更事,沒有學會出賣跟背叛,一臉俏臉漲得通紅,氣得不知道要姜澤他們說什麼纔好,她跟陳海拼命吸引魔兵斥侯的注意,讓姜澤他們能及時趕回通風報信,就是爲了讓姜詔、吳承悅他們能夠拋棄傷病弟子,獨自逃跑嗎?
“姜璇師妹,大部隊都準備出發了,你能及時安然無恙回來就好,要不是遇到姜雨薇師姐,我都不知道怎麼交待呢!”寧升榮剩御他那頭威風凜凜的靈虎,趕過來一臉關切的說道,“姜師弟他們四輛精銅戰車,趕回來報信時,都跑散架了,我再調四輛戰車給你們,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會被落下了!”
“爲什麼不將所有傷病弟子都帶走?”姜璇質問道。
“……”寧升榮英俊的臉一頓扭曲,沒想到姜璇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然直接就戳中他內心的難堪,尷尬的解釋道,“我們已經派人乘靈禽趕回天域通道附近報信,相信師門很快就會有援兵派來,絕不可能坐視我們受魔物屠戮——我們也是先趕往天域通道附近迎接師門援兵,相信到時候能及時趕回來救援其他人。”
姜璇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天真少女,她相信萬仙山瞭解到血煉場的殘酷跟魔物異動之後,是有可能派援兵進來的,但正因爲如此,諸弟子精誠團結才更有可能堅守到援兵趕到。
寧升榮他們想逃,無非是認爲他們兩萬多人,怎麼都堅守不到師門援兵趕來的那一刻,這也坐實他們將傷病弟子拋棄下來,就是要利用這些傷病弟子吸引魔兵大軍,以便他們能逃得更遠,能在血煉場存活更久,支撐到援兵到來的一刻。
“我不走,”姜璇斬金截鐵的說道,飛跳到陳海的肩頭,柔聲跟陳海說道,“我們留在北陵谷等候援軍,好不好?”
陳海心裡一笑,誰是誘餌還不得而知呢,攤攤手,將破月戟扛在肩頭,大步朝北陵谷走去。
寧升榮英俊的臉,陰柔的抽搐了兩下,掃了姜澤、周桐、姜定等人一眼,見他們都慌亂的避開他的眼神,目光驟然一冷,他是想通過姜璇去討好姜雨薇,也有心想拉攏姜澤、周桐等人,但他不可能爲了討好姜雨薇,爲了拉攏姜澤、周桐,就留下來陪這些不知死活的人賭命。
陳海手腳並用,爬上谷口北側的山崖,坐在一塊巨石上,托腮看着山谷裡的一切。
數千宗閥子弟簇擁着三百多輛精銅戰車,亂糟糟的卻又十分快速的馳出北陵谷。雖然留在北陵谷的血煉弟子人數更多,但裝備差不多了,不要說沒有幾頭靈禽、靈禽了,就連精銅戰車也沒有幾輛,顯然他們絕大多數都是寒門出身,不管有沒有傷病在身,這一刻都被宗閥子弟視爲會拖累逃亡速的累贅,被拋棄下來。也有一部分人,顯然也清楚宗閥子弟並不可靠。
陳海回頭見姜澤、周桐、姜定三個少年,手腳並用的爬過來,獰笑着問道:“你們怎麼不跟着寧升榮他們去逃命?”
“魔兄,我們要怎麼才能守住北陵谷?”姜澤一直都不想承認一頭魔物,比他們更聰明、更精通戰事,但到生死關頭,不得不硬着頭皮過來求教。
“守戰之事,人心爲上,”陳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去跟大家說,寧升榮、吳承悅、姜詔等守閥子弟逃走,必定會將魔物大軍的主力吸引走,我們留下來的人,守住北陵谷的勝算更多。”
“啊?”姜澤微微一愣,問道,“這怎麼能說服得了衆人?”
“你以爲我魔族中的魔將、魔侯,都是像你們所想象中的那麼愚蠢嗎?北陵谷血煉弟子分成兩拔人,一逃一守,它們真就分不清楚哪一拔人的價值更高嗎?你們寒門庶支子弟身上,纔有幾兩肉?”陳海獰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