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七。”楚廉人剛踏入屋裡來, 便急急喚道。
“公子。”蘇月七聞聲擡起頭來應道。
“可有傷着?聽說你隻身與那歹人打鬥了一番。”楚廉一把將蘇月七擁進懷中。
“沒有,我好好的。”蘇月七反手拍拍楚廉的背安慰道,“可惜讓那人跑掉了, 不知是誰派來的人。”
“不管是誰, 若再來犯, 我斷不會善罷甘休。”楚廉一臉肅穆。
“我去看看靈越醒了沒有。”
“她傷着啦?”
“她被人打暈了。”說着蘇月七便踏出了門。
楚廉在原地看着蘇月七消失在門外的身影, 想起適才下面的人與他稟報的話。
“那人武力不算低, 好在夫人機智,反應迅速,巧妙自救, 還讓那人落荒而逃,被屋後的暗護衛截了個正着。”
他拿起桌上的梅花針, □□看了看, 沒想到這劍真的就派上了用場, 他原本就是做與她隨便舞耍兩下罷了。
倒是他太掉以輕心了,讓歹人鑽了空子, 以後,斷然不會了。楚廉想着將劍插回了劍鞘。
“靈越醒了。”蘇月七踏進那間屋子之時,靈越正巧醒過來。
“夫人,我見到一個可疑之人......夫人可有傷着?”靈越從牀上坐起來問道。
“我無事,你可有覺着哪裡不舒服?”蘇月七快走幾步, 坐到榻前問道。
“其他都無事, 就是後頸這裡疼得厲害。”靈越用手摸了摸後頸, 皺着眉說道。
“你被人打暈了, 還被扒去了衣物, 那歹人就是穿着你的衣服去到夫人房中的。”一個丫頭如是說。
“女的,靈越不用擔心, 那歹人是個女的。”蘇月七看着靈越聽到被人扒了衣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於是出言說道。
楚廉在門外微扯了嘴角,說出這善意的謊言,他家夫人實是善解人意,體貼入微了。
2
午膳不是在福盛酒樓用的,改去了別家。
用完出來,蘇月七一人走的快,一路逛到一個巷口,她聽到那污穢的罵聲便停下了腳步。
“你個下賤東西,我看上你那是你他媽前世修來的福氣,既然你不願意伺候我,那我就將你賣到妓院去伺候衆人。”這罵聲是那個微敞着門的院子裡傳出來的,蘇月七皺眉拐進巷子往那門口走去。
楚廉看到蘇月七獨自拐進巷子,快走幾步去追她。
“啊,你竟敢咬我,滾,我成全你,讓你跟那老東西一起去死。”
門裡傳來“噼啪”的響聲,蘇月七小跑兩步,推開門往裡一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拿着馬鞭要往那在地上爬行的瘦弱女子身上招呼。
“住手。”蘇月七操起身旁的一根木棍朝那人扔去。
“哪裡來的小賤人,竟敢打本大爺,喲,倒是挺有幾分姿色的,這火辣性子,大爺我喜歡。”那人躲過那木棍,看到蘇月七,□□的笑着,朝她走過來。
楚廉這時已經趕到蘇月七身邊,朝身後一示意,進來一人,很快便將那人打趴下了。
那人“嗷嗷”直叫着求饒:“大爺饒命。”
“你怎麼樣?”蘇月七來到那個女子身邊,替她整了整衣服,柔聲問道。
那女子聲淚俱下,衝那歹人喊道:“我爹,我爹。”
楚廉身邊的長鬆進到那屋裡,一番查看後出來,搖了搖頭。
“是他,他害死了我爹,是他害死了他,你還我爹爹。”那女子看到長鬆搖頭,眼淚流得越發兇了,她突然兇狠地朝那歹人撲上去,一把咬住那人的耳朵,不撒嘴。
“啊。”那人悲慘的號叫一聲,一反手將那女子擊出去撞在那牆角的一根尖頭木棍上,木棍當胸穿過,那女子嘴裡立馬便冒出鮮血來。
在那歹人身旁的護衛,一掌朝那歹人劈去,那人立時便暈了過去。
蘇月七看着那女子臉上帶着笑意瞪着眼望着天,嘴裡咬着那歹人的一隻鮮血淋淋的耳朵,跟着手便無力的垂落到了地上。
“不要,不要。”蘇月七捂着嘴,倒退兩步,險些站不穩。
“月七,別看。”楚廉將蘇月七的身子扳回來,將她擁在懷裡。
楚廉將身子軟到無力的蘇月七打橫抱起來,往門外走,踏出門口之時,他看着懷裡只顧流淚的蘇月七,他又轉頭對長鬆說:“找人將這父女倆好生葬了”。
“是。”長鬆恭敬應了。
3
他們當日便離開了鏡城,坐了船往花城進發。
蘇月七一直悶悶不樂,總是靠坐在軟凳上發着呆。楚廉好幾次想撩她說話,她反應都慢半拍。
“月七,晚膳想用點什麼,我叫人做與你吃。”楚廉坐到蘇月七身邊柔聲問道。
“都可以,我不挑食。”蘇月七勉強扯出個笑臉回道。
“月七,那父女倆已經安葬了,那歹人也送去見了官,你可以安心了。”
“嗯。”蘇月七微微點了點頭。
“月七,你的反應不像只是受了驚嚇,你可是想起了什麼不快之事?”楚廉試探的問道。
“我不想瞞你,可是我現在還不想說。那不是什麼好的事情。”蘇月七落下一行淚難過的說道。
“嗯,那等你想說之時再說吧,只是看你這般悶悶不樂的樣子,我甚是擔心,我很擔心你,月七。”楚廉捧着蘇月七的臉,替她拭掉臉上的淚,看着她眼裡的黯然認真說道。
“讓我緩緩,我很快就能好起來。”蘇月七雙手握住楚廉的手,將之從臉頰上拿下來,跟着雙手又樓上楚廉的脖子,將頭輕輕靠上他的肩頭,“對不起,叫你擔心了。”
“別說對不起,月七永遠都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楚廉一手擁着蘇月七的背,一手撫上她的頭說道。
“好,從前在月城,總覺着現世安穩,如今出得門來,才發現,視人命如草芥之人大有存在。窮苦百姓和家奴,處境是這般悲慘,過的都是任人宰殺的苦日子,在這樣的世道生存,怕都是惶惶而終日。”蘇月七輕聲感嘆道。
“月七有一副菩薩心腸,心繫着這天下的窮苦百姓。”
“若有一日,沒有了這尊卑之分,人人靠勞動吃飯,沒有打殺,即使有歹人,也自有人主持公道,天下太平,多好。”
“月七原本生活的世界可是如此模樣的?”
“差不多,不過也不是一開始便如此,也有過同這裡類似的時期。要不在壓迫中死亡,要不就在壓迫中爆發。說不定多年以後,再來看這個世界,也可能看到那種美好的世態。”
“但願如此。”
4
是夜,許久不曾發夢的蘇月七又做起了夢。
她先是夢到自己站在水邊,看着一晃一晃的水面,脫掉鞋一步一步走下了水去。那水冰涼的觸感是那般真實。
“孩子,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你年紀還這麼小,將來還有大好的時光,你萬萬不可輕生啊。”在水快要沒過她的口鼻之前,一個男人將她拖上了岸,苦口婆心的勸道。
“啪”火辣辣的一巴掌,那個自稱是她媽媽的女人,照着她的臉就是一巴掌,她臉上滑下兩行溫熱的淚來。
“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啊,文文,你還有媽媽,若是你也不在了,你讓我怎麼活?”蘇媽媽跟着就擁着她與她哭作一團。
後來她又夢到自己在一個飯桌上,她旁邊坐着的是她媽媽,對面坐着的是那天救過她的那個叔叔,而他的旁邊還坐了個十歲左右的男孩。
“文文,謝謝你同意我跟你媽媽的事。小川,叫文文姐姐。”那個叔叔一臉喜色,又有些侷促的望了望蘇文文,然後推了推身旁的那個男孩說道。
“文文姐姐。”那男孩細聲細語的叫着蘇文文。
“誒,你好。”她頗爲不自在的應了聲,埋頭自顧吃飯。
場景跟着又是一換,她站在一張老人黑白的照片前,拿了三炷香鞠了三個躬,然後插進香爐裡。
“若是不回來住,倒不如賣了這房子。”蘇媽媽將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勸道。
“不賣,我要留着,我始終相信,爸爸他很可能還活着,他只是去了某個地方,沒找着路回來,他總會回來的。”她看了看那房子,如是說着。
“都這麼多年了,你竟還存着這個念頭。”蘇媽媽不可思議的嘆道。
“我不覺得我存着這個念頭有什麼不對。”蘇文文冷漠的反駁道。
“可你爸已經死了,死了這麼多年了,你也已經長大了,你該要學着接受這個現實了。”蘇媽媽扳過她的身子,認真的說。
“在你心裡他早就死了,但在我心裡,他一直活着,我相信總有一日,我們還會相見的。”蘇文文面上極爲不悅,提高聲音說着。
“這麼多年,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怨我,這就是你爲什麼一直不願意跟我住在一起的原因。”
“我只是想住在自己的家裡。”她看到蘇媽媽從包裡掏出手機,然後在蘇媽媽接起之前又說,“你們家有事兒就去忙吧,不用特地過來陪着我。”
說完她便轉身進了房間,開始收拾要拿去她新房子的東西。
“文文,我先走了,你餘叔叔那兒有點事兒叫我趕緊回去。”蘇媽媽的聲音從客廳傳來,跟着就是“嘭”的一聲關門聲。
她扶着紙箱的那隻手緊了緊,皺着眉頭用另一隻手又拿起一本老舊的全英文書寫的本子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2MS》,她隨手翻了翻,並未細看,跟着將之放進了她整理的那個紙箱裡。
最後她關掉那套老房子的門,一步三回頭的走下樓。那夢便到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