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主冷哼一聲,不再說什麼。而是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輕嗤一聲,道:“你最好快點出去,不然外面那兩個傢伙可以把外間給拆了——保證比我做得還要徹底。”
譚琰看着地板上亂七八糟的鏡子、木桶碎片、破碎得不規則的瓷片、甚至還有一些七零八落的手工藝品,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也顧不上頭髮還在滴水,就拿着毛巾,快步上前開了門。
分割裡外兩間房間的門被打開,譚琰就看見歐陽流霜正和暗糾結在一處,看那水火不容的架勢,隨時都有可能在不大的房間之中上演全武行。
幸虧她出來的還算及時啊……譚琰默默在心中擦了一把汗,淺笑着上前,用力將兩人分開,往兩人中間一站,皺眉道:“幹什麼呢?要拆房子啊?”
暗冷哼一聲,順勢往後退了兩步,道:“你小心點,這個男人很有些癡漢的架勢。”
暗也不知道去哪裡吸收天地日月精華,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了“癡漢”這個詞,逮着人就想用一用,簡直……熱情高漲得讓人不忍直視。
譚琰嘴角抽了抽,正不知道該怎麼安撫歐陽流霜呢,卻聽見身後歐陽流霜笑得得意洋洋:“我癡漢怎麼了?總好過有些人有色心沒色膽,連心裡話都不敢說出來好吧?”
譚琰表示有些驚訝:“啊?你說誰?”
考慮到明天原傲就會公佈瀾歌的身份,屈非並未在瀾歌的寢室之中呆太久,當亥時三刻的梆子聲響起,就從容離開了琉璃院。
瀾歌雖說下定決心不能再讓畫雲跟在自己身邊,卻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和畫雲說明情況,讓她主動離開,因此這天晚上,依舊讓畫雲當值。
只是護明一直都沒有回來,瀾歌心有不寧,也就難得沒有顧慮畫雲的心情,將引星叫來一起當值,並特意囑咐她時刻關注東邊院子的動靜。
東邊的院子,雖說在傍晚的時候已經收拾出了兩間屋子,但現在住在那邊的,只有護明一人而已。
畫雲並不明白瀾歌心中擔憂,只是見她這麼晚了都不睡,即使自己困得不行,還是強撐着精神勸道:“小姐可早些歇息吧。”
瀾歌靠在牀頭,本想說要一直等到護明回來再入睡的,但到底抵不過睡意,加上對於明日原傲安排下的家宴有些在意,半推半就的,也就躺在牀上,任由畫雲吹熄了寢室之中的燭火。
第二天天沒亮瀾歌就醒了,揉了揉耳朵就起了,披着外袍先打開了窗戶,讓清晨冷冽溼潤的空氣涌入房間,自己去避着風跑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
畫雲服侍着瀾歌睡下之後,就和引星一起到耳房內休息,引星心裡記掛着護明,整夜都沒有睡踏實,卯時一刻就從耳房離開了。
引星離開時並未發出聲音,但整晚都沒怎麼閉眼的畫雲還是第一時間發覺了,神使鬼差的,畫雲並未出聲叫住引星,只是翻了個身,睜着眼睛直到天明。
聽見寢室內有人走動的聲音,畫雲一骨碌起身,因爲整晚都沒有好好休息而踉蹌了一下,雖說很快就站穩了,但臉色卻更加蒼白。
瀾歌從大開的窗戶看出去,正好對着的是東邊,見視野之中沒有出現什麼騷亂,微微一挑眉,又等了一會兒,見引星沒有進來,就斷定護明昨夜定然是安全無虞地回來了。
畫雲端着一盆熱水進來,就見瀾歌靠在窗臺邊,笑眯眯地看着外面,就勸道:“晨風涼,小姐身子又不好,可避着風些吧。”
瀾歌回頭看了一眼畫雲,輕笑這招呼她過來:“你看東邊的院子,真讓人開心呢。”
畫雲眉頭微皺,將水盆放下
,搖了搖頭,眉眼間滿是不贊同,拖長了聲音道:“小姐……”
瀾歌有些不悅,但又不想一大早地就破壞心情,聳了聳肩,將窗戶掩上,走到畫雲身邊,也不用她服侍,自己擰了帕子擦臉。
周恆給出的這個說辭,其實林若也曾經這麼和檀煙說過,當時檀煙還很不屑——她就是她,怎麼可能是別人爲了逃避創傷而分裂出來的人格?
更何況,就以她對譚琰的瞭解,如果從那場暗殺之後的昏迷中醒過來倒是譚琰本人,她也絕對不可能患上那見鬼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不過當時讓檀煙心生嫌棄的人是林若,檀煙不想讓這個長得和鬱竹正少年時候的男子只是將自己看做是譚琰的替身,因此死活不同意林若用這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的存在。
但周恆是誰啊?
咋檀煙的眼中,這個半路蹦出來的小子和平日裡前來搭訕自己的紈絝子弟沒有絲毫區別,騙不騙他,全看檀煙的心情。
並且,經過剛纔一系列鬧劇,檀煙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因此,檀煙也不解釋自己的狀況,全當做是周恆解釋得很對,但也並未配合得露出失憶的人應該有的迷茫神情。
周恆卻覺得自己說的不能再對了——要知道譚琰這種強硬慣了的人,再加上有着那麼強大的心理素質,就算失憶了,也絕不會示弱,反而會擺出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神情。
對,沒錯,就是檀煙現在對這他時面上帶着的神情。
見周恆面帶微笑着點了點頭,檀煙眉頭微挑,知道周恆肯定誤會了什麼更加深層的東西,但並未解釋什麼,就這麼任由周恆沾沾自喜。
兩人走了一會兒,周恆覺得有些奇怪了:“這一層主要是吃的和服裝,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就算譚琰的性格再怎麼強硬、男性色彩再怎麼濃郁,不可能對於吃和穿這兩個人類的基本需求都沒有興趣吧?
檀煙眨了眨眼睛,聞着空氣中飄蕩的各種各樣食物的香氣,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一層不愧是主打美食和服裝的樓層,各式各樣的食品店開了有十幾家,滿世界的美食都能在這裡找到蹤影,按理說應該算得上是吃貨的天堂了。
只可惜,檀煙自小就被要求進行嚴酷的五感訓練,嗅覺自然也會比尋常人靈敏許多。
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食物味道混雜在一起,而她又避無可避之下,心情難免會受點影響。
輕嘆一聲,檀煙強忍着擡手捂住鼻子的衝動,隨手挑了個味道最清淡的店鋪走進去:“就這家吧。”
只是進了店門,檀煙才發現,這是一家日式料理,並且味道也並非很清淡……那章魚丸子的味道簡直要薰死人了好嗎!
周恆見檀煙這下子毫不掩飾地皺眉,有些意外:“你……不喜歡日式料理?”那你爲什麼在那麼多家店裡面第一家就挑了日式料理?
檀煙擺擺手,沒有理會工作人員笑得都要僵硬的笑臉,上前一步,很認真地指了指邊上的周恆,道:“我很討厭日本,另外,這小子很有錢,並且應該還喜歡帶着人到處逛,你們若是不改頭換面做別的,他會讓身邊的人都不要來這家店哦。”
周恆深深覺得自己的膝蓋好痛。
檀煙很是認真地說完了這一番一點威脅自覺都沒有的忠告,破天荒願意去觸碰周恆,拉着他就走出了店鋪。
周恆邊認真感受着手上那種和平常女生拉着全然不同的觸感,邊斟酌了一下,道:“……”那個,人家開這樣一家店也不容易,你這麼說有點……不近人情了。
這下換成是檀煙有些意外了:“想到你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還會在意這個。”
周恆有些無奈,幾番相處下來,他也算是摸清楚檀煙的脾氣了。
這個人絕對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壞脾氣,也沒有什麼暴力傾向,只是有點冷傲,有點自我中心,還有一些……對男人下意識的戒備。
嗯,可能跟那一場暗殺有關。
周恆摸着下巴,聽說那個跟譚琰相親的男人還是被買通的,譚琰是爲了救他纔來不及跳車的,簡直悲劇。
這麼想着,周恆也就可以理解檀煙一些相對來說可以說得上是異常的舉動了,便輕笑一聲,道:“我哪算得上是不食人間煙火。”
他們家雖然也有些勢力,但跟譚家一比,那就什麼都算不上了。
眼前這個譚琰,雖說身上沒有一點大小姐的嬌貴習氣,手上甚至還有不少繭子、看着粗糙得很,但人家這纔是真正的豪門世家出生的大小姐,真正能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
也就是這麼一對比,周恆才驟然察覺,他以前交往的那哪裡叫什麼世家小姐啊?那根本就是一羣沒有一點謀生技能、並且心智還停留在小學生階段的鬧騰鬼好麼。
檀煙不太明白爲什麼自己只不過說了一句很是簡單的話,周恆看着自己的眼神就開始變了,嘴角抽了抽,略嫌棄地往邊上讓了讓,道:“你……是M體質?”
之前在心理劇之中,檀煙無意間看到了SM體質,並且通過上網,還觸類旁通地知道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等等,勉強捋清了上一輩子自己對於鬱竹正的感情。
當時檀煙還小,從生死危機之中活下來,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還正當風華正茂的少年鬱竹正,當下心中那點雛鳥情節和一見鍾情一起爆發出來,才導致了檀煙在後來的十年間,對於鬱竹正那叫一個死心塌地。
不過現在的林若和當年的鬱竹正可不一樣。
鬱竹正對於檀煙先是有利益需求,再加上檀煙的身世和鬱氏皇族還有那麼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鬱竹正對於檀煙自然無法產生什麼真正意義上的感情。
但是林若不一樣。
林若對於譚琰是真的喜歡,而且喜歡了好幾年,這種喜歡已經成了林若行爲處事之中的一種慣性,很難改過來了。
再加上檀煙有意引導林若,檀煙就是譚琰,兩人是沒有區別的。
而且檀煙仗着林若身邊最親近的人就是自己,打定主意潛移默化地將林若對於譚琰的那種感情一點一點地移植到自己身上,自然不會再重蹈鬱竹正的覆轍。
這兩個詞語讓檀煙想明白了困擾了自己前世一輩子的感情,檀煙自然對這兩個詞有好感,這下難得見到符合描述的症狀,當然要拿出來顯擺一下。
總的來說,驟然穿越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而且這個世界還安全得不得了,檀煙心中那點原本被埋藏得很好的幼稚情懷,就這麼被重新發掘出來了。
可憐的周恆不過是腦補過度了點,就被檀煙安上一個心裡不健康的帽子,冤得都要哭了:“大姐你可悠着點啊,我一個大好青年,你說我是抖M,這不是毀我嗎?”
檀煙聳了聳肩,摸了摸肚子,被這麼多食物的味道包圍着,再加上現在時間也接近午飯的飯點了,她確實有些餓了。
周恆沒有漏看檀煙的這個動作,但聯想到她剛纔對於各家店鋪的挑剔神情,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的廚藝好嗎?”
檀煙眨眨眼睛,很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不會做菜。”
周恆表示很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