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風炎都要追到譚琰了,聽見這句話,忽然就停了下來,看着譚琰打開客棧的門,呼嘯的風雪掀動她的披風,如同暴風雨中鼓動的浪潮一般,一時間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了。
譚琰緩緩關上客棧的門,擡眼看着辰風炎,嘴角扯了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我們總要朝前看的。”
辰風炎愣在原地,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五年之後,東國京城近郊的莊園中。
譚琰腳邊圍着兩隻小沙兔,全身毛茸茸的,個頭比之在沙漠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長大,譚琰笑着蹲在地上,拎着一個竹篾編織的籠子一上一下地逗弄着小沙兔。
暗抱着印主從後院的小房間中出來,見譚琰又在對小沙兔做壞事,忍不住就吐槽了一句:“他們都老了你還要這麼惡劣,合適嗎?”
小沙兔這幾年可以說是在譚琰的魔抓之下艱難生活,好好的一股動物的衝勁都被譚琰這花樣百出的逗弄給消磨得差不多了。
當初小沙兔剛隨着譚琰回到中原大陸的時候,時不時還會給譚琰造成一點小型的麻煩——比如說,今天小沙兔咬了誰的腳踝啊,明天小沙兔吃了誰家的寵物鳥啊之類的,雖說麻煩不大,但因爲這兩隻小東西靈活的身體,也一度讓莊園中呈現出一種雞飛狗跳的混亂場景。
後來,譚琰發現,莊園中到了夜晚總是會到處亂竄的一種小蟲子,肉質鮮美——這是譚琰的親身體驗——並且生命力很是旺盛,和辰風炎在沙漠之中爲小沙兔找到的口糧很是相似,至此,小沙兔的主要食譜就定下來了。
並且經過譚琰這整整五年的訓練之後,小沙兔能夠解決掉莊園中大部分的害蟲,以及不小心流竄到這裡的老鼠,並且成功戒掉了對人的腳踝下口的壞毛病,成了莊園中人見人愛的吉祥物。
對於小沙兔的這種轉變,身爲調教人的譚琰表示,她又是驕傲又是激動啊。
伸手在小沙兔的腦袋上揉了揉,成功將小沙兔揉得東倒西歪之後,譚琰起身,轉向了暗,微微挑眉,輕笑道:“你確定這樣抱着我的兒子,卻和我這般說話,合適嗎?”
五年過去,暗並沒有讓印主鬆口說願意讓她成爲自己的生命伴侶,但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印主倒也習慣了身邊總有暗存在的情況。
因此,出現兩人這般出雙入對的情況也並不少見。
譚琰在印主竟然允許暗抱着它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印主即將要淪陷在暗的柔情攻勢之中,也放下了那點小小的介意,完全把自己當成是暗的婆婆來看待了。
這會兒,譚琰惡婆婆挑眉看着暗,碰過小沙兔完全沒有要洗的意思的雙手往前一伸,將印主從暗的懷中抱出來,拎到眼前晃了晃:“嘿兒子,你這是要昏昏欲睡的意思嗎?”
這幾年印主也逐漸修煉出了一點有用的技能,能夠保持人形的變化半天左右,但每一次這樣的變化之後,印主都要萎靡上兩三天。
真是……一點都不讓人開心的技能啊。
印主勉強睜開眼睛,看着譚琰,忽然打了個呵欠,緩緩道:“譚琰,每次我見到小沙兔,總能想到歐陽流霜。”
譚琰渾然不在意:“是歐陽流霜自己打賭把小沙兔輸給我的,這就是命啊。”
當初譚琰在蘇溯越和公主殿下離開之後,沒有在沙漠之中待多久,就在歐陽流霜的幫助下,從客棧離開了。
當時,辰風炎和野狼的勢力正處於明爭暗鬥最嚴重的時候,譚琰爲了不讓自己成爲雙方爭奪的籌碼,就和歐陽流霜假扮成一對年老的夫妻,
悄悄地離開了,沒有告訴任何人。
當辰風炎和野狼回過神來的時候,譚琰和歐陽流霜已經進入了鳴鳳城,徹底離開了野狼和沙漠客棧的勢力範圍。
再後來,譚琰將公主殿下留給她的信號彈發射了出去,就在鳴鳳城中不走了——既然信號彈已經發出去了,總不能不讓人找到她她就要離開吧?這也未免太扯了。
只是譚琰等了將近半個月,都沒有見到鳴鳳城中有什麼人在尋找她,當即心中就有些不安了——要說那莊子雖然實際上的掌權者是公主殿下,但名義上還是掛在皇家下面的啊,萬一鬱竹正想要對莊子做什麼,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莊子真正的主人公主殿下現在已經走了,譚琰對於那莊子可是一點掌控力都沒有。
要是真的發生的什麼不好的事情,譚琰可以說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啊。
譚琰越想越覺得悲傷,歐陽流霜又在這個時候潑冷水:“看樣子,莊子是不會派人來接你了——也是,現在是多事之秋,誰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這就是世道。”
譚琰當即就冷冷地瞪了回去:“你身爲未來的國師,這麼說這個‘世道’,真的合適嗎?”
歐陽流霜毫不在意地一聳肩:“看目前的這個狀況,我師父還能活好長一段時間,等我真的要成爲國師,估計還得要好幾年,你不用擔心。”
譚琰調笑道:“到時候估計你就技藝嫺熟了是吧?”
歐陽流霜挺起胸膛,很是驕傲地點了點頭。
譚琰隨意撥弄了一下手邊的茶杯,百無聊賴之下,隨口就提議道:“我們先不說以後,以後多虛無縹緲啊,我們就來說說現在。”
歐陽流霜也來了興趣,他們在鳴鳳城等了半個月,卻連個莊園派來的人影都沒有見到,再加上時不時有一些流竄的勢力在城中走動,讓譚琰和歐陽流霜心情都不是很好。
這會兒譚琰提出的提議讓歐陽流霜也有些心動:“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來扶乩?”
譚琰點了點頭,毫不避諱道:“我在這個地方也呆煩了,你就算一算,我們能在幾天之內離開鳴鳳城——我也不要求你算我們離開的方式,以及那個幫助我們離開的人,只是算時間,條件夠寬鬆的了吧?”
歐陽流霜見譚琰這麼說,也被激發出幾分好勝心,想了想,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要是不做點表示好像也有點說不過去。”
當即,歐陽流霜就拍板決定——他要算出他們離開鳴鳳城的確切時間,以及從鳴鳳城的哪一個城門離開的。
就在歐陽流霜算出結果來的時候,譚琰忽然問了句:“這算是打賭吧?”
歐陽流霜有些驚恐:“你想從我身上拿走什麼?”
譚琰嗤笑一聲,擺擺手,很是隨意道:“你可以放心,我對你‘身上’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趣,我只是對於你帶着的東西感興趣而已啊。”
歐陽流霜有些狐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覺得沒有什麼是自己絕對不能接受失去的,便很是輕鬆道:“那可以啊。”
於是,在兩天後鳴鳳城的東門,譚琰和歐陽流霜遇到了前來接他們離開的莊園管家,但是在快要經過東門離開的時候,野狼帶着人來了。
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管家當即帶着譚琰和歐陽流霜快速到了南門,並且還不是直接從南門離開,而是在南門附近的客棧下住了一天,一天之後,野狼的勢力從鳴鳳城中退了出去,管家才帶着譚琰和歐陽流霜一起離開鳴鳳城。
這樣
一來,歐陽流霜的扶乩之術的結果可以說是沒有一點是正確的。
當回到了京城,歐陽流霜在祈天殿衆人的召喚下,必須要回去交接任務,譚琰就把人給帶到了莊園的角落之中,笑眯眯地對他伸出手:“你應該要給我一件東西。”
歐陽流霜這纔想起——特麼的他爲譚琰做了扶乩,但其實那是一場賭局,他算錯了,他賭輸了,他應該給譚琰什麼東西。
歐陽流霜簡直欲哭無淚,賠了夫人又折兵說的就是他吧,但也只能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譚琰笑着點了點下巴,微微挑眉:“我總覺得我家那隻小沙兔有些萎靡不振,你知道吧?”
歐陽流霜嘴角抽搐,都不用譚琰繼續往下說了,直接道:“就那一次看見它們兩隻在一起,你家的那隻會格外活躍一些,你也不用心心念唸到現在吧?”
譚琰冷哼一聲,用力一握拳,認真道:“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你給還是不給?”
歐陽流霜簡直無奈了:“給——其實小沙兔就在莊園裡面,你想要的話,隨時都可以整一個藉口,比如說我的小沙兔自己挖洞跑了之類的,把它留下來啊。”
譚琰抿了抿嘴,很是嫌棄地看着歐陽流霜:“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卑劣的想法。我想留下小沙兔,自然會用最是光明正大的法子,不然多麼損傷小沙兔的自尊心啊。更何況,我是要養着它寵着它的,哪裡能讓它這麼東躲西藏的呢?”
對寵物都這麼好,對人怎麼就不能好一點。
歐陽流霜扁扁嘴,鄭重地將自己帶了一路的小沙兔託付給譚琰,好讓譚琰養着的那一隻有個伴,自己孤身一人回了祈天殿。
現在五年過去了,兩隻小沙兔年歲也大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氣候不對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小沙兔沒有任何要長大的跡象,卻已經快要到了壽命的極限了。
這兩天,譚琰都會格外關注小沙兔,在得知歐陽流霜這幾天都挺有空的情況下,還和歐陽流霜約了下午的時間在莊園的花園之中一起喝茶。
莊園中的花園,位於中庭的那一個,是小沙兔最喜歡打滾撒歡的地方,譚琰叫歐陽流霜過來,更多的是想要讓歐陽流霜多看看小沙兔。
只是下午歐陽流霜來的時候,身邊跟了一個身着黑色斗篷、身姿挺拔的男子。
譚琰遲疑了一下,還是迎上去,笑道:“流霜。這位是?”
歐陽流霜面色有些複雜,默默地往邊上讓了讓,認真道:“先說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由我帶着他來見你。”
譚琰心中就有些瞭然了,看着那還不願將斗篷放下來的男子,輕笑道:“辰風炎?”
那男子這才緩緩將斗篷接下來,露出一張染了風霜、卻因爲時光的格外眷顧,而沒有絲毫蒼老,只增添了韻味的臉。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譚琰眉頭微皺,下意識看了眼歐陽流霜,卻看見歐陽流霜一臉心虛的模樣往後退了退,邊抿了抿嘴,無奈道:“你自己去後花園,小沙兔就在那邊。”
歐陽流霜如獲大赦,笑着對譚琰點了點頭,還不忘拍了拍辰風炎的肩膀,立即就轉向後花園,腳底抹油地跑了。
暗早就在辰風炎出現的時候,順手將印主從譚琰的手中拎過來,抱着它轉身就走了——並且,因爲暗本身的生理優勢,她在離開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所以,當譚琰轉過身,想要尋求某個人的幫助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後是真的空無一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