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檀煙的言行舉止來看,她應該沒少進行野外生存的訓練纔是,怎麼……竟然是個不會做菜的主?那在彈盡糧絕的野外,她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也許是周恆眼中的疑惑太過顯眼,也許是檀煙想要爲自己辯解一下,檀煙抿了抿嘴,道:“我從來都不需要自己動作做東西吃,又怎麼可能會廚藝?”
周恆轉念一想,也是,只能垮下肩膀,想了想,徵求她的意見:“我也不會廚藝,所以去那家可以顧客自己做菜的店顯然不合適了,你有沒有想吃的,或者忌口的東西?”
檀煙倒也認真想了想,奈何她上一輩子雖然表面上過得很是奢侈自在,但實際上能夠讓她享受的東西真的不多,對於菜餚什麼的更是沒有了解,左右看看半晌,卻也只能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周恆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深深覺得自己這一次的搭訕簡直失敗無比:“你連你自己想吃什麼都不知道?”
檀煙抿了抿嘴,眉頭微皺,有些不悅:“我不挑食,行了吧?”
不挑食還鬧得人家日式料理店關門大吉,要不是老子攔着,你們就該吵起來了吧?
周恆在心中吐槽着,邊帶着檀煙慢慢走着,好歹找到一家口味以清淡著稱的私房菜館,才笑着讓檀煙看:“這家吧,東西挺好吃……管飽。”
蒼天作證周恆真的是神使鬼差一般地說出最後那兩個字的。
只不過在周恆爲自己的話倒抽一口冷氣、拼命想要補救的時候,檀煙卻微笑着點了點頭:“嗯,我喜歡管飽的地方。”
周恆嘴角一抽,有些不可思議:“難道你在家裡吃飯都不管飽?還是以前出去吃還有人敢餓着你?”
檀煙抿了抿嘴,她是不知道譚琰的起居習性,但是就她自己而言,直到死亡,都沒有“吃飽過”的經驗。
一來她是舞姬,還是天下聞名的舞姬,自然要保持身材,控制飲食只是其中的一項。
二來,她是暗衛,暗衛有暗衛的要求,吃太飽不利於行動,對於她這樣隨時都可能有任務來的人來說,吃飽是一件很危險——當然也很奢侈——的事情。
這麼想着,檀煙忍不住爲自己心酸了一下,隨即拉着周恆往那傢俬房菜館走去。
周恆殷勤地爲檀煙打開了門,進去不用服務生,自己帶着檀煙到了平日裡自己的固定位置,給譚琰倒了一杯大麥茶之後,就將老闆招來了。
最終,暗和歐陽流霜的決鬥還是沒能成行,倒也不是因爲印主真的順應譚琰的意思出來調和,而是——辰家衆人出了問題。
辰風炎急匆匆前來找譚琰,說辰家人所帶着的那一堆重振辰家雄風的珍寶一夜之間失蹤了大半,所有人都聚集在柴房中,等着客棧中的人給個說法。
只可惜,辰風炎在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辰家人又要出什麼幺蛾子了,同時又想着反正辰家人沒少耍心思,當時就並未放在心上。
這樣將辰家人置之不理的後果便是——當辰風炎想到這其中可能有貓膩,再去看時,卻發現辰家人手中的珍寶都已經消失了。
辰風炎當即和客棧老闆娘聯手,問遍了客棧之中的所有夥計和少數幾個房客——譚琰和歐陽流霜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打擾的——都說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進出,也就是說,那匹批珍寶最有可能還藏在沙漠客棧之中。
辰風炎現在對於辰家人的感情已經很淡了,那些和他有着深刻血緣關係的人都已經作古,現在的這些,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帶着辰家血脈的生育工具罷了。
你見過誰在乎工具的想法和念頭的?
就這樣,辰風炎命客棧之中的夥計先將辰家人全部都控制起來,自己親自帶人,將整間客棧都搜索了一遍,只是並未發現什麼。
辰風炎也不客氣,直接上門找了辰明耀,將他從一衆辰家人之中挑出來,單獨帶去隔間,道:“你在這裡說的話,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辰明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
誰知辰明耀絲毫沒有領情,輕笑着看着辰風炎,面上竟有些痛快的表情:“你也會在意了嗎?你可知道那些都是辰家的財產?”
辰風炎微微挑眉,忽然間覺得好笑。
他這麼多年辛苦經營是爲了什麼,他年僅十六歲就來到西北邊關,面對的是被屠城之後的慘狀,還有西北永無止境的風沙肆虐,以及漫天遍野的黃沙和如同刀子一般的凜冽寒風。
十一年前,辰風炎意氣風發,他知道自己將來會作爲一員大將鎮守一方,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在他還沒明白盛世繁華是什麼模樣的時候,就要將自己永遠地置身於最艱苦的戰役、最殘酷的死亡之中。
辰家,真要說起來,還是虧欠辰風炎良多。
而現在這些還活着的辰家人,或許也曾經爲辰家做了些貢獻,但是和辰風炎這麼些年所做的,卻是一絲一毫都比不上。
辰風炎很好奇這些人是哪裡來的膽子和底氣和自己叫板的,難道他們不知道,就連他們那條命,都是他給的嗎?
實際上,辰家衆人未必就不知道,但是在他們的心中,也同樣有一個認知——既然辰風炎寧願和鬱竹正做交易也要保下自己,也就是說,他們對於辰風炎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既然是利用,總應該是雙方都要獲利的交易,總不能他們這些人任由那救命之恩壓着,讓辰風炎爲所欲爲吧?
這是很典型的辰家人的想法,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寧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
辰明耀見辰風炎不說話了,忍不住諷刺道:“怎麼,沒話說了?”
辰風炎忽然輕笑了兩聲,看着辰明耀,道:“你知道爲什麼在我把你們接入客棧之後,沒有將你們帶着的所有珍寶都帶走嗎?”
辰明耀愣了愣,下意識問道:“爲什麼?”
辰風炎笑得意味深長:“因爲這些珍寶本來就是爲你們準備的。”
辰明耀眉頭微皺,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什麼?”那些珍寶本來就是爲他們準備的?難道說辰風炎真的不打算成爲新的辰家的家主嗎?
辰風炎擺了擺手,面上有些嘲諷:“我先前就已經說了,我要保留下辰家的血脈,這是我最後可以爲辰家所做的事情。讓你們來西北,也是因爲我在這邊有點根基,也能讓新的辰家在成立之初過得不那麼艱辛。至於那些珍寶……是你們立足的根本。”
辰明耀依舊不信,面上卻已經帶出一絲瘋狂之色來:“這不可能!你不可能這麼大方!”
辰風炎聳了聳肩,做出一副“你愛信不信”的表情,推門出去,當着辰明耀的面,吩咐一直守在外面的客棧夥計:“將所有辰家人都放了吧。”
那客棧夥計有些莫名,但還是依言,小跑着進了柴房,將所有辰家人都放了,同時也懶得逗留,直接跑了出去。
辰風炎看着辰明耀,神色還有些誠懇:“既然你們這麼想和我脫離關係,那麼便脫離吧。不過有一點你們需要弄清楚。”
辰明耀被辰風炎這一出一出的話弄得有些混亂了,聞言,也只是順着辰風炎的話,問道:“什麼?”
辰風炎微微一笑,笑容有着
說不盡的惡意和看好戲的意味:“這客棧,是二孃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讓你們住進來的。既然現在你們這一羣人和我沒了關係,想必是也準備好要交房費了吧?”
辰明耀沒想到一年時間,辰風炎竟然已經從一個少年將軍變成了一副奸商嘴臉,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辰風炎輕笑兩聲,淡淡道:“不過想來辰家人都處於一種驚魂未定的狀態,現在叫你們出錢出人,也是不切實際的。”
辰明耀這才反應過來,只是聽辰風炎這麼說,仍有些警惕:“你是真的好心還是有別的念想?”
辰風炎很是自然地點頭,道:“我若說我是真的好心,不僅你不信,我自己都難以說服自己。”
辰明耀嘴角抽搐,對於辰風炎的厚臉皮簡直要歎爲觀止了:“我們都是辰家人……”
“你現在再來說這句話,晚了。”辰風炎倏爾將面上的笑容收了,看着辰明耀,目光清冷如刀,“我還能做主寬限你們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們要不拿出銀子來付房費,要不就等着在冰天雪地之中被扔出客棧吧。”
一句話說的是半點回環的餘地都沒有,辰明耀沉默半晌,到底沒能拉下臉來,和辰風炎在價格上討價還價,只能憤憤甩袖離去。
客棧老闆娘在暗道之中聽了半天的對話,這會兒終於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忍不住笑着從暗道之中出來,道:“這小子真有點意思。”
辰風炎挑眉:“你又想養個面首?”
客棧老闆娘嗔怪地看了辰風炎一眼,嘆息道:“當年風炎將軍橫掃整個西北,那叫一個丰神俊朗英姿勃發,從此西北一帶受歡迎的男子就成了您那一款,要的是身長玉立、寬肩窄腰,威武雄壯,眉目如畫。”
說着說着,像是想到了什麼,客棧老闆娘兩頰微紅,兀自抿嘴笑了笑,才掃了一眼房門,淡淡道:“就那小子這種款式,給人當奴僕都不會有人要的。”
也是,西北民風彪悍,女子挑選夫婿的時候,首先看的並非容貌,而是武力,是一身的力氣。
在西北,不管你家裡是貧窮還是富有,不管你是長得貌比潘安還是賽過鍾馗,只要你有一把子力氣或者有一門獨門手藝,就不愁娶不到老婆。
而先前一路逃難到西北的辰家衆人,很不巧,正好屬於不被西北民衆審美承認的一羣人。
而現在,這樣的一羣人還因爲一點點蠅頭小利就捨棄了辰風炎,不得不說,他們日後的生活將會無比悽慘。
若是這些辰家人能夠逃出西北、去往江南一帶,或許還能憑藉精緻出衆的容顏謀得一絲生路。
只可惜,整個西北入冬之後,那就是萬物蕭瑟,天地變色,那呼嘯的寒風能直接把人凍成冰棍,還是一敲就碎的那種,辰家人若想離開,只能等到來年開春——距離現在起碼還有三個月,也不知道那時候辰家人還剩下多少,而辰家人隨身帶來的財寶又剩下多少。
真是……相當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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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明耀畢竟是辰家新一代的領軍人,這會兒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回到柴房之後,見衆人都沒有受傷,就再次將衆人聚集起來,再次開個小會。
辰明耀看着衆人,特意用了一種很是沉重的語調,緩緩道:“辰風炎是真的準備和我們斷絕關係。”
“什麼?”
“辰風炎怎麼能這樣?”
“這可是他事先安排好的,讓我們一旦脫困就前往西北。原來是叫我們來送死嗎?”
“明耀,你可問清楚了,辰風炎該不會是在說氣話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