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大的陣仗,護着中間一輛精緻而奢華的馬車,比常見的馬車要稍微大一點,門簾窗戶四角都用上好的裘皮包好,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辰風炎倒是沒有說什麼,站在軍隊的最前面,等着馬車門打開。
護衛隊停在城門前,馬車的門打開,一直跟在馬車旁作侍從打扮的兩個人,趕緊上前,跪趴在馬車之前。
一個制服更加精緻的侍從挑開門簾,踩着那兩個人下了馬車,回身橫着手臂,等車內的人下來。
這時,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陣風,吹起漫天的細細的雪花。
辰風炎一身白衣,身長玉立,好看的眉毛微皺,面上有些不耐。這樣風華絕代的男子,在風雪中,邪魅得不似真人。
於是,從車上下來的兩個人,毫不意外地看呆了。
“邱家人。”辰風炎眯起眼睛,看向身邊的宣旨太監。
那太監也有點尷尬。
自從兩個寵妃徹底撕破臉之後,這兩家的關係,說是勢同水火也不爲過。
也不知道鬱竹正是怎麼想的,竟然在辰風炎再次大勝之後,派邱家人來監軍。
“風炎哥哥!”一聲歡快的輕呼,兩人之中位置比較靠後的那個,竟然朝着辰風炎飛奔過來,笑容得意。
那兩個監軍在軍營已經半個月了,種種陋習顯露無疑,要不是那宣旨太監一直沒走,竭力從中周旋,那兩人很有可能早已被人套上麻袋暴揍一頓,扔到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去了。
譚琰訓練出來的暗衛已經能夠兩兩配合着行事了。
這天晚上,他們把蔣樂河傳回來的密碼文件拿到手,回到軍營的時候卻受到了阻撓。
辰風炎礙於鬱竹正的面子,並沒有阻礙邱家的兩個人在軍營中行動,當然,也並沒有告訴他們鳴鳳城中還有暗道存在。
邱涼意——也就是邱家的那個女子,在辰風炎三番兩次推拒於她見面、又受到歐陽流霜的冷嘲熱諷之後,一怒之下,帶着兩個侍從,就到鳴鳳城中搗亂。
也因此,邱涼意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就見到了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兩個暗衛。
邱涼意也不愧是世家子女,當即一腳踹倒那個就要尖叫的侍從,轉身眯着眼睛看着兩人:“你們是風炎哥哥的暗衛?”
兩人面面相覷,譚琰並沒有教他們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好在其中一個比較機靈,邊拉着自己搭檔,邊後退:“恕小人無可奉告。”
說罷,就要縱身躍上牆頭離開。
邱涼意也不是好惹的,要是沒一技之長也不會從人才濟濟的邱家中被選出來成爲不敗之師的監軍。
而邱涼意那一手鞭法,可以說是橫行整個京城。
那個反應慢一點的暗衛,就這麼被一根黑金軟鞭纏住了腳腕,只是一分神的時間,就被扯着重重摔落在地。
他捂着嘴,悶聲咳嗽,胸腔微微震動的摸樣,有點可憐也有點可笑。
邱涼意上前走了幾步,看了眼不知道躥到哪裡去的另一個暗衛,冷笑一聲,道:“帶我去見風炎哥哥。”
那暗衛剛想拒絕,就見邱涼意俯下身來,神情倨傲:“不然我就將鳴鳳城有貓膩的事情宣揚出去!到時候你落個辦事不利的罪名,也逃不過一個死!”
於是,在辰風炎看完那密碼信,準備就寢的時候,就聽見了自家暗衛求救的暗號。
辰風炎對自己的感情很誠實,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張沒什麼情緒的面癱臉。
現在,由他又喜歡又信任的譚琰小軍師一手調教出來的暗衛這般沒顏色來打擾他,他的臉色“刷”地就變得難看起來。
果然,一開門,除
開守衛和暗衛,還有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邱涼意則笑容滿滿,眼中還帶着獨屬於小女兒的嬌羞。
辰風炎半開着門,神情冷淡:“夜深了,請問監軍有什麼要事相告嗎?”
辰風炎作爲一個古老世家的幺子,又是其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再加上他在塞北待了十年,殺伐決斷、控制慾驚人。
鬱竹正不是沒有給西北軍派監軍,但只要有辰風炎在,不管那些監軍原本手裡有多大的權利,最後都會被逐漸架空。
甚至,辰風炎還當着全軍的面,斬了兩個因爲爭權而延誤軍情的監軍。
後來的五年,鬱竹正就再也沒有給西北軍派過監軍了。
辰風炎看着眼前瞪大了眼睛、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的邱涼意,心中盤算着:看來有必要向父親瞭解一下朝中情況了。
邱家是文臣出生,雖然這些年也逐漸插手軍中事務,但果然還是擺脫不了文臣的那股子小家子氣,就喜歡玩一些小把戲。
邱涼意一看辰風炎不僅沒有讓他進門,更是對她冷眼相向,眼睛一眨,淚水就這麼落下來,邊指着不敢走的暗衛,小聲道:“是關於你的暗衛的,你真的要我在這裡說嘛?”
辰風炎看着暗衛,見他動作有點奇怪,問了句:“怎麼了?”
譚琰調教暗衛,除了真正教學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尊卑之分。因此,這十個暗衛,可一個比一個膽子大。
因此,那暗衛看了眼邱涼意,道:“報告將軍,我們回來的時候,被監軍撞見,她用鞭子威脅屬下帶她來見您,否則就要屬下的命!”
末了,嫌火候不夠似的,還加了一句:“平時譚琰軍師可從來不捨得體罰我們!”
辰風炎的神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邱涼意愣了愣,想說什麼,就被辰風炎用內勁帶進了房間。
猝不及防之下,她狠狠摔倒在地上,精心打扮的妝容有些散亂,狼狽不堪。
她飛快爬起來,瞪起眼睛:“辰風炎!你什麼意思?我可是陛下親命的監軍,信不信我參你一本,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聽說邱主十分寵溺你這個老來子,看來傳言有誤。”辰風炎慢條斯理地從她身邊走過去,“他分明是想要你來送死。”
邱涼意眼珠轉了轉,撅起嘴巴,又恢復了那泫然欲泣的神情:“人家只是喜歡你,想要時時刻刻見到你,你幹嘛要這樣對人家啦!”
辰風炎在她面前站定,微微挑起嘴角:“你挑剔、浪費軍營食物,我容忍你;你肆意大罵你的侍從,我容忍你;你對軍中事務指手畫腳,我容忍你。但是——”
辰風炎的眼神倏爾一暗,那原本就幽深猶如夜空的眼珠子更加黝黑,其中暗涌着某種魔性的東西,讓邱涼意驚得全身毛骨悚然,偏偏還移不開視線。
辰風炎輕聲道:“只是欺辱她留下的人,殺、無、赦。”
那天晚上,辰風炎的房間中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響發出,直到天亮也門口的守衛也沒有看見邱涼意從屋內出來。
只是在這天正午,她被發現在軍營不遠處的排水溝中,衣衫襤褸,神情呆滯,手中緊握着一根折斷的鞭子,裸露的皮膚上遍佈鞭痕。
後來經醫聖鑑定,那鞭痕就是她手上那根鞭子的。
這着實在西北軍中轟動了一番,雖然他們都不喜歡新來的這兩個飛揚跋扈好像從來都不食人間煙火的監軍。
邱涼意是在西北軍附近出事的,譚琰失蹤的案子還沒有告破,監軍竟然也出事了。
這是西北軍防衛的恥辱!
辰風炎在第二天的例行早會上,着重重申了軍隊防護的重要性,並親自參與西北
軍防衛體系的重建和修補。
至此,西北軍的勢力穩中有升。
邱涼意被救回來之後,發了一場高燒,燒好之後,也收斂了嬌蠻的性子,老老實實地跟在自家哥哥身後,做一個軍中閒人。
相比東國好不容易得來的風平浪靜,照國這邊卻是開始有了雞飛狗跳的徵兆。
原因無他,譚琰雖然時不時就回陷入莫名的昏睡,但她可還是軍校女王啊——全軍校破壞力最大、也威懾力最強的人。
於是,在她每天難得的醒着的時候,就能想出各種各樣的法子,根據就近原則,將宋璞和留給她的侍衛,折騰得哭爹喊娘。
直到宋璞和在燕公公的示意下,提出要和她談談。
這天,譚琰笑眯眯地靠在牀頭——她從出了牢房之後,出了洗漱以及拉撒,就沒下過牀,因此,這個姿勢她用得習慣,周圍的人也看的習慣了。
所以宋璞和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直到,譚琰用最和善的笑容,以及和往常全無二致的態度,很是隨意地問道:“你們在我睡着的時候催動印主活動,就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嗎?”
宋璞和天真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剛露出迷惑的神情,就聽譚琰繼續道:“哦,忘了告訴你,我受過反刑訊訓練。”
“什……麼,意思?”宋璞和皺起眉頭。
“意思就是——”譚琰忽然翻身下牀,指尖在宋璞和的扶突、膻中、大包三個大穴上快速點上。
宋璞和疼得渾身顫抖,身子動彈不得不說,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譚琰單腳踩着一旁的椅子,收斂了笑意,神情冰冷而囂張:“老孃在被那娘娘腔催眠的第二天,我就恢復神智了。”
宋璞和驚怒交加:“嗚嗚嗚……唔!”
譚琰拍了拍他的側臉,道:“你以爲我這幾天是爲什麼要刁難那些侍衛?你才,你一進門,那些侍衛都退到哪裡去了?”
宋璞和那圓圓的、分外討喜的杏仁眼瞪得史無前例的大,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和憤怒。
譚琰看着他的摸樣,摸着下巴,不住點頭:嗯……這樣子果然不好看。以後要注意逗歐陽不要逗過頭,不然萌物變形了那真是天大的罪過。
宋璞和瞪了一會兒,緩了過來,用眼神示意譚琰,有事好商量。
譚琰探出身子從桌上拿了紙筆,放在他面前,在他肩井穴拍了一下:“誰知道解開你的穴道,你會不會大喊大叫啊。寫!”
宋璞和從沒有吃過這種虧,當即氣得臉都紅了,到底還是個孩子,眼眶也微微溼潤。
譚琰頓時心有不忍,但一想到就是這傢伙,讓自己吃癟的,立即硬着心腸……不去看他的眼睛。
宋璞和扁了扁嘴,現在他的右手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位置,根本就是反抗無能。
他有些彆扭地在紙上寫道:“你想幹什麼?”
譚琰眨了眨眼睛,道:“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你的傷寒早就治好了,能有什麼不對勁。”
也就是說,不是印主吞噬了她體內的毒,就是兩者融合起來了。那麼……“你們在養育印主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宋璞和皺了下眉,疑惑又緊張:“難道印主應該有什麼不對?”
“呃……天知道。印主大成熟的時候,我還有命嗎?”譚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宋璞和一聽譚琰問的是這個問題,不自覺就鬆了一口氣,邊寫:“不會。”
譚琰微微挑起嘴角:“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太簡單了哦。”
宋璞和立刻又緊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