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情緒主導之下,大部分的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對於流浪漢等人的考慮,自然就沒有以前那麼多。
可是,現在是秋末,氣溫明顯地下降了下來,再加上往日裡一向充裕的口糧,因爲這些死亡的事件而減少了不少,枯城之中的流浪漢開始不滿,開始謀劃着做一些事情來“改良生活條件”了。
而歐陽流霜,就是在這樣一個羣體下了決定之後,第一個送上門來的,在這些流浪漢的眼裡,歐陽流霜這樣一個面容白淨、笑起來甚至帶着點靦腆的公子哥兒,只要被稍微威脅一下,很快就會服軟的。
這些公子哥兒的醜態,他們在青樓附近,可是見的多了,多到讓他們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但現在,歐陽流霜露的那一手,讓他們集體意識到,這一次,他們似乎踢到了鐵板。
鐵板歐陽流霜藉着之前那一手震懾了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全程板着臉也讓他看起來多了些威嚴,並沒有怎麼逼供,歐陽流霜就輕易地從對方口中得到了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理由,一時間那叫一個哭笑不得。
無奈地嘆息一聲,歐陽流霜也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們,壓着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流浪漢,沉下聲音,冷冷道:“今天晚上把我要的東西送到荒郊小樓去。若是辦不到……哼。”
說到最後,歐陽流霜也只是留下一身頗具威脅意味的冷笑,轉身,走出阡陌縱橫的小巷,逐漸消失在枯城中心街道的人流之中。
歐陽流霜自覺在外面走了一圈也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這會兒回到小樓,面對着已經將目標人羣“圈養”起來的辰風炎,那點小小的沮喪簡直都要溢出來了。
“風炎,那些流浪漢根本就不關心自己人的死活。”歐陽流霜低聲嘆息,“我原以爲枯城這個鬼地方,因爲命案多發的緣故,大家會對生命更加看重一點,但怎麼這些人,卻好像是覺得死的同伴越多,對他們越有利一樣的。”
辰風炎面上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換了個坐姿,甚至還能微微挑起嘴角,帶着點清淺的笑意,半是諷刺半是自然,道:“這有什麼稀奇?我問你,枯城年年死人的情況,發生了多少年了?”
歐陽流霜有些茫然,卻還是老實道:“按照梳風的話,起碼有二十年了吧。”
辰風炎搖搖頭,緩緩道:“按照徐敬生的話,在東國統治的時期,枯城自從被發覺出來,這種命案就應該一直存在了,只是之前發生在枯城之中的命案沒有人來管一管,更加沒有人去傳播這種事情,纔會讓別人產生一種類似於‘枯城其實還是挺安全的’或者‘在枯城之中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的想法。”
歐陽流霜點頭,表示贊同辰風炎這番話的同時,還有些懵懂——這些和那羣流浪漢詭異的思路又有什麼關係?
辰風炎繼續解釋,道:“要知道,能夠在枯城之中留下來的流浪漢,多少也是有一點‘資歷’的。他們在枯城停留的時間也不斷,你怎麼就能肯定對方就沒有聽說過在枯城之中發生的詭異命案呢?”
歐陽流霜愣了一下。
辰風炎笑了笑,帶着毫不掩飾的諷刺,道:“他們在之前的命案發生的時候沒有收到傷害,可能有些人在連續幾次‘狩獵’之中都沒
有收到傷害,於是,他們就覺得,那些發生在他們身邊的慘案,和他們是沒有關係的。”
頓了頓,辰風炎面上的嘲諷就更加清晰了一點,道:“既然他們已經實現吧自己定位在了一個安全的位置上,那麼,你說他們又爲什麼會擔心你所提到的‘安全問題’呢?在他們看來,那些倒黴的同伴——哦,或者在他們心中那些死去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爲同伴吧——死了就死了,和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得不說,辰風炎向來不吝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別人,現在,他這一番解釋,倒是給了歐陽流霜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去利用那一羣流浪漢。
要說最瞭解一座城池的人是誰,那無疑就是這羣無孔不入的流浪漢——也有的地方這些人組成了幫派,那就是傳說中的丐幫。
歐陽流霜在外面走了一圈,本意是想要找找那些不願意被辰風炎保護起來的中層管理人員談談,或者是用一些只有自己能用的辦法讓這些人也同意去避難,但是誰知道,出師未捷,他倒是因爲自己的好心,而將時間徹底耗費在了這羣流浪漢身上——最關鍵的是,還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得到。
低聲嘆息了一聲,歐陽流霜在辰風炎的點撥之下,雖然能夠明白這些流浪漢的心態,但到底還是看不慣他們的種種做派,冷哼一聲之後,忽然道:“對了,我從他們那裡也探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消息。”
遲疑了一下,歐陽流霜緩緩道:“你覺得,屍體的狀態……嗯,在什麼情況下面,屍體的狀態要比活人的要好呢?”
鑑於人在死去之後,新陳代謝停止,血液更是停止流動的,這也直接導致了所有沒有經過特殊處理的死者的狀態都不會好。
屍僵屍斑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屍體皮膚表面根本就沒有任何光澤可言,而因爲血液停止和體溫消失的緣故,灰敗的顏色更加不可能討喜。
也就是說,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死者的狀態都不可能要比活人要好——哪怕這個活人在身前再怎麼糟踐自己都一樣,本質的不同擺在那裡,如同生死一般,那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歐陽流霜提到這件事,本意也只是想要說,自己出去這麼一趟,真的不是專門去給自己添堵的,他好歹也是找到一點不對勁的消息回來的。
而辰風炎,因爲早上的時候和枯城太守府衙之中的兩個仵作交談過後,本來就對這種死後狀態要比身前的狀態更加好的屍體情況感到了好奇,現在被歐陽流霜這麼一提起,就更加在意了。
沒有多做遲疑,辰風炎直接站了起來,道:“你去做飯,用過午膳之後,我帶你去見兩個人。”
本來辰風炎是想要讓徐橋和穆德兩個人帶着他們的驗屍報告過來小樓和他說明更加詳細的情況的,但是現在,有了歐陽流霜的說法,辰風炎卻覺得等待的時間變得難熬了起來。
現在的枯城,整體狀況雖然混亂,但到底也沒有到了局面不可挽回的地步,因此,留給辰風炎、歐陽流霜和譚琰的時間還算是比較充足的。
起碼,留給他們短時間,足夠辰風炎和那兩個仵作進行一次深度交流了。
而且……辰風炎看着扁扁嘴朝着後廚走去的歐陽流霜,微微皺起了眉頭——現在流霜是無法想象那些死後狀態要比身前狀
態更加好的場景,等到了枯城太守府衙的停屍房,讓歐陽流霜看了那種狀態之下的屍體之後,他或許就會明白了。
那是一種……能讓人做惡夢的美好狀態。
只是,在用過午膳之後,辰風炎和歐陽流霜倒是沒有如同預料的一般,馬上就去了枯城太守府衙的停屍房,而是先和守護在宅院之中的人開了個小型的會議。
會議的內容很簡單,小樓本身的風水情況已經明白了,這根本就是個大凶的地方,但是因爲多少還有歐陽流霜鎮着,所以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但是現在,小樓之中住進來十來個外來者,負責守護小樓的侍衛頓時就覺得壓力打了起來,原先有些漫不經心的想法,這會兒也需要重新調整。
簡而言之,接下來的日子,直到水落石出或者是辰風炎等人不想在枯城之中攪合下去了,他們這些人的日子纔會輕鬆一點。
刃月等人沒有絲毫怨言,在小型會議結束之後,刃月單獨跟着辰風炎出來,將這天青樓之中發生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下,刃月最後強調:“昨天晚上進入青樓的兩個孟汀肖家旁系的子弟,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辰風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倒不像是在意的樣子,只是有些嘲諷,道:“是還沒有出來,還是根本就已經沒辦法出來了?”
這兩個可能性倒是都有,但這兩種可能所蘊含的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刃月眉頭微皺,謹慎地提議:“要不,我潛入青樓看看?”
歐陽流霜頓時緊張了起來。
要知道,梳風本人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而青樓之中的佈局也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就是歐陽流霜自己一個人進去,都不敢保證能夠做到不會被別人發現,這要是刃月一個不小心……
歐陽流霜越想越擔心,看着刃月的眼神也就越發不贊同,還不等辰風炎發話,他就像是護崽的老母雞一般,瞪着辰風炎率先道:“我不同意!”
那架勢,頗有一旦辰風炎敢點頭,歐陽流霜就敢拉着辰風炎開揍的架勢。
辰風炎有些無奈,掃了眼低着頭的刃月,視線最後落在了歐陽流霜的身上,解釋道:“青樓現在的情況,我們只要盯着不讓他出問題就好了,至於青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其實人家也沒有避諱我們,不是嗎?”
這話一出,不管是刃月還是歐陽流霜,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什麼叫“其實人家也沒有避諱我們”?青樓那邊的消息,不是一向封鎖得都挺好的嗎?
但是,這麼吊他們胃口的辰風炎倒是很樂得讓他們胡思亂想,並未再做任何解釋,笑了笑就朝着後廚走去,邊道:“看着時間還挺充裕,就讓我下廚給你們露一手。”
歐陽流霜嘴角抽搐——就辰風炎那手藝,不把廚房給燒了就算是謝天謝地了,還露一手?露給誰看?給他們看笑話麼?
不過,話到了嘴邊轉了一圈,歐陽流霜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一言不發地跟在他們身邊的刃月身上,忽然改變了主意——刃月可是一向把辰風炎奉若神明的,但是刃月自己做菜的手藝就算不錯,而歐陽流霜的廚藝更是經過了千錘百煉,這要是辰風炎在廚藝這一塊在自家屬下面前丟了面子,刃月也不會這麼心心念念都是辰風炎的命令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