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安?開什麼玩笑!以大明朝廷的身份去屈尊降貴迎合一羣亂匪,這叫什麼事?這還成何體統了?這要堂堂大明的臉面還往哪擱?
於是,身爲首輔的溫體仁再也忍不住了,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爲不妥!”
“你且說說.”對於三朝老臣的溫體仁,崇禎皇帝真是有幾分尊意,不由點了點頭,道。
“臣以爲,對方只是一介匪徒,倘若真的招安成功,又難保不會復又落草作亂!這羣山匪們桀驁慣了,倘若受了朝廷的轄制以後,不知又會出些什麼變故,倘若山匪們某日一不高興,重新打上山做了山大王造朝廷的反,這樣一來,朝廷豈不是顏面盡失?!”
溫體仁說的乃是老成之言,就連江夢寒也不得不點了點頭,看起來,薑還是老的辣,儘管溫體仁的名聲並不那麼的好,可是無論是思考角度,還是宏觀大局,溫體仁的把握也是一點也不糊塗的。並且歷史上的張獻忠接受招安後不到一年確實又反水了。
當下江夢寒不由沉聲對着溫體仁道:“若是怕匪徒們重新作亂,倒也好辦,首輔,本官以爲,可將山匪們打亂調入各地駐軍,而其首領們盡皆劃入各個州、郡治下,爲官一任,彼此互相聯繫並不密切,手中又無人可使喚,就算是重新要反,也好就地拿下。這樣一來,豈不是盡善盡美了?”
對於歷史,江夢寒的把握並不是那麼的清晰,自己所佔的優勢也不過就是對於以後的發展趨勢做出了一個彙總,把握的不過就是一個微觀角度罷了。
聽到了江夢寒的所言以後,溫體仁思慮了半晌,也頓時無言,回到了自己班列之中了。
羣臣裡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音,整個紫宸殿裡此時此刻安靜的彷彿就算是掉一根針也能聽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崇禎皇帝的決斷!
事實上,此時此刻,就連崇禎皇帝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夢寒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是崇禎皇帝卻並不真正的會認爲,那羣山賊若是一朝爲官以後,又會做出什麼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來。可是同樣的,江夢寒所稟奏的話也無法反駁,招安一策,的確是一個不用勞師動衆的上上之選,只是朝廷的臉面……
想到這裡,崇禎皇帝也不禁多打量了正一臉平靜、正等待着自己聖心獨-裁的江夢寒一眼,只見江夢寒眼中清澈,所奏的一番話也似乎並不含有任何的目的性,崇禎皇帝這才終於安心了下來,開始又一次仔細地思考了起來。
江夢寒,乃是自己當初一念之下,所提拔起來的一介小小官員,自己的目的,事實上也正是爲了爲駱養性造勢,並沒有真正的對江夢寒抱有什麼期望。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毫不起眼僅僅只是自己一念之下提拔起來的一介草民,竟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端着尚方寶劍一劍砍下了封疆大吏洪承疇的人頭,成功阻止了一場叛亂之危。
也就是這麼個一介草民,爲了那份要命的名單,險些命喪於人,也要親手將其交給自己,由自己聖心獨斷。
也就是這麼個一介草民,在程國祥一案中成功化解官民矛盾,解百官於燃眉之急。
也就是這麼個一介草民,在與衆臣商討收復漠北之計時,而爲了大明和自己獻上一道令自己無比滿意的國策!
也就是這麼個一介草民,敢於在面對貴英恰臺吉的行刺之時,當羣臣死的死、逃的逃之時,卻敢於爲了保護自己而不顧個人的安危,挺身而出向着貴英恰臺吉奮力展開一擊。
也就是這麼個一介草民,在順天城淪爲暴民之手時,卻勇敢的挺身而出,獨身入城賺開城門,放入虎衛軍,這才使得朝廷的顏面不至於損失殆盡,貽笑大方。
雖然江夢寒名義上是屬於駱養性的,可是江夢寒卻從來也沒有爲駱養性獻過一道計策,也從未在朝堂之上爲駱養性說過一句話。
如此種種,當初這麼個僅僅只是因爲一念而起而提拔起來的一介草民,還只是當初的那位毫不起眼的棲霞富紳了麼?
答案,很顯然不是。
回憶往昔種種,就連崇禎皇帝也不由感嘆了起來,毫無疑問,江夢寒,是忠心與自己的。
更何況,江夢寒實質上並無黨派,所述之言也盡是忠誠之語,像這樣的一位真心擁戴於自己的臣子,崇禎皇帝又有什麼理由不用他呢?
“不管怎麼說,也總要爲自己的繼承者,留下一些班底吧。”崇禎感嘆了起來,看了一眼正臨危正立之中的溫體仁,楊嗣昌,姚明恭,王應熊等人,這些人裡,又有哪一位真正讓自己省心的呢?
崇禎皇帝只覺得,當皇帝,就如同是一個大家長,而底下的臣子們,則是家族裡的成員,不僅要呵護自己的臣子,同時如果臣子們犯錯,也要嚴厲的呵訴。
除了江夢寒以外,崇禎皇帝也想不出別人了,也只有江夢寒才讓崇禎皇帝最爲省心,用起來卻也是最爲舒暢。
深深的嘆了口氣以後,崇禎皇帝的心中已然有了定計,他緩緩地看了江夢寒一眼,然後這才緩緩地開口了:“江愛卿,當日朕曾說過,誰能第一個拿下城頭,朕必賞他千金封萬戶侯,而那一日也正是你第一個賺開城門,所以,朕也絕不會食言。”
“來人,擬旨,傳朕口諭。”崇禎皇帝那低聲且不帶有一絲感彩的聲音開始緩緩地迴響在空曠的紫宸殿內,“現賜鴻臚寺少卿江夢寒爲鎮國公,賞黃金萬兩,同賜開府儀同三司,世襲永替,與國同壽。”
崇禎皇帝的聖口之下,立即滿場駭然!
賜鎮國公,賞開府儀同三司,並且還是世襲永替,這是什麼概念?這就等於崇禎皇帝赤-裸裸的承認,從此以後,江夢寒的兒子,江夢寒的孫子,江夢寒孫子的孫子,江夢寒孫子的孫子的孫子,都將是國公爺,當朝一品的國公爺!
就算是貴爲內閣首輔的溫體仁,也沒有這個殊榮!可是江夢寒究竟修了幾輩子的福氣,皇帝一開口就是一個世襲永替,就算是放眼整個大明,也僅僅只是寥寥幾位開國元勳才能享受到的殊榮,可是江夢寒就能跟當初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開國元勳相比了麼?!
況且,還是開府儀同三司!這就是意味着,從此以後,江夢寒但凡從飲食起居,到住宅出遊等等,一切全部按照王爺標準去執行的,這突然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頓時爲之大驚!
更何況,國公已是大明最高的王爵之位了,再往上就只有封王賜藩,可是大明真的可能出現一位封王賜藩的王爺麼?這顯然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國公,已是皇上可以封賞的最高的爵位了!
江夢寒……究竟做過什麼事情,竟然讓崇禎皇帝如此看重,封了一個如此重的賞賜?
在所有人的記憶裡,恐怕就算是從大禹治水以來,一直到今朝,歷史上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位如此年輕的國公爺,江夢寒致仕也不過才短短一年多時間而已,這次崇禎皇帝一出手,便讓江夢寒一下子從此以後就能與溫體仁、楊嗣昌二人平起平坐,這究竟是個什麼概念?
眼紅,頓時之間,羣臣們全都紛紛眼紅了,若是早知道獻上一個剿匪計策便可以換一個國公爺噹噹,就算是拼着沒了腦袋也要往前擠上一擠啊!
看到此處,溫體仁忽然深深的嘆了口氣,眼下,江夢寒已然成爲了驟然升起的一輪紅日,開始在整個大明朝展露頭角,屬於自己的時代,看來真的已經過去了。
想着想着,溫體仁不由得平生第一次萌生了一股退意,那一股淡淡的失落之心,也開始漸漸地佔據了溫體仁的整個胸膛之中。
見江夢寒還呆呆的愕在當場,彷彿對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事情還沒有清醒過來似得,崇禎皇帝的臉上不由浮出了一股濃濃的笑意,掌握,哈哈,掌控一切的感覺,可真是好!崇禎皇帝由衷地想着。
平生第一次,崇禎皇帝像是忽然年輕了十歲一般,臉上也開始漸漸地煥發了一絲光彩,看着江夢寒淡淡地笑道:“至於你的招安之策,朕也一併準了,此去陝西,朕命你爲監軍,全面督導高起潛、盧象升部奮力備戰,此去的目的雖然是爲招安,可是……若是招安之計失敗,你也務必一定要剿滅張獻忠羣寇,還百姓們一個郎朗青天之日!這一去路途遙遠,戰情複雜,朕給你調京軍四萬,也特准你,將朕的虎衛軍,也一併帶走!”
崇禎皇帝的郎朗之聲赫然入耳,震得江夢寒頓時整個人也一併哆嗦了一下,好半晌以後,江夢寒這才猛地跪倒在崇禎皇帝的面前,帶着一絲濃濃的激動之色,顫抖着衝着崇禎皇帝叩下了一個深深的響頭,感激涕零地朗聲應道:“臣江夢寒……叩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