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些錢並不曾真的到手,但對一個前後兩世日子過的都極艱難的人來說,這種“我是有錢人”的感覺倒確是不錯,雖然不至於天天傻笑不已,但唐離隨後一段日子的心情的實在稱的上大好。
當日之所以造酒,除爲了長居帝京那些高昂的花消之外,他更多的想法卻是在那本《唐詩評鑑》上,無論是自己改變身份的需要;還是爲了母親及蟈蟈那期盼的眼神;再想的遠一些,既然已經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在沒有跡象表明還能有機會被一個閃電劈回去之前,作爲一個有着二十四歲心理年齡的人而言,唐離不能不考慮的更長遠一些,比如家人妻子,比如將來的孩子。在這個身份決定了一個人生活尊嚴及生活質量的時代,在這個所有士子都把“封妻萌子”做爲人生目標的時代,他總得爲自己的家人及後人提前準備些什麼。
既然進士科試已是志在必得,若按照其它士子們行卷揚名這條老路,那李林甫就是繞不過去的關口,但對於唐離而言,卻條路卻是走不通。
現在去幹謁李林甫,且不說後世歷史教育帶來的那種自心底的排斥感,即便是他能夠放下心裡的這種排斥,去走這位權臣的門路,且不說能不能在數千人中脫穎而出,得到這一代權臣的青睞。即便真能如此,他又該怎麼面對將來朝中各方勢力的瘋狂反撲?畢竟李林甫倒臺也不過是數年之後的事情了。
李林甫把持朝政十八年,在此期間,結仇無數。太子也因他而地位一直不穩,這多年的擔憂和積蓄的怨氣下來,等李亨繼位之後,隨之而來的報復到底有多烈,僅是想想,已讓唐離感覺不寒而慄。
不幹謁李林甫,今次進士科就無望取中;但干謁李林甫而得中進士,那將來身爲“李黨”的他結局將會很悲慘,甚至極有可能禍及全家。現今擺在唐離面前的就是如此一個兩難選擇。
多經深思熟慮,唐離選擇的只能是劍走偏鋒,作爲一個後世穿越者,他至少明白一個道理“成功的總是特別的”;而即便是唐朝本身,也有一個現成的例子可學,初唐陳子昂始來帝京時,多方干謁毫無結果,而後正是憑藉長安街頭那大反常規的“千金摔琴”壯舉,得以一夜揚名,並最終高中進士。
《唐詩評鑑》正是唐離選擇的偏鋒之劍,作爲一個後世文科學生,縱然畢業於三流大學,專業四年學習,不敢說於唐朝詩家個個皆知,但最起碼似陳子昂、王、楊、盧、駱以及隨後的李白、王維等人倒也算得上了解夠多,尤其是關於他們作品、詩風的分析,更是考試必出題目。
李白詩風“豪放飄逸”,而杜甫則是“沉鬱頓挫”,這些於後世雖是人人皆知,卻是千百年來對唐詩大家研究的最精華總結。根據後世學來的知識,加上自己對這些大家詩作的理解,以符合唐朝詩壇風格的語言表述出來,這本《唐詩評鑑》將成爲唐離手中鋒芒最利的偏鋒之劍。
當聲名達到一定的高度時,就能越李林甫的限制,譬如那一代詩仙李青蓮,畢生不屑於參加進士科考,實際上也的確沒有參加過一次科考,依舊能得天子親迎並賜坐八寶牀,隨即被尊爲翰林供奉。
只是如此計劃就有了一個前提,那就是《唐詩評鑑》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遞到儘可能多的人手中,離明年二月的科舉之期只有短短數月時間,靠一本本賣來獲得聲名,於時間上根本來不及,而且效果也不強烈。那麼,唯一的方式就是派送,就如同後世產品傳單一樣,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最多的人知道。
然而,這一切都需要錢,唐開元天寶間,別說活字印刷,便是最原始的雕版印刷,也是剛剛盛行不久,印書於大戶人家來說,也是一件非常耗費資財之事,對財力窘迫的唐離而言,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
如今,錢財這最大的障礙已經解除,這些日子心情大好的唐離便埋書房,專注於《唐詩評鑑》的工作。
後世雖然上的是三流大學,但唐離於唐詩宋詞本就是極愛的,所以平日留心的也就更多一些。此時時隔千年,有機會集中時間重新沉入這一國粹名作之中,倒給他帶來許多別樣的愉悅,偶爾頭腦疲倦時,擡窗外看碧空如洗、烏鵲南飛,他竟有一種朦朧回到後世學校閱覽室的感覺。
穿越千年,一時心閒的唐離總不免偶爾產生莊周夢蝶的虛幻,後世所經歷的一切,虛耶?實耶?而眼前看到的這一切,真耶?假耶?
………
這日晨早,梳洗畢的唐離正在院中隨意活動手腳做着晨練,卻見對面小屋中“吱呀”一響,走出那個瘦弱的大頭孩子阿三來。
“阿三,今天又去那裡?”,唐離按慣例的問。
“去……看……幻……幻術……”,阿三按慣例的回答。
這樣的場景在這個小院中幾乎每天都會重複一次,自經歷襄州那些時日的相處,尤其是那個夜晚,當天天衣不蔽體而又瘦弱不堪的阿三,用黑乎乎的小手捧出兩隻尤自冒着熱氣的胡餅向自己遞來時;當這個素來什麼都不關心的孩子竭盡全力的想要逗自己一笑時,在唐離心中,這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孩子已經有了一個特殊的位置。
後世孤兒出身,穿越回來後日子又是極其艱難,經歷前後兩世的唐離得到的關愛實在太少。特殊的生活成長經歷決定了他並是一個能博愛天下的人。從某些方面來說,他甚至有些自私、好記仇。但與此同時,正因爲得到的關愛太少,也使得他分外珍惜加諸己身的每一份溫暖,這其中包括親情,當然也包括眼前這個孩子在那個特別的夜晚,給予自己的那份特別的溫暖與感動。
摸了摸大頭阿三那略顯稀疏的頭,自懷中掏出十多枚通寶遞過,唐離微笑着說了一句慣例的話語:“晚上早些回來!”。
順手接過錢,呆呆的眼神看了唐離一眼後,大頭阿三如往日般無言出院而去,初秋的朝陽將他那斜斜的影子投射於地,瘦弱而倔強……
目送他遠去不見,唐離苦笑着搖搖頭,片刻後,他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向書房走去。
只是不等坐下寫滿一張竹紙,就聽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伴着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道:“阿離,快跟我走”,聲音剛過,就見一人黑麪暴牙的走了進來,卻不是翟琰更有何人?
翟琰進了房中,徑直走到書几旁,抓起唐離的茶盞“咕嘟嘟”一陣狂灌後,才又開言道:“阿離,快跟我走?”。
順手拿過幾上水甌將茶盞倒滿,唐離邊向翟琰遞過茶盞,邊沒好氣兒的問道:“走!去那兒?”。
“城外玉真觀”,接過茶盞小呷了一口,翟琰也不解釋爲什麼去要去玉真觀,反倒是眼神兒猛的一亮,看着唐離嘿嘿笑道:“阿離,你可知道那日在快閣的小道姑是誰?”。
“騰蛟,還能是誰?”,隨意回了一句。唐離實在不明白,名滿天下的畫聖吳道子當初怎麼會看上這麼個愛八卦的徒弟?
見唐離全沒有急迫追問的意思,翟琰的興奮很是受了幾分小打擊,片刻之後,他才嘿嘿一笑道:“騰蛟是不錯,這不僅是她的道號,也是她的名。”
“噢”,隨意支應了一句,唐離已轉過身來開始整理自己的文稿。
“騰蛟姓李,她爹也姓李”,翟琰的語驀然慢了下來。
“她爹是不能姓王!”聽着這百分百的廢話,唐離簡直有些無語了。
“叫李林甫”,注目唐離,翟琰一字一頓說出這句話來。
“什麼?”,滿臉訝色的唐離愕然轉身,竟將筆架拂落於地,出一聲“空”的悶響……
…………
注:李林甫共有六女,其中一女名騰蛟,自請出家度爲女冠〈女道士〉
呵呵,這本書其實根本用不着推薦,但月關大大既然說了,俺也不能不來個畫蛇添足。至於此書的質量和內容,就不需要我再多嘴多舌了。反正大家都看過,總的來說,俺是很喜歡成綺韻的!想必同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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