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輪一如往昔,安寧而平和,蓬萊的夜色與桃源不同,卻又有着些許的相似。邑江離靠在樹旁望着明月,清風襲來,彷彿重回那日竹林,彷彿少女就在身旁。邑江離出神許久準備回房休息,轉身方纔發現夏初晴也在,他不知她何時來此,亦不知她在自己身旁站了多久。
夏初晴面容清麗眉目含情,柔聲問道:“看你入神的樣子,是在想什麼事情嗎?”
邑江離雖不言語卻點了點頭,夏初晴走近他,肩並肩靠在同一棵樹旁,說道:“我們初遇時,你也是這樣,不喜歡說話……雖然那時我有些怕你,但是我覺得,你會對從未相識的人伸出援手,不會是壞人。”
“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邑江離扭過頭,夏初晴看着他被月色柔和的側臉,問道:“你和溫師兄有什麼過節,可以說給我聽嗎?”
“他欠我一條命。”邑江離望向天空,看着烏雲逐漸遮住星芒,夏初晴素知溫逸藍的爲人,肯定地搖頭道:“不會的,師兄絕對不是草菅人命的人,我相信他。”
“你也肯定錯在我,那還問什麼?”
夏初晴聞言神色低落,不久後又重展笑顏,說道:“師兄不是會記仇的人,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錯事,今後有我陪着你幫助你。我們一起遊歷江湖一起行俠仗義,只要你誠心改過,總有一天師兄一定會原諒你的,好嗎?”
邑江離反問道:“爲何要我和你一起?”
那一刻,少女芳心萌動,她剋制着自己溢滿心口的情感,喃喃道:“因爲……我想幫助你。”
——給自己一個走近你的理由。
葬魂樓。
葉無方身穿鵝黃色的華服,悠閒地在走廊上閒逛,忽聽遠處的房間內傳來悠揚的琵琶聲,哀婉淒涼,如西風悲颯而來。葉無方收起扇子,向琴聲的源頭走去,推開房門,只見花魁湘晴坐在躺牀上,輕手慢捻奏出悲涼音色,窗戶旁躺着一名紫裘少年,雙眼細長身材消瘦,臉色蒼白嘴脣發紫。
葉無方知祺木白脾氣怪異,便要關門離開,忽聽祺木白罵道:“要進來就趕緊滾進來,少往我屋裡灌風!”
葉無方聞言走入關好雕花木門,走到湘晴旁側身躺下,將頭枕在她的腿上,笑道:“三爺好福氣,天天都能聽到湘晴姑娘的琵琶,死也值了。”
湘晴青蔥十指,柔若無骨靈若遊蛇,音色轉而輕揚飛舞,葉無方雙眼微閉沉醉其中,湘晴笑道:“無方公子若是喜歡,你我便這樣一輩子一人彈一人聽,如何?不過……我怕公子還未厭倦琵琶聲,奴家朱顏已是隨水而逝,被公子嫌棄了。”
葉無方正要開口,便被旗木白打斷道:“我葬魂樓從不留人,但是湘晴你要是敢跟葉無方,我一刀砍死你!”
依偎的兩人聞言笑了起來,葉無方摸着湘晴的臉蛋道:“如此佳人,三爺尚且
捨不得,我怎麼會嫌棄?”
祺木白放下水煙,呸了一聲直起身子,“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並非捨不得湘晴,只是噁心你。”
葉無方嘆氣道:“湘晴你來評理,我與三爺同是家中第三子,三爺衆星捧月萬人敬仰,我卻是走到哪裡都被人嫌棄,真是令人傷心!你說人與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老天不公啊!”
湘晴正掩嘴嘲笑葉無方,忽見祺悠然和葉言推門走入,祺悠然見葉無方衣服半解躺在女人腿上,雙眼迷離似含春情,皺眉道:“找了你半天,果然是在這裡逍遙快樂。無方,我和葉大哥要去看望受了重傷的少主,你可要同行?”
葉無方露出無所謂的神情,搖手道:“我才懶得去,好友只是受了傷又不是死了,傷疤對男人是耀榮,你們何必如此大驚小怪?一來好友最煩別人無聊的關心,二來他最不服輸,只會當我去嘲笑他,何必過去討人嫌?”
祺悠然本以爲兩人關係甚密,不想葉無方竟如此說話,扭頭和葉言道:“葉大哥這麼謹慎的人,怎麼會教出這麼散漫的弟弟?”
葉言道:“少主年輕氣盛,遭遇千目騰蛇出手急躁亂了方寸,幸好有玉蟾宮在旁保護,少主方纔脫離險境。三弟,不許你任性,你隨我和悠然離開此地,一同前往。”
葉無方聞言哈哈大笑,起身繫好衣服,興高采烈道:“我還以爲是英雄逞強救美,原來是美人救英雄!好,我們趕緊收拾行禮前去。好友心高氣傲最是輕視女人,這次竟被女人所救,估計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我們過去好好嘲笑他一番,也好爲他加重心理負擔。湘晴姑娘,改日再見了。”
湘晴起身送客,卻見祺木白瞪着自己神色不悅,只得留在原地目送葉無方,祺悠然向祺木白行禮告辭,祺木白神情不悅,只是點頭合上雙眼不再說話,靜靜躺在牀上吸着水煙。
夕陽的另一邊,枯葉亂舞,陽光斜射入房間,照在黑衣少年英俊的臉上。
慕容觴身姿挺拔,持劍靠在窗邊似是小睡,玉蟾宮躺在牀上,慢慢睜開眼睛起身,只覺渾身痠痛,問道:“這裡是……少主,我們可是脫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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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觴聽到聲音睜開眼睛,走過去說道:“嗯。只是你受了重傷,需要靜養,身上若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去叫大夫來。”
“多謝少主費心。”玉蟾宮漸漸回想起這幾天的事情,說道:“原來詛咒的法器竟是千目騰蛇的牙齒,我記得那家店的老闆說過,盜寶賊賣了很多東西給他,也許店裡還有其他的法器。青眼蝙蝠王,我告訴你那家店的大概位置,你速帶人去幫我將哪裡的東西全部買下。這些銀兩若是不夠,回來後我補還與你。”
青眼蝙蝠王恭敬地接過銀兩,笑道:“少主夫人不用爲此事費心,只要精心養傷即可,我速去速回。”
慕容觴見青眼蝙蝠王
離開,皺眉道:“這次是我大意了,不想拖累了你,……慚愧。”
慕容觴話音剛落,便聽一人在門外哈哈大笑,慕容觴聽見熟悉的聲音,高聲罵道:“滾進來!”
葉無方推門而入,站到慕容觴身旁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好友啊,是男人就乾脆些,直接向玉蟾宮道謝便好,何苦這樣死要面子?”
“做事的時候看不到人,動嘴巴的時候你倒是比別人都勤快!”慕容觴見葉無方滿臉嘲笑,張口便罵,一邊拔劍劈了過去,玉蟾宮見兩人就要打起來,急忙引開話題:“關於二哥的事情,不知少主有什麼消息了嗎?”
慕容觴停手轉身道:“於鳳長尋找寶藏時也受了重傷,所以耽誤了些時間,他現在已經去打探消息了,相信再過不久,老師的事情便會有所眉目。你受傷很重需要靜養,我們暫時不能留在這裡了,幽蘭谷就在附近,我們先去那裡住些日子。”
玉蟾宮點頭,忽瞥見葉無方滿臉笑意,皺眉道:“無方公子,麻煩下次進來先敲門,你可以出去了。”
葉無方收扇笑道:“是是,我不知兩位正在此幽會,所以打擾了,還望姑娘海涵。”
“如果你嘲笑夠了就滾出去!”慕容觴聞言勃然大怒,劍指門外,葉無方正要開門出去,正巧葉言走入,嚮慕容觴行禮道:“葉言參見少主,不知少主現在身體如何?葉某略通醫術,可爲少主稍作診治。”
慕容觴以眼神示意牀上的玉蟾宮道:“我身體已經恢復,並無大礙,玉蟾宮今天剛醒過來,身上怕是還有傷,麻煩葉大哥了。”
另一邊的葬魂樓內,祺木白正趟在牀上吸菸,雙眼迷離似入仙境,忽聽湘晴開門說道:“三爺,出大事了!前幾日,我彈琴傷了手指,無方公子取了瓶藥給我。我用了之後覺得很好,便悉數留下。作爲回報我弄了些合歡散,放在原來的小瓶子裡還他。現在無方公子已經走了,我忘了告訴他,那裡面的藥已被我換了。”
“沒關係,春藥也是藥。”祺木白閉着眼睛噴着煙霧,神色一如平時冷淡,湘晴還要說話,忽見一片竹刀破窗而入,聲響颯利,直直插入柱子!湘晴被唬了一跳,捂着心口笑道:“這送信的方式真是嚇人,不知是哪位豪傑?”
湘晴費力地拔出沒入竹子的竹刀,只見刀面上刻着一行小篆,湘晴柔聲讀道:“吾等七煞,重歸天位,斗轉參橫,踏平桃花。”
湘晴笑着將竹刀遞給祺木白,一邊問他是何意思,祺木白放下水煙收起竹刀,並命湘晴打開窗戶。祺木白輕拍手掌,只見八位白衣美人鳳眼蛇腰,擡着一座紫紗金頂軟轎從天飄然而落,祺木白飛身翻過窗戶,坐入轎中離去。湘晴見祺木白走得匆忙,知道是有大事發生不好阻止,只得目送主人離開,嘴中嘆道:“合歡散的事情……罷了,不知哪位姑娘好福氣,碰到用了藥的無方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