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縣令喘勻了氣,目光定格在宋顏和秦殊臉上,然後又瞥了幾眼被點了穴道的黑巾蒙面人,眼底露出訝異的神色,問周圍的百姓:“怎麼回事?”
他聽到有人敢毀堤,急急忙忙就帶領着一羣衙役趕來了,也幸好他離此地近,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不過看現在的情景,百姓死傷無數,不過堤壩完好無損,很顯然是慘勝。
百姓中,領頭的一位老漢步出人羣,對少年縣令恭敬道:“王大人,剛纔的事驚險萬分,如果不是這兩位強者大人出手相助,只怕咱們這整個烏城將會在瞬間毀於一旦……”老漢詳詳細細地將剛纔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告給少年縣令,他雖然年老,不過記性卻是極好的,剛纔的情形竟然沒有遺漏半句。
少年縣令聞言,望着秦殊和宋顏的目光更多了一分崇敬,拱手真誠道:“如此說來,此事真是多虧了兩位大人相助,在下王明衝,是烏城轄下臨西縣的縣令,在下代表整個臨西縣整個烏城,感謝兩位大人救命之恩!”
秦殊雙手環胸,淡定地站在宋顏身後,不發一言。
宋顏卻淡淡一笑,眼眸微斂,“這次可是給你帶來大麻煩了,這些黑巾蒙面人可是你們三皇子的手下。你一個小小的縣令,敢對上尊貴的三皇子殿下?”
王明衝心頭一顫,不過隨即面容卻閃過一抹正色,仰頭肅然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即便那人真是三皇子,若是真做出毀堤這等天怒人怨之事,天理昭昭,法理難容!這官司就算是打我金鑾殿上,我王明衝也絕不膽怯!”
“王家小三,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倒是有些擔當啊。”一道清靈的聲音自宋顏身後響起。
王明衝聽着略顯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震,擡眸望去,將視線鎖定在趙柔柔臉上,清澈的眸子先是迷惘,不過很快便閃過一道亮光,囁嚅道:“你、你是……五公主!”
“你竟還認得出我?”趙柔柔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眼角餘光細細地打量着這位青梅竹馬。當年那矮矮胖胖吸着鼻涕老愛跟在她屁股後面跑的王家小三如今竟長成了清雋頎長的俊美少年。時光是把殺豬刀,同時也是雕刻刀。趙柔柔在心底暗暗感嘆着。
“五公主!真的是你?竟然真的你!”王明衝興奮連連,幾步走上前去,激動地望着趙柔柔。很多年沒見了,應該有十幾年了吧?聽說幾年前五公主曾回來比試過,但他不是皇室中人所以見不到面。
十幾年了,當年梳着兩根小辮子嬌嬌弱弱內心卻無比強大的小姑娘如今長成了如花少女,臉上依稀有着當年的輪廓,不過能讓他一下子就認出來的則是她那副百靈鳥般清靈悅耳的聲音。
“是啊,真是我,好多年不見了,你倒是越混越出息了。”竟然跑到這鳥不拉屎的臨西縣當什麼縣令來了?以他家的權勢,朝中六部哪裡塞不進去人?
“嘿嘿。”原本一臉聰明像的王明衝在趙柔柔面前傻乎乎地摸摸腦袋,嘿嘿直笑,“五公主,既然有您在,三皇子那邊就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兒了,我也就不操心了。”
別看五公主外表嬌嬌弱弱,其實武力值強的下人,自小被蹂躪過的王明衝非常明白這一點。而且他深知,以五公主的實力以及在陛下心底的得寵程度,三皇子絕對要靠邊站的。
趙柔柔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接過了場面上的管轄權,一道道指令有條不紊地發下去。
周圍的百姓剛聽聞自家縣令大人驚呼對方五公主時,就已經嚇愣住了。他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臨西縣地處偏僻,平日裡最大的官也不過是縣令大人,現在不僅連三皇子參合進來,就連傳說中神秘莫測的五公主竟親自來了此地!
西楚五公主,聰明絕頂,鳳臨天下,神秘而莫測,據說是下一任的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就連幾位皇子都要遠遠排在她的後面。由此可見這位公主的不凡。
不過五公主委實太過神秘,不說百姓,就連皇室內部見過五公主面的人都極少,卻沒想到他們今日竟有幸見到五公主的面,而且還蒙五公主的朋友出手相救。
百姓們一個個歡欣雀躍,激動而聽話地照着趙柔柔的吩咐去做,很快便將受傷的百姓和死去的百姓屍體拖回去。
一地的鮮血,猶如開在地獄的彼岸花,妖嬈而濃烈,發出一陣陣刺鼻的血腥味。
江風陣陣,暴雨又起,連綿不絕。
宋顏望着茫茫江水,略微沉吟後便問秦殊:“瞧這大雨的架勢,烏城保的住嗎?臨西縣會被淹沒嗎?”她自己心裡委實沒把握。
秦殊定定站在原地雙手交付在後,絕美的面容微擡,狹長鳳眸微眯,看了宋顏一眼,又沉吟少許,忽然鄭重問道:“真的想保住這塊地界?”
“恩!”宋顏的回答堅決且堅定,不容置喙。經歷過洪災的她非常明白,一旦泄洪,整個烏城幾百萬民衆將會遭受怎樣的悽風苦雨。
災難不分國界,更何況她的視線從未侷限在一個東秦國。
“既然如此,那好吧。”秦殊眼眸微閉,伸出白的幾近透明的修長五指,牽住宋顏的手,指腹卻搭在宋顏那戒指痕跡上。化成紋痕的星辰之戒上。
宋顏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她不清楚秦殊此舉的意思,不過她隱約感覺到,如此做的話,似乎對她或者對秦殊有些損害。但是堤壩被毀當前,就算對她有些損害,她也是絕無怨言的。
宋顏心中不免苦笑,她的生意做的這樣大,這還是第一次做虧本生意呢,不過她仍然覺得很值。
戒指紋痕的地方像是被火燒火燎,燙的驚人,倏然,秦殊放在她的手,再然後,一隻白色的貓咪被秦殊拎在手中。宋顏定眼一看,心中不由的愕然,這貓咪被她丟進空間後,幾乎都要忘記了有這麼一號東西了。
白色毛髮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毛,玻璃般熠熠發光的眼珠子流光轉動,它慵懶地瞅了宋顏一眼,轉而趴在秦殊懷裡,伸出亮晶晶的小爪子,半閉着眼睛拍着小嘴兒打哈欠。那模樣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宋顏有些不解地望向秦殊:“怎了?這小東西能幫上什麼忙?”她記得這小貓咪當初幫她找到天道秘境,找到穿越前輩留下的日誌,但是她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隻似乎存活了很多年的小貓咪究竟厲害在何處。
“你說呢?”秦殊修長的手指彈彈小白貓柔軟的鼻子,害得小白貓連着打了兩個哈欠。小白貓滿懷怨念地望向秦殊,但是在他面前卻不敢發任何脾氣,只能可憐兮兮地喵嗚一聲叫。
秦殊毫不憐惜地將小白貓丟進宋顏懷裡,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洪水滔天又如何?內有乾坤就能化解。”然後,秦殊目光淡淡地斜了那隻高貴慵懶正享受着宋顏柔軟胸懷的小白貓,淡淡說道:“該你表演了。”
小白貓非常怨念地白了秦殊一眼,小小的身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卻又腿腳發軟地一下子跌倒在宋顏懷裡。只見它可憐兮兮地望着宋顏,喵嗚一聲抱怨地叫,兩隻小爪子卻抱着腹部,眼中泫然欲泣。
“怎了?肚子疼?”宋顏隱隱猜到了幾分,卻笑着打趣。這隻差點被她遺忘的小東西真是越看越可愛,宋顏好玩地揉揉它的小腦袋。
“喵嗚——”肚子餓死了!小白貓抗議地摸摸肚子,又做出一翻吃喝的動作,那樣子怎麼看怎麼滑稽。
於是,宋顏徹底明白了,要想馬跑就要給馬吃草,這小東西在討東西吃呢。貓應該是吃魚的吧?宋顏摸着下巴,暗自揣測着。雖然她依舊不明白這隻小白貓如何能夠阻止洪澇災害,但是秦殊的話她卻不會有半分懷疑。
秦殊淡漠地看了小白貓一眼,手中翻出一枚拳頭大的墨翡,直直丟向它,一副很嫌棄的樣子:“趕緊吃了幹活。”
墨翡?!宋顏有些呆愣地看着那塊散發着瑩瑩靈氣的墨翡,足足有一個拳頭般大的墨翡,竟然被小白貓直接吞嚥進去。那小小的嘴巴竟然真的內有乾坤。
只聽見吧砸吧咋幾聲響,小白貓已經將整塊墨翡吞嚥殆盡,就連一絲殘留的靈氣都被它全部吸收,不帶一絲浪費的。
“它竟然將墨翡咬碎吃掉了?”宋顏頓覺無語。只有她知道墨翡的硬度究竟有可怕,就算是她用神武魔兵將墨翡切碎都非常有難度,她只能用來煉製藥劑。小白貓的牙齒究竟是什麼做成的?竟然比墨翡的硬度還要強那麼多?
忽然,宋顏靈光一閃,眼中閃過一絲不妙的感覺。她將小白貓丟給秦殊,自己翻身快速閃進空間,一個瞬移就到了小木屋的門口,推門進去第一眼就是查看墨翡。
果然!她辛辛苦苦收藏了許久的墨翡在上次被趙柔柔煉藥之後就只剩下一半,現如今那一半竟然少了三分之一。她的墨翡儲存量就僅僅只有二十公斤了!而這一切的傑作,唯一的證據顯示就是那隻小白貓,因爲唯一啃的動墨翡的就只有它。
看到宋顏垂頭喪氣地走出來,秦殊頓覺好笑,宋顏沒好氣地瞪他,“你早就知道的對不對?”
秦殊並沒否認:“第一次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這小東西捧着一小塊墨翡在啃,不過看你沒反對,就以爲你不在意。”
怎麼會不在意?那可是墨翡啊,墨翡!不是普通的翡翠好不好?天知道整塊大陸有多少人正瘋了一樣地尋找墨翡?
秦殊見她一眼鬱卒的樣子,心中暗道,若是送她一整座墨翡礦脈,她會不會高興地直接答應了自己的求婚呢?嗯,值得一試。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水患。
秦殊戳戳乖巧地在他懷裡縮成團的小貓咪,冷聲道:“現在知道自己犯多大錯誤了?犯錯就要彌補,知道怎麼彌補嗎?”
“喵嗚——”小白貓扁着小嘴,可憐地喵嗚一聲,泫然欲泣地望着宋顏,小爪子又指指前面的汪洋江水。
“知道就好,去吧。”秦殊話音剛落,小白貓就被秦殊呈拋物線遠遠地拋射出去。
“哎,你幹嘛!”待宋顏反應過來之後,小白貓就已經被遠遠拋出去,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了。她只是驟然間失去了大半的墨翡心疼了一下,也沒說要怎麼着那隻小饞貓啊。
“走,帶你看好戲去。”秦殊牽起宋顏的手,兩人瞬間朝小白貓所在的方向飛去。黑色袍角,白色裙裾,翻飛縈繞,糾纏不休,遠遠看去竟是一副美妙到極致的畫卷。
被秦殊拐帶着飛身而去,等宋顏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身處在茫茫江海上空了,下面是滔滔江水,巨浪翻滾,不時地發出一陣陣惡浪咆哮的怒吼聲。
“來這裡做什麼?”宋顏悶悶地問。現在是欣賞洪水咆哮的時候嗎?
“當然是避開人羣啊,笨。”秦殊敲敲她腦袋,指着前方道,“這方情景若是被普通百姓看到,還不嚇得他們下輩子都精神錯亂?你就忍心?”
宋顏順着秦殊所指的方向看去,剛只看一眼,她的臉色就被震住,清亮透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緊緊抓住秦殊的手,眼睛沒有移開前方半分,喃喃出聲問道:“這不是在做夢吧?這一切……都是真的吧?”
她看到了什麼?那隻小小的只有兩隻巴掌大的,圓滾滾的小白貓,小小的身子懸浮在半空之中,忽然,只聽見它悶哼一聲,小小的身子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然變大,四肢變粗,變得足足有之前的百倍之多。
白色的毛髮依舊不變,只是它的額頭上竟隱隱有一個“王”字!
它竟然不是一隻慵懶的小貓咪,而是一隻嗜血的白虎!在它的身後,竟然清晰地顯現出一道巨大的虛影。
“吼——”一道怒吼,驚天泣地,天地爲之變色,巨浪滔天,隱隱有爆發之勢!
虎嘯,竟然是虎嘯。
忽然,只見白虎朝着下方的洪水猛然張開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