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女神醫果然入宮了,路陽遠遠地在御花園見過兩人的背影,太皇太后陪着她們在熟悉地方。寒歌站在路陽身邊,“怎麼了?”
“那便是女神醫?”路陽看着其中一個背影,呼吸有些急促。
“是的,今早入宮,朕還沒見過。”兩人剛從御書房出來,他處理了一早上的政務,路陽是最後一個,所以兩人便出來散散步,舒展一下筋骨。剛好遇到太皇太后帶着神醫在遊園。
那背影,有些熟悉。熟悉得讓路陽心潮起伏。
陪寒歌用過午膳,路陽便告退出宮了,兩人都習慣了這樣淡淡的相處,不會特別親近,也不會十分疏離。寒歌很有分寸,路陽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可以冷靜到這個地步,她知道即便日後她要嫁人,他也是這麼一副平靜的面容。
路陽一路走去,但不是出宮,而是去了容華殿。兩年多沒有進去過了,站在門口,雙腳竟然有些打顫,宮門裡,是否會走出來一個溫婉的女子然後笑吟吟地對她說:“來了,快進來吧,泡了你愛喝的茶。”她站立良久,還是沒勇氣跨過這一道坎,轉身打算離去,卻見身後一羣人正往這邊走來。爲首的正是太皇太后和太妃,太皇太后身邊陪着兩名女子,路陽瞧着兩人的模樣,很漂亮,驚若天人,但強大的失望頓時貫徹了她整個人,像是被一盤冷水當頭淋了下來一般。背影相似,步伐相似,但不是她的眼,不是她的臉。
若是你不曾心生期待,便不會覺得失望難過。她真的以爲這個世界有奇蹟,甚至以爲落塵會爲了她的難過而破例把舒雅給帶回來。雖然她知道不理智,即便他真的把舒雅帶回來,她也只會生氣。她不能那麼自私,她應當讓她儘快忘記這輩子的事情,投胎重新做人,尋找她自己的幸福。
“見過太皇太后,見過太妃娘娘。”路陽行禮,她已經恢復了淡淡的神情,既然不是她想見的人,那方纔的緊張和期待也都消弭無形了。
“路陽,商議完國事了?”太皇太后一臉的笑意,神情爽朗,“來來來,哀家爲你介紹,這兩位是哀家故友的算子,蝶醫仙的傳人顧人楓和顧小蝶,你可以何江湖之人一樣稱呼她們爲顧大小姐和顧二小姐。楓兒,小蝶,這便是我們大朗王朝鼎鼎大名的女官路陽。”
路陽微微含笑,擡頭看着那顧人楓的時候發現她也正注視着她,她嘴角含笑,一張貌若天仙的臉蛋泛着一絲紅暈,她的皮膚特別好,彷彿常年不曬陽光般的晶瑩剔透。她想起她曾經送給寒歌的一塊玉石,那冰晶玉潔,便和這女子一樣。再看那小妹顧小蝶,雖然她也看着路陽,但是眸光並無多少色彩,彷彿這世間任何事情在她眼裡都不值得起一絲情感的波伏,加上極美而又極冷的面容,可以窺見其內心是多麼的清高和自傲,甚至帶着輕看塵世的超然。也許她真的有輕看塵世的資格,她們的醫術甚至可以起死回生,曾經有人拿顧小蝶和大炎林海海相提並論,但顧小蝶當時是這樣說的,別那我跟那些沽名釣譽之徒相比。在她心中,林海海不是醫術高明,而是用權勢在作秀,所謂女菩薩,不過是皇權之下塑造的虛榮影子。
“想必這顧大小姐和顧二小姐,便是宮裡這幾日議論紛紛的女神醫了。久仰了!”路陽平和地說,本無其他意思,這樣的場合她一向不習慣,尤其面對不認識的陌生人,要她審犯可以,但是要很熟絡地打招呼,她倒做不出來。
顧小蝶淡淡地瞟了路陽一眼,“什麼神醫不神醫?治病的全部叫大夫,我們姐妹倆不需要那些俗世的虛榮。”
路陽有些尷尬,“這乃是世人對尊駕姐妹的尊重,非關其他......”
還沒等路陽說完,顧小蝶便冷冷地說了,“俗,俗不可耐,尊重放在心中便可,不需要製造什麼虛名。”
路陽只得賠笑,“那是,那是。顧二小姐淡漠名利,實在讓人敬佩。”路陽斷不會連這點小氣都受不了,對方是江湖之人,難免有些古怪的脾氣,況且她說的也是事實,實在不需要弄些什麼虛名來表示尊重。有時候過多的虛名對當事人來說只能是累贅。
顧小蝶沒有說話了,倒是顧人楓上前打圓場,“妹妹,路大人並沒有取笑之意,她只是表達百姓對你的尊重。”
顧小蝶點點頭,“我知道,只是不習慣看那些阿諛奉承的面孔,太皇太后,太妃,姐姐,我先回去調藥了。”說罷,看夜不看路陽一眼便走了。路陽聞言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這位二小姐說的那位阿諛奉承的臉孔就是她,但是她不過說了一句神醫嗎?什麼時候奉承了?
太皇太后上前握住路陽的手:“別跟她置氣,她就是那樣的性子,對誰都冷冰冰的,和我們家那寒冰十分的相似。”顧人楓也道歉:“路大人,請不要見怪,我這個妹妹的脾性從小就是這樣了,對誰那樣。她不是針對你的。”
路陽看着她暖陽般的微笑,不由得釋然了,況且她真的沒有生氣,也沒有放在心上,便微微笑道:“沒事,二小姐很有性格。”
太皇太后拉着路陽,“一起進去看看吧!”
路陽倏然抽回手,搖搖頭說:“不了,刑部許多公文待批,路陽告退。”
“急什麼?”太皇太后知道她逃避什麼,只想讓她面對,“進去吧。裡面的東西全部都沒有改變。”
路陽臉色蒼白,是的,什麼都沒有改變,變的只是人,那在宮裡等待她的知己好友已經不在了,她在她最痛苦的時刻,選擇了南下,她連生病都沒告訴她,她一個人擔了全部的痛,把最美麗,最幸福的時光留給她。但是她每當想起自己曾經多麼粗心大意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不可饒恕。
她不是不能接受舒雅的離去,她只是不能接受在舒雅最痛苦的時候,沒有陪伴在她身邊。
“路大人,你的荷包很漂亮。”顧人楓定定地看着路陽腰間的繡金絲荷包上的鴛鴦,想起一些往事,她曾給一個人繡了那麼漂亮的荷包。
路陽下意識地摸摸荷包,心中的悲愴排山倒海而來,舒雅做這個荷包給她,說讓她日後有意中人,便送給意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