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越在後堂正廳坐了一會,可人便奉茶上來,“王爺請茶,稍候片刻,大人換過衣裳便出來了。”
路陽從衣櫃裡拿出一套淺青色襦裙,對着落塵的方向一揮,一道屏風便即刻從洗澡間移了過去。落塵懶洋洋地看着窗縫裡透進來的日光,“何必遮掩,區區一道屏風,能遮瞞我的視線麼?”
路陽拔下簪子,往他的方向扔過去,簪子劃破空氣發出嗖的一聲響,往落塵飛刺而去。落塵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伸出手,那簪子彷彿有靈性一般跌落在他手上。
“你要嫁給寒越?”落塵問道。
“寒越不錯啊!”
“但是他只有十一歲!”
“現在他四十一了!”路陽迅速換好衣服,移開屏風坐在他身旁,凝視着他明亮的眸子,“況且,我也該嫁人了!”她綰起頭髮,落塵順手爲她把頭髮別起來,簪子透着一抹凝光,閃了他的眼睛,他緩緩道:“我娶你吧!”
路陽看着他,然後扒拉開他的衣服,落塵拉住她的手,“幹嘛?”
“看看你心裡的那人搬走沒有!”落塵之前有過一位愛人,他們想必有過難忘的愛情。
“男人的心大得很,可以裝得下幾百人。”落塵戲虐道。
路陽站起身回頭看着他,眸光如雪,晶瑩剔透,卻泛着淚意,“婚姻裡兩個人都心懷鬼胎,那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心懷鬼胎這個詞用得不好,你侮辱了鬼胎!”
“你不務正業,我怕餓死了我。”路陽斜斜看了他一眼,帶着友善的諷刺,踢了他一腳,故意露出自己的新靴子,落塵別開頭,故意裝作看不到。路陽跺跺腳,恨恨道:“不懂風情的呆子!”
“你又哪來的風情?”落塵依舊冷淡淡地說,眉毛也不擡,只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路陽轉身出去了,她飛快的步伐揚起了一陣氣旋,落塵只覺得寒意一掠,他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便再無語言。
寒越便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剛站起來,便見路陽一陣旋風般走進來,面帶笑容,“王爺何必急着起身,再坐一會,可人,添茶!”
寒越伸手冷然道:“不必了,本王問你,本王的母妃在哪裡?”
“這個世界沒有白吃的午餐,即便你在武林找人買消息,也要付出金錢或者代價,王爺認爲我的消息不值錢?”路陽淡笑,坐在了紅木雕花椅子上。
“你要多少銀子,儘管開口!”寒越眸光一凝,重新坐在椅子上,只要有價錢就好辦。
“我不要銀子!”路陽收斂了笑容,正色地看着他道:“我要做你的王妃!”
“什麼?”寒越忽地站起來,雙眼突出盯着她,任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路陽竟然提出這個要求,他第一個感覺便是被戲弄了,生氣道,“荒唐,荒唐之極!”
“你未婚,我未嫁,有什麼荒唐的?”路陽淡淡地擡眉,“況且,娶我於你並無損失!”
寒越不可思議地搖頭道:“你不是個瘋子,就一定另有目的。”
路陽揉揉太陽穴,疲憊地道:“我只是想嫁了而已!”她真的沒有什麼目的,他反正也要續繼後了,她嫁人也並無不妥,選在他大婚那一天出嫁,豈不是好事成雙?
寒越久久凝視她不說話,她似乎不是在說笑,而且她眉目間果真是帶着沉重的倦意,彷彿一閉上眼睛,便能沉沉睡去,不再醒來一般。
“爲什麼?”愣了半天,他擠出一句話。
“我喜歡你!”路陽睜大眼睛凝視着他,他的面容和寒軒比較像,寒歌不像他,一點都不像,不過眉目裡還是有那麼幾分神韻。
“荒唐,你未曾見過本王,談何喜歡?”寒越不是三歲小孩,不是路陽記憶中那個好哄的孩子。
路陽固執道:“我見過你!”
“什麼時候?”寒越不悅地問道,彷彿路陽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天荒夜談一般,都只是在戲弄他而已。他深信自己的記憶力,若是他見過的人,一定會記得,尤其是如此特別的一個女子,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況且他久沒回京城,這些年也只是偶爾回來,她根本沒有機會見到他。
“很久很久以前,當你還是在淑妃宮裡,你被溫暖帶走那晚,我第一次見你,那一次應該是你父皇的生辰。”路陽回憶道,對寒越來說,也許是久遠的事情了,但是對路陽而言,卻不過是相隔不久,所以她記得特別清晰。
寒越這一次真的是震驚了,他喃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怎麼可能知道?不止你,宮裡根本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情。”他猛地又瞪起眼睛,犀利地盯着路陽道:“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
路陽對可人打了個眼色,可人退了出去,並且把門關上了。門縫關得很貼,連一絲冷風都沒透進來,窗紗上有斑駁的枝影,像有人在對着光做手勢。
路陽站起來走到寒越面前,俯下身子道:“溫暖的下落,你要不要知道?”
寒越眸光頓時變深,該死的竟然被她拿捏住,這一輩子還沒有女人敢這麼對他放肆過。
“娶我,我便告訴你!”路陽挺直腰身,淡淡地注視着他。
寒越盯着她纖細的脖子,恨不得一手掐上她的脖子,然後用他的方式威迫她說。但是他到底也沒有下手,因爲路陽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王爺若想對我施暴,我奉勸還是別浪費氣力。我既不怕死,也不怕疼,假若我不願意說,那是誰也威迫不了我的。”
寒越搖搖頭,“你是人還是鬼?”她竟然猜透他的心思。
路陽卻因爲他這個問題有一瞬間的失神,是人是鬼?她也不知道。她看着他,無辜地說:“我是人是鬼,你比我更清楚啊,我有影子,有下巴,腳跟到地,應該是人。可我無心無愛無情無義,比鬼還要冷上三分,估計就是鬼了。但到底是人是鬼,我還真不知道。”
寒越聽聞她這一番話,頓時沉寂了起來,面容帶着幾分遲疑和思考。他怎麼想也不明白路陽的用心,但是他可以肯定一樣就是,她並非真的喜歡他。她要他娶她,只是一場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