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霆用至高的禮儀給老將軍下了葬,看着黃沙着新立的孤冢,慕容霆久久未離去。
“將軍……”沐擎擔憂的輕喚了他一聲:“起風了,回了吧。”
慕容霆冗長的嘆了口氣:“沐擎,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個薄情的人?”
沐擎猛然瞪大了眼睛,搖了搖頭:“怎麼會呢?若不是將軍從死人堆裡將我救起,又賜我‘沐’姓,哪有如今的沐擎?將軍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慕容霆失笑:“當年遇見你的時候,你還很瘦小呢,前世加上今生,我都夠做你的父親了。”
沐擎低頭不語,良久,沐擎解下披風替慕容霆披上:“沐擎立誓這輩子都追隨將軍左右,萬死不辭!”
“回去吧。”慕容霆語氣沉重躍上戰馬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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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冰兒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肚子餓極,她打量了四周一番,只見有一個侍女端着膳食走了進來。
“小宮主,您醒了。”嬋兒微笑着走到了牀邊,伺候她起牀。
南宮冰兒眼中一片迷茫之色,她眨了眨靈動的大眼,看向嬋兒,指着自己問:“小公主?”
嬋兒掩嘴失笑:“此‘宮’非彼‘公’。”說着嬋兒牽過她的小手,在她的手掌心寫下了‘宮’字。
她什麼也沒問,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只是看到桌上的食物時,眼中閃着興奮與激動的光芒,爬上了桌前的檀木椅上,不由分說的開始大塊朵頤的開吃。
嬋兒訝然,給她下了忘塵蠱後,反而沒有之前那麼冰冷成熟了,此時這模樣,纔像個真正九歲大的孩子。
吃飽喝足之後,南宮冰兒終於恢復了氣力,看到外頭一片陽光明媚,玩心大起:“蝴蝶!好多蝴蝶!!”
她跳下檀木椅朝外飛奔,可跑得太快一下撞到了某人身上,若不是謝小樓及時扶住她,準摔個四腳朝天。
謝小樓眉頭一蹙:“跑什麼?”
嬋兒大驚,福了福身:“宮主。”
“娘,我要去捉蝴蝶!”南宮冰兒笑容燦爛拉過了謝小樓的手。
嬋兒心口一緊,悄悄瞄向他們宮主那張冰冷的臉,不知會如何處置南宮冰兒。
“你叫我什麼?”謝小樓一字一句沉聲問道。
“娘!你是宮主,我是小宮主,你就是我的娘。”南宮冰兒用着純真無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謝小樓。
不知爲何,謝小樓冰封的心在那一瞬間彷彿聽到了融化的裂痕,她只能冷笑一聲來掩蓋心底的變化。
“小丫頭,還真是會舉一反三!”
謝小樓硬被她拉着抓蝴蝶,玩得不亦樂乎,蟬兒心下大感安慰,她從來都沒有看到宮主這樣笑過。
失去所有記憶的南宮冰兒不但不薄情,還比之前更加粘人起來!
“不要!我要跟我娘睡!不要不要!你們不準拉着我!!”南宮冰兒抱着柱子使勁的在謝小樓房外嚎着。
謝小樓側臥着一手撐着臉頰,秀長斜飛的眉都快要打結了:“這丫頭實在太吵了!素心,放她進來。”
一直伺候着謝小樓的老嬤嬤這才無奈的鬆開了手,南宮冰兒像條小泥似的‘咻’的一下跑進了謝小樓的房間,美美的鑽進了被子裡。
“娘,冰兒要睡了。”說罷,安穩的閉上了眼睛。
謝小樓半眯着美目打量着這小丫頭,萬分不解,趁她睡着後翻身而起叫來了絕情宮裡的老大夫,戾聲責問:“中蠱者比紅塵一般人薄情,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老大夫嚇得雙膝跪了下來:“宮主熄怒!這……這其實也不絕對,這個……一般來說是不會發生像小宮主這樣的現象。依小的愚見,小宮主現在變得這般活潑開朗呃……黏人,極屬罕見,跟她之前本身遭遇或是心智各方面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謝小樓冷哼:“說了等於白說!!”
素心掩嘴偷笑,朝老大夫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待謝小樓怒火平熄了下去,才道:“宮主,老身覺得,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宮主這些年孤獨一人,也沒個依靠。這冰兒小宮主的出現,反倒讓老身覺得是上天特意的安排,宮主失去自己的孩子萬心痛心,不若將冰兒小宮主當成自己的孩子也未嘗不可。”
“再說,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感情一片空白,也是很好與她建立培養感情,宮主也需要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徒兒再好不如自己的孩子親。”
對於身邊老嬤嬤的勸告,謝小樓開始沉思起來,沉默半晌,才道:“即然前塵往事都遺忘,重新做人,那她的名字也重新賜一個吧,你說取個什麼名字好?”
“與宮主姓,名來兮。”
“謝來兮?呵~這喻意倒是挺貼切,便就叫來兮!”
大姜皇朝十八年,夏。蠻沙城在慕容霆的帶領下攻入星羅國,一場軍力懸殊,長達五年之久的殘酷戰爭拉開了序幕。
兩軍兵力相差甚遠,幾乎是以十敵百,然,慕容霆用兵如神,憑藉過人的智謀與兵法,雖戰得辛苦,卻每每都能險中求勝。
可這一次,蠻沙城的軍隊陷入了糧草短缺與四面楚歌之中。星羅國聯合周邊小國同氣連枝抵抗外敵,此時的戰況已水深火熱,不進則退!
炎熱的夏日正午,一隊豪華的馬車隊伍停在了山間空地上乖涼。他們已經趕了五天五夜的路程。
車簾拉下,一道纖瘦的身影靈活的跳下了馬車。一旁的婢女趕緊跟了上去。
“嬋兒,我都快熱死了!我要沐浴。”來兮一邊氣沖沖的向前走着,一邊寬衣解帶。
嬋兒大驚失色:“小宮主,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您是女兒家,光天化日之下,使不得。”
身後的婢女忙着給她撿丟了一路的衣服與配件。
終於,來兮跑到了一處溪邊,衣服也脫了個光光,只穿了條很薄的粉紅褻褲。
“清泠泠的小溪水,我來了!”來兮不顧女孩兒家的矜持,張牙五爪的往水裡撲去。
在上游戲水的幾名少年看得是瞠目結舌。
“大師兄,你看,那是個女娃娃吧?”少年好看的眉頭緊鎖着,指了指下游不遠處的來兮。
另一名少年這才轉頭看去,輕嘆了口氣說:“哎,誰家的大小姐,真是世風日下!蕪水,我們走吧。這女娃娃看着就邪氣得很。”
“我怎麼覺得她挺可愛的呢?哈哈哈……”江(姜)蕪水看大師兄周聆禪抓過衣物上了岸,無趣的撇了撇嘴,正準備也跟着上岸時,突然後腦被一塊石子給擊個正着。
吃痛的江蕪水惡狠狠的回頭瞪去:“誰打我!?”
只見來兮扒在岸邊,撲騰着雪白的腳丫子一臉挑釁:“你剛剛在和那個冰山臉說我的壞話,我聽見了!”
“呵呵,那你的耳朵可真是好,不過我不奉陪了,還得趕路,再會!”
哼!說了她的壞話就想這麼走了?沒門!只見丫頭一躍而起,激起水花一丈之高。
江蕪水與周聆禪心下大驚,看不出來這丫頭居然還是個內力小成的練家子!
“啊!老天!”江蕪水與周聆禪稟承着聖賢之禮,紛紛扭開了頭去。雖說小丫頭還不滿十歲,但怎麼說也是男女有別,而且還是這種近乎全祼的狀態下。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江蕪水摸着小心臟閉上眼一個勁的唸叨着。
來兮毫不客氣的一腳丫子踹向了江蕪水的腦門,江蕪水整個人栽進水中,被嗆了好幾口溪水。
“咳咳咳……你個死丫頭!你……”當看向來兮那張天真可愛的小臉時,江蕪水什麼髒話與責備都罵不出來了。
“這位小小姐,剛纔說了你的壞話是我們不對,我們給你賠不是。”周聆禪不想節外生枝,惹事生非,趕緊給她賠了禮。
只見他們穿着白色道服,都是世間顯少的俊逸出塵,來兮便對他們感興趣了起來:“看你們長了張好看的臉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不過你們得告訴我,你們是哪門哪派的?以後我得空了,便去找你們玩兒!”
“咱們是鍾靈山白雲觀的門徒,我叫江蕪水,這是我大師兄,周聆禪。”江蕪水話音剛落,激起一陣白花花的水花,婢女們尖叫着躲了開來,待水花落定,江蕪水已穿戴整齊。
來兮甩了甩濺在臉上的水珠,一臉不滿,抹完臉定眼一看,少年一襲白衣勝雪,青絲如墨,脣紅齒白,正帶着微笑怔忡的盯着她瞧。
來兮只覺得心兒‘砰砰’跳得厲害起來,眨了眨眼睛,只怕是眼前這男子是自己生出的幻境。
“姜……姜蕪水?”她口齒有些打結的念着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是江,大江河流的江。”
周聆禪心下大警,拉了下師弟的寬袖:“師弟,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無礙無礙,太陽這麼大,急着趕什麼路。”江蕪水完全無視大師兄那張越來越嚴肅的俊臉,興志十足的與眼前的小丫頭聊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來兮。”本還想着多交談幾句,平常在絕情宮裡,婢女們都避開着她,根本沒有誰陪她說話聊天。
“小宮主,得走了,宮主還在等着呢。我們有要事在身,萬萬耽誤不得啊。”小嬋一臉忌憚的看着眼前這少年,在絕情宮裡耳濡目染,對男人有着天生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