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洛純淨清澈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有些類似於女孩子的長睫毛像是翩遷起舞的蝴蝶翅膀,每跳躍一次,都勾勒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她是一個妖精一般的女子,能夠從秦洛的眼睛裡看到驚訝和探索的情愫。
她嫵媚的笑了起來,那張常年累月都不見乾燥,總是保持着亮漬和溼潤的嘴脣就微微揚起。兩隻手放在桌子上,修長的十指合攏在一起。
“你是不是正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我這種薄涼狠辣的女人呢?”厲傾城開口問道。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秦洛問道。他有些想不通。雖然做一個壞人比做一個好人容易的多,但是,她沒理由要這麼做。
“因爲我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做。”厲傾城笑了起來。“秦洛,我瞭解你。但是你不瞭解我。”
秦洛眯着眼睛笑了起來,說道:“你就這麼有信心?”
“不錯。我瞭解你。”厲傾城肯定的點頭。“但是,你敢像我這樣,說你瞭解我嗎?”
秦洛愣了愣,然後搖頭說道:“有時候,我也嘗試着思考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可是每一次得到的結果都不一樣。你的內心像是任何時候都暴露在陽光下,當細心去尋找時,又總覺得它籠罩在一層濃霧裡。”
厲傾城的性格火辣直爽,有一說一,絕不隱瞞。好像任何時候,她都是個透明人沒有任何秘密一般。可是,當你想要真正的探究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時,卻發現,那些都是她做出來的是假象——她的風騷是假象、她的率真是假象,她的堅強,她的熱情、她的直來直往全部都是假象。
可是,那一面纔是真正的厲傾城?
“我瞭解你的性格。就應該太過了解了,所以,有時候我纔會有些擔心。”厲傾城看着秦洛說道。“你像一塊璞玉——別笑,我說的是實話。和這個骯髒的社會相比,你實在是太乾淨了些。”
“你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你有濟世救人的醫德,你有拯救中醫的高尚情懷——你與人爲善,對這個世界充滿愛心。可是,你瞭解它嗎?你確定你真正的瞭解這個社會嗎?”
“瞭解?”秦洛有些茫然的問道。
“這是一個瘋狂的世界。”厲傾城沒有等待秦洛的答案,自己接着說了下去。“污濁、貪婪、嫉妒、仇恨、薄情、人云亦云、拜金——爲了金錢,或者說是爲了清史留名,所有人都在使用着各種各樣讓人目瞪口呆的手段。兄弟鬮牆、姐妹反目成仇、父子明爭暗鬥、朋友攀比陷害。那些今天受過你恩惠的人,可能會轉眼間就在人前搬弄是非,那些表面上和你稱兄道弟的人,桌子底下就開始對你使跘子——還有你現在的名聲,你竭盡全力獲得的名聲,如果在有心人的挑撥下,可能轉眼間就變成推倒你的口水磚頭——”
“羣衆是無知盲目的,他們沒有獲得真相的渠道。就算你聲嘶力竭的辯解着,把心剖開給他們看,他們只會以爲那是你企圖逃避事實推卸責任的藉口——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那些一心爲公的人,他們都早早的就死了。他們的對手要做的只是輕輕的推上一把,然後,那些他爲之奉獻和幫助的羣衆就一哄而上,把他們打進萬劫不覆的地獄。永世都難以翻身。”
“有這麼恐怖?”秦洛皺了皺眉頭。他覺得厲傾城把這個世界想的太過黑暗了。
厲傾城輕輕的說出兩個名字,秦洛便沉默了。
“你想做一個好人。一個純粹的好人。你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你對這個世界很不滿意,你想用自己的所作所爲改變一些東西——可是,你如果熟讀二十四史,你應該明白,有幾個試圖改變世界的人能夠有一個好結果?”
“難道我就這麼放棄?”秦洛的心中一片悲涼,又有着隱隱的不悅。他覺得,這個看透世事,像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一般的女人——不應該把話說的這麼明白,這麼透徹。
人活着,總要有些美好的希望不是?
“不。你更應該堅定的向前走着。”厲傾城搖了搖頭。“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矛盾是沒辦法在臺面上解決的。所以,你需要我——需要我這種心狠手辣什麼事都能幹的出來的女人在你身邊。你不能做的,我幫你做。你不想做的,我也幫你做。你不能做不想做不忍心做的,我都幫你做了。”
秦洛心神微震,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厲傾城苦笑着說道:“如果我說,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我也想改變一些東西。你會相信嗎?”
“我相信。”秦洛毫不猶豫的說道。
這下子輪到厲傾城詫異了,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相信?”
“爲什麼不相信?”秦洛大笑了起來。“這個世界上,總有幾個像我一樣的傻瓜。不然的話,我一個人不是太寂寞了?”
厲傾城的心裡像是久旱逢春雨,那荒蕪如沙漠的乾硬土塊開始鬆馳、舒軟、成爲千傾萬傾沃土良田。只要誰丟下種子,便能生根、發芽,開出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
“謝謝。”厲傾城說道。
“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纔對。”秦洛笑着搖頭。“今天你帶我來,不是爲了告訴我名醫堂山寨仿冒的事情,而是想告訴我這些話吧?”
“不錯。”厲傾城點頭承認。“僅僅半年時間,傾城國際便發展成爲這樣的龐然大物。今年如果成功開闢香港、臺灣以及東洋、韓國等A級市場,全年營業額可能會達到一個驚人的數字。而且,我們又和軍部合作了這麼一個大項目,這簡直是別人親自送到我們嘴邊的一大塊肥肉——難道,就沒有人心動嗎?難道,就沒有人覬覦傾城國際這塊大肥肉?大魚吃小魚的遊戲不僅僅在河裡海里出現,在商場上也是一樣。”
“我必須提前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欠揍的。你好好和他說話他不理會你,你必須要抽的他感覺到疼痛,他纔會退步,他纔會知道害怕。”
“現在,我知道了。”秦洛說道。“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我希望,當全世界的人都誤解我的時候,你還能夠堅定的站在我身邊。”厲傾城盯着秦洛,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也是她今天說出這席話的目的。
她不希望在自己偷偷摸摸做了一些事情被秦洛知道後,他會誤解自己、埋怨自己甚至怨恨自己。所以,她要提前就把這一切的可能性都告訴他。
“有人說,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一定站着一排成功的男人。我就做那一排中的其中之一吧。”秦洛笑着點頭。
“不。”厲傾城搖頭。“一個就夠了。”
話已說盡,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就難免破壞氣氛。
秦洛點了一些糕點,兩人邊吃邊談,其樂融融。因爲厲傾城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坐在對面,每當她笑起來時都是花枝亂顫,聲音悅耳,彷彿讓整個咖啡館的女人都黯然無聲。
所以,不少女人實在難以忍受被人忽略的痛苦。拉着自己那依依不捨的老公情夫或者男朋友趕緊離開。一會兒的功夫,除了她們這一對,咖啡館裡只剩餘幾桌男同胞堅守着陣地不願意離開。
即便不能褻瀆佳人,時不時的瞟來一眼,也對得起這杯咖啡錢。
“美麗也是一種罪過啊。”秦洛笑着打趣。
“偷窺是無罪的。”厲傾城嫵媚的橫了秦洛一眼,小聲說道。
秦洛臉色一紅,趕緊裝模作樣的低下頭喝自己手裡的咖啡。他知道她在說自己留宿在她們家的時候,偷看她的事情。
“可是,那是自己想要偷看的嗎?”秦洛的心裡也滿是委屈。你穿着惹火的睡衣在人家面前走來走去的,不偷瞄幾眼,不是太不給你面子了?
“思璇打來電話。要求你去臺灣一趟。”厲傾城出聲說道。
“去臺灣做什麼?”
“金蛹養肌粉要開闢臺灣市場。你要過去做些輔助工作。”
“你去不是更合適?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秦洛笑着說道。
“你去治病就好了。”厲傾城說道。“就像治療思璇那樣。”
秦洛點了點頭,說道:“明白了。口碑宣傳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懂。”
做爲一名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秦洛這次搶着埋單。然後兩人在服務員感激的眼神注視下離開咖啡館,招了輛出租車準備回傾城國際。
一輛白色的七成新麪包車不遠不近的跟着,看起來和前面的出租車什麼關係也沒有。
仿若寒風吹皺春水,從今天開始,秦洛在燕京的平靜生活終於要被人打破了。
秦洛,終於開始登上燕京的舞臺,演繹着這部精彩大劇中最重要的角色。
以前的他,無疑只是一個被人忽略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