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下午,總算把大理寺大牢遷過來的百姓安置好的何太平直奔後衙。
“這是你做的?”何太平指了指長安府衙大牢的方向,有些不敢置信,“拆了牢房,你怎麼想的出來?”
“這次可冤枉我了。”衛瑤卿說道,“不是我。”
“他們還能自己想出來不成?”何太平瞪着衛瑤卿,明顯不信。
衛瑤卿笑了起來:“三教九流的人物有時候不可小覷,至少有人能一眼就瞧出大理寺那座牢房裡頭全是燧石和木頭仿製的石料。”
“你也能。”何太平道,“所以你一眼就知道錢元跟吳嶴貪污了。”
衛瑤卿點頭:“算是吧!”市井之中有些東西是高門世族中永遠看不到的。
“當真什麼都沒做?”
衛瑤卿想了想:“要說真做了什麼的話,大概就是在那送飯的牢頭經過的地方潑了油,讓百姓們餓了兩天吧,真是罪過了。”她的表情一臉的虔誠。
何太平倒抽了一口冷氣,想到什麼似的:“所以你讓我找人盯緊了大理寺大牢的動向,若是有動靜就罷了,若是沒動靜,你會再走一趟,提醒他們是不是?”
衛瑤卿點頭,說道:“畢竟法不責衆嘛!”
“近兩日可有什麼事?”不管怎麼說,狄方行接手總比他們的人動手要好得多,何太平輕舒了一口氣,也跟着坐了下來。
“我跟我二姐碰到了陳工。”衛瑤卿淡淡的一句話險些讓何太平跳起來。
“什麼?”
衛瑤卿點頭:“嗯,我借了崔八公子兩個有拳腳功夫的丫鬟替我二姐看護院子。”
“那你呢?”何太平說道。
“我沒事啊,何大人放心吧!”衛瑤卿說道。
何太平面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衛六小姐,你會對陳工下手麼?”
原來他問的是這個,衛瑤卿一瞬間的默然,半晌之後,悠悠開口了:“不可以麼?”
她說不可以麼。何太平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就知道她是打的這個心思。一瞬間似乎是被蠱惑了一般,何太平自詡一向理智的頭腦絲毫不顧慮要殺掉陳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是肯定她一定能成功之後,他皺起了眉:“現在殺似乎不大合適,會把陳善引進京的。”
“陳善原本不就要進京麼?”衛瑤卿反問。
“可是他現在遇刺被阻在了半路上。”何太平說道。
衛瑤卿笑了起來,何太平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彎成月牙的模樣,還未長開的面容露出了兩顆小小的虎牙,一副人畜無害很是可愛的模樣。
只是可惜她一開口,“果然啊,陳善進京遇刺是長安城裡的人動的手啊!”
他就知道這丫頭不是省油的燈,何太平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的點了點頭:“應當是的,老師也是這麼說的。”
“但對外說是江湖術士動的手,不少所謂的聰明人會自然而然的聯繫到已故的張大天師。”衛瑤卿支着下巴:雖然說她祖父已經亡故了,但是利用他祖父這筆賬她還是要記下來的,雖然罪不至死,但哪一天也不妨礙她反利用一下。反正她重生回來就是來討債的,這是思考了很久以後她重新找到的人生目標。前世她的目標是成爲大楚最出色的大天師,爲黎民百姓造福,這個目標雖然不錯,但短時間內看不到未來,難免有些沒有動力;而現在她改了目標,她在心裡立起了一本帳冊,詳詳細細的記着欠她張家的每一筆債,她是來爲她張家爲衛瑤卿來討債的,討一筆,劃掉一筆,她發現她都會很高興了,每討完一筆都能讓她產生奇怪的成就感。
“你現在要幹什麼?”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何太平不知爲何,生出了幾分後怕感,乾咳了兩聲問道。
“當然是等啊!”衛瑤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然呢?”說罷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對了,替我注意一下,徐長山向陛下進言讓我替黃少將軍醫治時,琅琊王家有沒有人幫忙說話,沒有的話……”
“怎麼樣?”何太平眼皮挑了挑。
“當然是記下來啊,這是王栩親口答應的,願賭服輸,我可是當了真的!”少女“嘖嘖”嘆了兩聲。
“陳工若是不主動找我的話,我就不動手,他若是主動地話,我也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衛瑤卿起身,“有青陽縣主在,我看就算他忘記了,他這個好女兒也會提醒他的。”
目送着衛瑤卿離去的背影,何太平嘆了口氣:陛下最好把青陽縣主看牢了,否則當真鬧起來,指不定陳工真的會死,到時候怕是有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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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這個麻煩你重新作一下注釋,我看不大懂。”王栩笑眯眯的把手裡的《水經注》遞了過去,“我看不懂,接下來的校對就完不成了。”
崔璟擡頭看他:“你倒是空閒!”
話語之中意有所指。
“可不是嘛!”王栩笑眯眯的拍了拍手,“就是太閒了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嘛!”
“那這本《三分道》麻煩你來註釋一下。”崔璟說着把一本同樣不薄的《三分道》遞了過去。
王栩接過,摸了摸鼻子:“還當真是禮尚往來啊!”
“應該的。”崔璟笑了笑,低下了頭。
文書翰擡眼看了他二人一眼,本能的察覺出這二人似乎話中有話,但貧寒學子,自幼爲的是生計發愁,周圍的販夫走卒也沒有這麼多話中有話的彎彎繞繞,他有些不習慣的拉了拉衣裳,雖然他的衣裳穿的很乾淨,很工整。很多時候,他只會以沉默來應對,於是衆人皆道今年的狀元郎書讀的是不錯,只是未免有些木訥,活似個書呆子。
“我做完了。”文書翰起身,手不習慣的放在兩側拉了拉衣角,“可要幫忙?”
“不必了。”王栩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清秀文雅,“畢竟禮尚往來嘛!”
崔璟擡頭笑了笑,低下頭去。
文書翰乾笑了兩聲:“今日坐班的時辰已經過了,我先回去了。”
兩人擡手迴應,動作渾然天成,那是自幼便受到的良好教導,是印刻在骨子裡的優雅。
文書翰突然生出了幾分侷促,乾笑了兩聲,拿起書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