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陣陣,端王與太、皇家弟兄們寒喧幾句,又向岳父和衆人道了謝,便走去將緊緊牽住喬披風不放的長趙炫抱起,護着他們母幾人,一一送上車輦,衆人端王妃身懷六甲,牽着拉着剛滿兩歲的雙胞胎,都理解端王愛護家眷的心情,也紛紛上車上馬,依序排隊相隨回城。
一家人終於團聚,歡歡喜喜擠坐在一起,趙炫攬着弟弟趙煒,趙雯坐在父親懷裡,兄妹三人歡聲笑語,吱吱喳喳個不停,都緊靠着父親,儘量不擠向母親,喬倚在軟枕上,幸福無比地着心愛的丈夫和兒女們,既甜蜜又驕傲,忽然她驚呼一聲,把趙瑜和孩們都嚇了一跳,喬笑得眉眼彎彎,撫摸着肚道:
“你們這麼高興,把他吵醒了,也想來湊熱鬧呢!”
趙雯豎起一根手指放在脣上:“噓!大哥二哥噤聲,莫吵!”
趙煒附和地點點頭,神神秘秘告訴趙炫:“梅媽媽,弟弟現在還不能出來!”
趙炫忙壓低聲音:“我知道我知道,弟弟需要睡覺,睡得足足的纔會長大!咱們聲點,不讓弟弟聽見!”
趙瑜向喬,兩人相視而笑:寶貝孩兒個個古靈精怪,什麼都懂似的!
三個孩不吵鬧了,各自從衣兜裡掏出好玩的物件,互相贈送,又交換着把玩,頭抵頭悄聲議論。
趙瑜和喬也學着孩們悄聲話兒:“喬,剛纔你和岳父什麼了?是不是要回孃家?”
“沒有。父親孃也想來的,是他攔住,轉述孃的話讓我在家好生歇着,安心靜養。過兩日她會來我!”
“岳母真是體貼!”
喬嬌嗔地他一眼:“你不想讓我回孃家!”
趙瑜笑着拍拍懷裡的趙雯:“你一去孩兒們個個要跟着,他們都隨你的性,玩夠纔回來。我們家裡空蕩蕩的,不太好!”
“你自去辦事,又不在家!”
喬着話,揭開厚重的車簾一角朝外瞧了瞧,更聲些問:“阿瑜,剛纔我太,好像瘦了些……太妃不知好些沒有?”
趙瑜微嘆口氣:“太此次遭受責罰。心裡定是無比怨恨,其實他若是全聽我的勸,便不必這般難過,正好趁此機會在家照妻兒,太妃生了個比雪兒還要弱質的女兒。若沒有宜師傅,母女都難活命,田氏和後院幾位新人生得三四個兒,倒還健康……可惜各人想法不一樣,太不安心將息,禁足期間仍有動靜,算父皇不盯着他,仁王一黨豈會放過?討不得好處,反被仁王抓了把柄。”
喬心裡也跟着暗歎。太妃平時着身體挺好,怎麼生的孩都弱質?想來還是因爲表兄妹近親成婚所致。
“阿瑜,仁王現在似乎很強大,他竟能夠壓制得太!”
“仁王不錯,頭腦挺聰明,手下網羅的一羣人倒也不是庸才。他做的幾件事,比之太的才幹不相上下,若論果絕狠厲,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折了太不少人,太損失極大。但太畢竟比他年長,且多年積累,憑真正能力比拼,他絕不能夠得逞……仁王勝在有父皇撐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父皇暗許的!”
喬微怔:“父皇這是幹什麼,讓你們兄弟相爭?都是他兒啊,我他那麼疼愛燁兒,不是一直重太麼?將國事都交付太打理。”
趙瑜微笑:“喬,有些事情了你不能理解,所以不想讓你知道太多,皇權當前,人心難測!父皇還如此年輕,怎麼可能輕易將手中權柄交付諸皇?太能掌國事,是因爲他確實扶助父皇有功,父皇也欲做做樣,但多年下來,太不可能不留後手,陸續網羅勢力建立暗衛,雖做得隱密,如何能瞞得過父皇?不要父皇那樣,他不糊塗!知道父皇何以痛快應下讓燁兒入住風華院,而太和太妃也能以探燁兒爲名,住在瑞華院?父皇當真相信太所的偏方麼?不可能!那是一種試探,試的卻是我!太對我半信半疑,也是父皇真真假假給太弄的礙眼法,咱們端王府恩寵太過了!謀士們斷定此次淮南之行,是太給端王府下的絆,我們將計計,正好有些事務也需要離京去辦,而在此期間京中出的各種亂,端王府可以摘得乾乾淨淨,暗中誰又能知道?眼下父皇猜忌太,便由仁王出面鬧騰。父皇難以掌控的是我,我相信父皇真心疼愛我們一家,我自會尊敬忠誠於父皇,但我做不完全臣服!因爲一旦被父皇掌握,他或許不會害我,但他身邊的人呢?像太現今被禁足,仁王代爲打理朝政,總會有一人來取代我,那個人絕不能容我,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有你們,所以,我必須存留一點私心!我與父皇向來親厚,尚且如此,何況太?可聽過一句話?天家無真情!並非沒有真情,而是一旦相互猜忌,引發種種事態,難以控制則生變故!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容不得半點遲緩,許多事情是做完了纔會後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些道理喬怎會不懂?前世學過的歷史,皇家父相殘、兄弟相殺之事比比皆是,連女皇武則天都能下得狠手放逐、殘害自己的親生兒,可見皇位是多麼誘人!
而親耳聽趙瑜及這些,喬仍禁不住心驚膽跳,慢慢靠近他,輕聲道:“阿瑜,你能得這麼透徹,真好……咱們不與他們爭,可以嗎?”
趙瑜將趙雯往左邊移過去些,伸出一條手臂攬住喬:“在其位謀其事,不爭不行——別怕,我知道怎麼做,會全力守護咱們的家!我身邊這些人都極好,謀士們目光獨見解精僻,所謀所論合情合理……我師尊許老先生,他與父皇恩恩怨怨,一輩糾纏不清,也與我通密信,我相信他!你只管照孩兒們,你把他們教得很好,我也盡爲父之責,幫着你管教兒女,有我們兩人在的一天,不允許他們手足相殘!”
喬點頭表示放心,卻有點憂愁:孩們都還這麼,也不懂日後會長成怎樣,誰能得未來啊?
而趙瑜又將如何去爭?他早已表明態度,遵從母命一力扶助太,剛剛又信誓旦旦忠誠於父皇,那他所能做的,唯有握緊手中兵權,一刻不能放鬆,但若是皇帝存心逼迫,怎麼辦呢?難道要硬碰硬?
唉,頭痛!
難怪趙瑜不想她知道太多,偏偏她好奇心重,偷偷翻他隨身攜帶的一些密信,趙瑜無奈,怕她想不通其中關節,自己折磨自己,不得不跟她解一二。
他們一家離開京城去淮南之後,京中和皇宮都發生了好多事情。
因爲德妃的緣故,莊王、仁王越來越得疼寵,尤其是仁王,善於鑽營,在皇帝面前投巧賣乖,每天陪在君側盡孝,挖空心思博取皇帝歡心,皇帝自少年時代起一直在邊關鎮防打仗,除了狩獵、收集鑑賞寶馬,最多打點馬球,別的不大會玩,在仁王等一幫後輩帶動下,玩心大起,聲色犬馬,比年輕人還玩得好,也不再拘着自己,聽信太后勸告,大肆採選美人填充後宮,劉昭容、周昭儀、馮昭媛得寵懷上龍種之後,陸續又有十多名美人晉嬪位。
後宮妃嬪充足,錦繡繁華是好事,卻恐多則生亂,便需要一位皇后坐鎮中宮,名正言順掌控六宮。
老天也來湊熱鬧,降異像警示,於是朝中立後呼聲很高,太后更親自勸皇帝立德妃爲後,因其各方面條件都符合,太見皇帝動心,暗地裡不忿不服,滎陽公主也爲母后不甘,曾入宮探聽消息,在太后處被皇帝責斥,並禁其入宮,滎陽爲此痛哭不止,太急忙致信趙瑜,趙瑜卻只是不聲不響,靜觀其變。
皇帝在大臣們又一輪立後諫議過後,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打算立德妃爲皇后,在此期間,仁王與太第一次正式交鋒——仁王屬下的狗鼻查太隱藏得極好的兵器鍛造坊,所出新式兵器材質絕佳,卻未見有任何駐軍、邊防軍啓用,而太直接管轄的右衛營卻早已配備!
太很淡定地作出解釋:他每日忙於協助父皇打理朝政,不能常常下去巡察,右衛營歸他管轄沒錯,但兵器卻不歸他管,那是兵部的事!
於是問罪兵部,兵部尚書黃繼盛頭腦還沒轉過彎來,監管兵器的右侍郎便頂了罪,下獄沒幾日即問斬。
右衛營大換血,仍在太轄下,實際已歸仁王操控。
太損兵折將,表面上雲淡風輕,背地裡氣得要吐血。
而皇帝在太后面前答應得好好的,鬆口擇日立新後,與老友許鳴風下過幾盤棋,閒話半天,忽然又改變主意,心平氣靜該怎麼風流快活還怎麼風流快活,朝堂上再有人提立後事宜,皇帝只答復一句:
“朕心中有數,滋事體大,留待後議!”rq